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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几人偷偷的撇嘴,高宪则脸色傲然道:“哼,等会我会让那些官兵知道我青秋高宪高钟会的利害”。蒋锐侠当然拱手应诺。
此刻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加上张鹰高宪等人,总数已经接近三百,也算是一支可观的力量了。外围那些吴州兵的残部似乎也失去了进攻的欲望,整个营盘里除了熊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一切就是万籁俱寂了。
“我们也撤吧……”,看着最后一个步行的红巾也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张鹰转头向蒋锐侠道。蒋锐侠正要接话,突然一直安静着的东门鼓噪起来,一队约二十来人的官兵飞快的骑着马穿过火焰燃烧的营地,却在离他们一箭之远的地方停下,举着兵器,不停的叫骂着,当先之人,正是兵败的吴州曲长王霆洗。
贾摩岚听到对方骂得恶毒,心中无名火起,提起手中狼牙棒就要冲出。周海羡沉声喝止住贾摩岚的行动,却在心中纳闷对方这种反常举动。
蒋锐侠冷哼一声,大声道:“你们以为离我远点就没有事情了吗?我告诉你们,这个地方,没有真正的安全……”,话音未落,三道寒光在明暗交替的不定火焰中脱弦而出,对方队形中吼声最大的三名官兵立刻倒撞下马。那些吴州兵慌乱的吼叫着,控马纷纷后退,却依然逡巡不去。
蒋锐侠再次搭起弓箭,目光越过营寨里的火焰,在对面躲闪的人群中寻找着猎杀的目标。突然,他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一点异常的情况落入了他的眼帘。只见营寨所在的平原远方,虽然在明亮的火光之下,依然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道亮线在向着这里飞快的接近。
“那是什么?”,蒋锐侠将所看到的情况向周海羡一指,周海羡循着望去,本来就沧桑的脸上顿时如雪惨白:“公义,那是官兵的援军,是在发动突击的骑兵。肯定是郑川的后续兵力赶到了,怪不得这些残兵败卒要来纠缠我们。快走……”
张鹰和蒋锐侠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的惊惧。那道火光无边无际,远远看去就似从天边燃烧而来的火浪。地面开始有了隐隐的颤动,所有熟悉这种感觉的骑兵都面色大变。这种程度的可怕抖动,至少需要上千以上的骑兵同时冲锋才能达到,而这样的对手,绝对不是现在在场的这点人马可以抗衡的。
“撤……”,张鹰大手一挥,所有红巾骑兵都不再理会那还缀在后面的官兵残余,立刻整齐的向西辕门撤去。蒋锐侠双腿控马,两手执弓,和张鹰二人缓缓断后;王霆洗虽然想引兵拖住这队红巾,可蒋锐侠的神箭却让他不敢靠近,更谈不上还击了,也只能远远缀在后面。
黑暗中,只见那天边的红线已经可以被清晰的分辨出是一根根高举的火把;那火把组成的线,燃烧着,呼啸着,带着死亡的气息,向着前方漫卷而来,似乎要毁灭所有敢于阻拦在前方的生命……
颜云放俊朗白皙的脸庞在来来往往的红巾兵丁的火把映射中显的阴晴不定,旁人也无法从他那漠然的脸上看出什么意味来。盯着这些忙碌的兵丁们,颜云放心中却五味杂陈,无可遏止。
