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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和彭勇面面相觑,还真的有这样邪门的事情?我们派出所就只有一个姓李的所长,难道她接客多了,记错了是谁给她看了名片?但她明明说的是派出所的,还知道一个姓李的所长,难道?我们不敢想下去了。
“现在我问你,如果你说了半句假话,我饶不了你。你说,到底是谁告诉你说是派出所的,又是谁给了名片你看,你可不要记错了乱说。”
妓女一看我的表情有些恐怖,连忙说:“我绝对不会乱说。是这样的,那个人,就是刚刚和我一起,一起被带到派出所来的那个人,今天是第二次来,他曾在上个礼拜,礼拜几我不记得了,那一次我们在一起那个…那个了以后,我看他有点像是吃工资饭的,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本来我们干这一行是不会这样问的,我就问他你在哪里工作,可能他也觉得惊讶,认为我猜到他是吃工资饭的很有些眼光,就反过来要我猜他的身份,我随便猜了几个单位,当然我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他是搞公安的,后来他有些不耐烦了,就主动告诉我说是派出所的,你说我怎么会相信?即使是人家也不会说呀,我就笑他算了吧别吓我,我们既然搞了这一行就不怕被抓,他看我不相信的样子,就急了,从口袋了掏出一张名片,我接过一看,在当时这种情况下我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好像是某某派出所,李什么所长。”
“真的没有看错?”我一边厉声一边站起来,这时我心里释然了,肯定那家伙在冒充。“你跟我出来。”
妓女怯怯地跟着我走到走廊过道上挂着的警务公开栏,我指着上面所里每个警察的照片:你看看我们的李所长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李所长?
妓女还真的认真看了几遍,摇摇头,照片上的李所长还年轻,跟那个人相差太大了。
“其实我一听他说是派出所的,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后来一看还是所长,心里就想,这个所长胆子还真大,这下我要倒霉了,我以为我是作了一次免费服务了,但完事以后他居然掏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我开始有些怕接,怕他一出去就会把我抓起来,但那个人说了一句你接下来吧,我就接下了,管他呢,反正我们做这个就是要钱,还怕他什么所长,我当时就心里想,如果他要抓我的话,我就把他供出去。”
“所以你今天就把他供出去了?”如释重负的我笑了笑。
妓女看到我的脸色缓和了,语气也轻松起来:“现在看来那个人是假冒的了。”
“你知道就好。彭勇,你继续问,我到隔壁问那个混蛋去,胆子真大,居然敢冒充警察去嫖娼!”我边说边走。
看到我阴沉着脸走进来,中年人故作镇静,但眉宇掠过一丝慌乱。
“你是哪里的?”我冷冷道。
“新安市的。”
“哪个居委会哪条街道的,门牌号是多少?”我踱到他面前站定,厉声喝问。
“…吉…晤…63号”中年人慌了,语无伦次。
“哪个派出所管?”
“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中年人眼巴巴地看着我。
“算了,别骗了,你就是本县城的,说吧,哪个单位的?”
嫖客见实在搪塞不过去,只好老实说了是某局的纪检书记。
“纪检书记还干这样的事情。”我不免想嘲笑这位50多岁的嫖客,但看起来这个纪检书记总的来说还是比较老实,全然没有起初我抓的那个赌博的镇长那么牛气,口气松了一些。
“咳,一时糊涂呀。” 这个纪检书记一脸的悔意。
“你是不是跟人家说你是派出所的?”我突然单刀直入。
纪检书记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你怎么会这样说呢?你做这样的事情,还想栽赃在我们警察身上,有什么企图?”
纪检书记急了,连忙摆手:“我真的没有什么企图,正好有一次我和你们的李所长在一起吃饭,他就给我一张警民联系卡。上次我去干那事的时候,我看到那妓女问我是哪里的,我突然想起了说是派出所的,本指望吓她一下,但没有想到,她压根就不信,我一急,就把那张名片拿出来了。请你相信我,我的确没有其它什么意思。”
“那好吧,先交代每次的具体过程。”我看那副样子,相信了。
因为搞这种笔录有点黄色,一些细节要写得清清楚楚。我问的可能过了点儿,纪检书记有些难为情了。我说:“你好意思干,怎么还不好意思说呢?”
纪检书记满脸通红。他说:“我就干过这两次。”
我才懒得管它多少次呢。我就大声故意说要把这件事捅到他单位上去。他一听吓得浑身发抖,马上跟我套近乎说饶了他,放他一马,不要让他家庭和单位上知道,否则真是没脸活下去了。
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我心也软了,真的一旦捅到人家单位上去,职务免掉还小事,说不定家庭就因此“硝烟四起”,
咳,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就说:“本来这件事情很恶劣,但看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们就不向你单位通报这件事了,但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是要罚款5000元的。”
我本以为这位纪检书记会央求我们少罚一点,但只见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
或许是急着要出去,他只是央求我把他放出去凑钱,第二天一定将钱交过来,我想想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同意了,眼看着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派出所。我们几个弟兄边笑边摇头,倒霉的小老头,还纪检书记呢。
第二天,这位纪检书记居然东拼西凑按时交齐了罚款。
第五部分
第四十章 保驾护航
1
那时公安工作中创收最快的要算抓赌抓嫖,一次就可以罚几千元,证据易找,程序简单,大家最喜欢办的就是这几类案子。由于局里经费压力大,“皇粮”没有吃,只好吃“杂粮”,凡是在县城的治安大队、巡警大队、刑警大队甚至经侦大队、法制科、政工科、秘书科这样的部门,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在这巴掌大的县城里四处转悠,到处布下“耳目”,只“可怜”那些赌徒,妓女,嫖客,往往在干得最欢的时候,就被如神兵天降的警察抓个正着。
这里面还会弄出很多笑话。我经常无缘无故接到一些说情的电话,说哪个哪个赌博嫖娼被抓希望关照云云,当然有些是我们抓的,自然知道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有些听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才知道肯定是兄弟单位在行动。
鉴于这种情况,一些赌徒嫖客在被抓的时候不得不壮着胆子问清楚是具体哪个单位的警察,否则叫人说情连地方都找不到。
这样一来,矛盾就产生了。作为城关派出所管着县城整个区域,如今面临着多个单位抢饭吃,自己的卧榻岂能容忍他人侧睡?眼看着“赌嫖”案件和罚款愈来愈少,李所长一急之下就到局长那边去诉苦。局长一脸的无奈:就是你这边要饭吃,人家就不要饭吃?