心灵深处一个声音在呐喊着:“颜云放,你是大夏颜家的子弟,你怎们能够变成一个反贼呢?你怎么对得起颜家的列祖列宗啊……”,可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个朝廷,这个皇帝,害死了我颜家阖府满门,我为什么要替他尽忠?我要报仇,我要雪恨,我要替天行道……”。前一个声音却又插入来:“替天行道?天是什么?道又是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代表天,可以行这道?天子乃天之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后一个声音哈哈狂笑起来:“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为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生为万户侯,不过譬如落花,随风而堕,或入茵席,或落粪溷,又有何哉?”。前一个声音鄙夷的道:“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欲借凶者正天道,乃挟天欺民;妄求公平而反侧,实涂炭百姓。随着这些反贼匪徒而行,只能离天道更远,实为南辕北辙,缘木求鱼;无忠无孝,又怎能苟活世间?难道就愿意堂堂大夏颜家没于草莽、销于风烟?”“不破不立,若不打倒那些高堂上的木塑土偶,又怎能还我公正。即使是草莽英豪,却有真情正道;虽是贩夫走卒,可更血性义节。又岂是那些不知米粟,不懂艰辛的士人可以理解的……”,后一声音高亢的响起,立刻充满颜云放整个心灵。
淡淡的叹息一声,摇摇头将脑海中纷至沓来的诸多念头抛开,看着眼前那些兵丁匆忙的身影和年轻的脸上的紧张,颜云放哑然失笑。此刻怎么还有心情来计较自己是该反还是不反的问题,已经是红巾的一员了,现在的首要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击退可能如狂风骤雨般袭来的官兵的反击才是啊。至于其他,等有空的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的自己,可以说叫上了贼船,也没有多少可以犹豫的了。或许,更好的是该考虑以后和公义他们该怎么走下去,或者说怎么在这乱世挣扎下去,才是正道吧。默然肃立着,却感觉到心底深处的隐隐悲哀,那最后一点的残存的世家子弟的骄傲也破碎了……
“君弥,你还在这里啊?”,一听声音,颜云放就知道来者是孙庭先。这个人是蒋锐侠的表哥,虽然比蒋锐侠也就大上一岁,可性情却十分稳健,很有分寸;做事情考虑周到,滴水不漏,而箭法上也颇有造诣;虽说比不上蒋家兄弟,可也算是百步穿杨。蒋家血仇,他当仁不让的引为己恨;蒋锐侠造反,他也是毫不犹豫就毁家纾难。因此在蒋锐侠手下弓弩手就完全由他带领了。
转身回头,颜云放看着火光下孙庭先忠厚的脸,冰凉的脸上勉强地笑了笑就低下头,心情还没有从刚才的矛盾中恢复,顺口问道:“越秀,弓箭手安排的怎么样了?你派人去通知刘雪玱和臧质谅二人了吗?还有其他的城里的红巾军,也应该让他们加紧守城啊。”
孙庭先国字脸上现出隐隐怒色:“哼,那些王八蛋,抢东西有一手,听说官兵来了,那就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慕容贵在城里有五曲人,听说吴州兵至,立刻集结到西门外,还说得好听,去支援天鹰营;邵达虔部下乱七八糟的也不少于三千人,一听有官兵来了,居然自己就炸了营,哭天喊地的涌出南门,跑了;其他的林奉敞和敬字营在城中的也有五千左右,可是群龙无首,老营又被打没了,这些人也指望不了,敢留下来的也没有几个了。”
颜云放嘴唇紧抿,听到孙庭先如此说法,怒火攻心,不由脱口道:“竖子不足与谋。贼子就脱不了贼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这样乱哄哄的逃跑,吴州兵全是轻骑,我看你们能有多少跑得了的。不打一仗,能走得了?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去。我看,就靠我们这里留下的人,我们也敢打。越秀,你有信心吗?不怕死吗?”
孙庭先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激荡,拱手向颜云放道:“只听君弥吩咐,敢不效命,有死而已。”
颜云放看着前方缺口处漆黑一片,还没有敌人到来的任何迹象,不由对孙庭先道:“你让人去把神秀亚炯叫来,就说我有用到他们的地方。还有,让彦亭彦朗也过来,我们现在必须先去消除一个后患,还要再找点人手。”
孙庭先愣了一下,立刻回过意来:“是啊,虽然说那磨坊里留着的能动的也没有几个人了,可是要是突然冲突出来,也是一个不小的祸患,必须要先灭了他们。再说,如果杀了那些人,我们也能将留下监视的那半哨人马召回,多点人也是好事啊。”,说完,顺手招呼身边亲兵,立刻按吩咐去叫颜云放所要之人。
颜云放诧异的看着孙庭先,两眼放光:“越秀,我说你是不是也太厉害了吧。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佩服佩服……”
孙庭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就是本能感觉,那些人留在我们的后路,是让人不放心啊。不过,那姓李小子的剑法,奶奶的,我想起来都后怕。子宛刀法那里厉害的,居然能三招就被逼退,实在不可思议。”
颜云放一笑道:“放心,我才没打算给他们硬拼。困兽犹斗,我们现在可损失不起人手。让他们被堵住不能骚扰我们就够了,其他的也不要再做他想。我必须立刻动身,否则等官兵来到,就一切晚矣。越秀,这里就拜托你了。”
杨神秀蔡亚炯等人赶了过来,看到颜云放,杨神秀恭敬的施了一礼,蔡亚炯却有点不自然,匆匆拱拱手就退到颜云放身后。资家兄弟挽着弓箭也赶了过来。颜云放看到人手到齐,向孙庭先点点头,一行五人匆匆往夜色中赶去。
看着颜云放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孙庭先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神采,口中自语道:“我们这个左尉颜君弥,可非池中之物啊。公义,你以后将如何自处啊……”。
夜风呼啸萧杀,无声回应着孙庭先的心中疑问。
夜越来越黑,寒意也越来越重,李见秀路休景等人背靠着磨坊的冰凉青石墙,等待着命运的判决。磨坊外面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声音;远处开始还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也消失了,只有东方天边那红光还依然亮晃。
连续有三名官兵被派出去探听消息,可第一个刚一出门就被利箭贯脑;第二个想翻墙而出,却被埋伏在墙根下的红巾乱刀砍死;第三个从磨坊水车那里偷偷泅渡,好不容易游了五十丈远,却还是被闻声而来的红巾军射死在水中,尸体顺水流走。此后在没有任何一个官兵还有勇气闯出这个龙潭虎穴了,人人都认命的等待着,等待那或生或死的来临。
路休景长叹一声,看着李见秀苍白的脸意兴索然,不由出言安慰道:“纵横沙场几十年了,这种听天由命的时刻最难熬啊。李老弟,你是不知道,这种看不到敌人的时刻,才是最考验一个真正战士的时刻啊。当年我在辽州随颜公仁基作战,就常常遇到这种情况。那些密林之中,随时都可能射出蘸毒的利箭,飞出要命的索套,再经验丰富的人,都有中计的时刻。那些树啊,密密匝匝的,完全看不到里面隐藏着什么,是敌人还是野兽,无从知晓,两眼一摸黑啊。现在和那时候的威胁比起来,小意思了。至少,我们不出这个门,敌人拿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见秀勉强的笑了笑,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露出一丝痛苦。半晌,他才对路休景道:“路大人,这座磨坊是什么磨坊阿?我怎么闻到一股这么浓的菜油香气啊?难道是榨油的磨坊?”
路休景点点头:“的确是个榨油的磨坊,里面还囤着好多香油呢。哎,也是这些红巾反贼妄想活捉我这个当太守的人,否则,一把火,我们早完蛋了,也等不到你白衣渡江来救我们了。”
坐在远处的耿思俭的声音传过来:“那当然,能生擒一府太守,对这些草寇反贼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功啊。可就是没有想到,官兵能涞的这么快。我看这些草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时,突然磨坊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人行走刮动草木的声音。“有人来了……”,路休景低声喝道,顺手抓住身边的腰刀刀柄。还没等他做出跃起的动作,几只箭头带着火焰的箭矢已经越过高高的围墙,尖啸着抛落下来,一些落在空地上,另一些却直接穿过磨坊里木房墙壁,落入了那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