局长说的的确是个问题,哪个单位都是“开门七件事”,车子要转,坏了要修理,来了客人要招待,民警补助要发,年终的1000多元的目标管理奖要考虑,你不去搞钱根本没有办法去运转。
难怪那些科、所、队长见了面就是牢骚满腹,大有一副“吃饱了今天不知明天在哪里裹腹”的味道。
“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其实有时候,在崇高的“人民”后面加上一个“币”字,也许来得更贴切些。我对于工作的理解发生了一些变化了,觉得这警察,有时简直和那杀猪卖肉的屠夫没有两样,还不都是为了谋生嘛。当我们抓住
那些违法犯罪嫌疑人,冠冕堂皇地以法律的名义、以高额的罚款来碾碎他们的可怜与无奈时,我常常如此想道。
后来,局里对于这种打乱仗的现状,就在全县的中层干部会议上作了宣布,将县城几条街道的管辖权作了划分,像治安大队、巡警大队、刑警大队、温和派出所等单位都在弹丸之地分了一块“责任田”,这样一来,温和派出所就只分到了文山路和解放路两条路的发廊等休闲场所的管辖权。
眼看着那些兄弟单位时不时地在所分的“责任田”里“精耕细作”,我们派出所的几位领导也无可奈何,都觉得这种情景有点像旧中国被列强无情地割让了土地,或者是被打了土豪分了田地。
2
即便是这样,好景也不长。
那时在中国,“招商引资”成了最新潮最时髦的词,越是贫困落后地区越是把招商引资奉为神明,似乎外来的财神能给你送来个金娃娃,远来的和尚能给你念出个金碧辉煌的世界来。有些人把“招商”看作振兴本地的灵丹妙药,把“引资”视为腾飞的锦囊妙计。
于是县委、县政府大会小会上讲要为投资者创造宽松环境,要为他们投资大开绿灯,公安部门要为外商保驾护航,要解放思想,要顾全大局,切不可图一单位之小利而影响了全县经济环境。
据说在新安县呆了好几年的县长为几年来县里经济发展迟缓一直伤透了脑筋,在到外省发达地方走了一遭之后,回来就大会小会说要“思想再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还几次很不客气地不点名批评公安局说:人家一些外地客商,在工作之余,玩几手牌,到娱乐场所坐坐,到按摩店去放松一下,你就一定要抓起人家,要罚人家的款?我并不是为他们说情,我图的是人家能在我们这里投资,每年有几十上百万的税收呵!可有的单位,为了那三千五千的罚款,就把人家吓跑了!就那么一点小问题,你就抓住人家不放,人家下次还会来你这里投资吗?我也不是说你们不要去抓赌抓嫖,而是要注意对象,注意方式方法,哪些搞得,哪些搞不得,不要太机械…”
县长如此发了话,任何人都可以听出是什么意思。公安局受了批评,局长心里恼火,但没有办法解释,只好一边郁闷一边召开会议研究如何贯彻落实县长的指示。
“投资者是上帝,引资者是功臣,干扰者是罪人。”这种“观念”经过一番“洗脑”,渐渐的在局党委会上也入了人心,大家认为公安局是政府的职能部门,自然应该坚决按照领导指示办。否则,就是不和党委政府同心同德,只有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
研究的结果是:和其他县市一样,没有县领导和公安局长的许可,县城那些稍微有点档次的宾馆饭店一律不准随便进去检查。否则,纪律处分。
当局长在中层干部会上宣布以后,大家一片哗然。
但哗然归哗然,牢骚过后,大家只有执行的份了,这样一来,县城一些像样的宾馆酒店都好像得到了特赦令一般,在大门口纷纷挂出牌子:非经许可不得入内检查。
而且更为恼人的是,县里招商局经过有关领导同意,专门为那些真外商也好假外商也好,办起了“外商证”,有了那本“外商证”,你尽可放心出入公共娱乐场所,可以赌博可以玩女人(外商嫖娼叫玩女人),公安机关的不慎逮住了他(们),“外商证”一亮,乖乖放人,一分钱也罚不到。难怪有人说,那本小本本比什么都管用。
看着那么些老板从以前的龟孙子变成了耀武扬威的“大爷”人物,气得我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后来接到群众的反映这些宾馆酒店正乌烟瘴气赌博嫖娼一类的举报电话,我们也只有支吾的份,说好好好好我们马上赶过去,事实上,按兵不动,听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