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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翡翠如意一对,恭祝太子与新妃百年好合,万事如意。”一边说边施了一个大礼。
直起身时,见面前的两人都盯着她,于王芷嫣,是惊诧中带了戒备,而于旭琉,更为复杂,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让人看不透。
司仪官见情形有些尴尬,忙高声喊道:“礼毕——送入洞房——”
喜娘护着王芷嫣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参拜正妃,底下的文武百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当司仪官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时,已经弥补不及,一张脸顿时涨得血红。
钱明珠镇定自若地从席上取了杯酒,转身面向众人,“来,大家一起举杯,愿天佑我朝,永泰康祥!”
见此百官只能起身,一齐举杯附和:“天佑我朝,永泰康祥!”
在众人仰首饮酒之际,钱明珠对宫女们使了个眼色,悄悄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花园里处处张灯结彩,连道路都映得一片艳红。钱明珠抬起头,一轮弯月高悬于空,四周星星闪烁,与月争辉。
“月光虽亮,但繁星似锦,那光辉星星点点的,怎么也夺不走;而且若是有乌云来了,遮住了月亮,却遮不住星星。”说到这不禁幽幽一叹。
身后宫女允如笑道:“但是月亮毕竟是月亮啊,自古以来,对月吟诗的有几人?对星吟诗的又有几人?众人许愿盟志,对着的也是月亮,不是星星啊。”
钱明珠一怔,失笑道:“没想到允如竟有如此见解,看来倒是我迂腐了。我们走,这些悲风叹月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做吧。”
刚走了几步,见前方一人拦道。那人缓缓转身,竟是七皇子毓琉。未待她开口,他已说道:“你们先退下,我与皇嫂有话要说。”
宫女们畏畏缩缩地望向钱明珠,见她点头才恭身退下,远远地立在三丈之外。
“你上次忘了带玉枕走。”毓琉迟迟不说话,钱明珠只有先开口。
但她才刚那么说,就听毓琉道:“她根本比不上你!”
钱明珠愕然。
“她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如,立她为妃,根本是对你的羞辱!”
听得毓琉为她抱不平,钱明珠反而面容一正,定声道:“七皇子,你失言了。这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请下次不要再说。”
“我为什么不可以说?”毓琉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那天我在锦阳殿内看见的拿椅砸窗毫无惧色侃侃而谈的人真的是你吗?”
钱明珠的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于是毓琉变得更加懊恼,“我原本以为自己遇见了个不一般的女子,没想到你和宫里的那些女人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以为逆来顺受就能博取怜悯,乖巧听话就能获得恩宠?别傻了!”
“七皇子……”
“我很难过。”毓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于低沉中透出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当朝野上下纷纷议论你,把你当做一个笑话来说时,我真的觉得很难过。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我的妃子,似乎不需要你来为她难过。”冷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钱明珠暗中松了口气,毓琉太激动,再谈下去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情来,被人看见只会又添一桩笑话,对她来说不但没有帮助,反添困扰。
毓琉回头,见到旭琉冷冷一笑,“又是你……真巧,你不是对她不闻不问从不理睬的吗?怎么每次我和她说话时你都会出现?抓奸,还是看戏?”
“你喝醉了。”旭琉冲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来人,送七皇子回去。”
毓琉甩开太监们的手,厉声道:“不用赶我,我自己会走!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你以为我愿意看到百官们对你阿谀奉承的嘴脸?从小到大什么最好的都是你的,太子你当,监国你当,连女人都是挑最好的那个嫁给你……而你最可恨的地方不是你的得天独厚,是你根本不懂得珍惜!”
旭琉沉下了脸,“没听到我说的话吗?送七皇子回去,他醉了。”
太监们吓得面色如土,连忙半拖半架强行拉着毓琉离去。
钱明珠望着毓琉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后,忍不住幽幽一叹。
“他喜欢你。”旭琉盯了她半天,忽然说了这么句话。
钱明珠莞尔,“更准确点说,我认为他是想帮我。可惜,用错了方式,被他这么一闹,殿下肯定更讨厌我了吧?”
旭琉皱了皱眉。
钱明珠淡淡一笑,转身缓步前行。不知道为什么,旭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宫女们不敢上前打搅,只能远远地跟在后边。一时间院内静静,只听得见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在殿上与大臣们饮酒。”
“我不喜欢喝酒。”
“殿下是不喜欢酒的味道,还是不喜欢酒给人带来的感觉?”
“我讨厌被其他东西所控制,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远清醒,所做的每件事、所说的每个字、都由自己决定。”
“和殿下不一样,我喜欢喝酒,我喜欢它的味道,也喜欢它给人带来的后果。”钱明珠嫣然,双眸灿灿如星,“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很奇妙,思维是完全迷茫的混沌的放松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出自本能,摒弃了清醒时的一切顾虑。”
旭琉止步,望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殿下这样看着我,可在我脸上看出了什么?”
旭琉沉默了一下,道:“你把自己藏得很好,即使我看见什么,也不是真的。”
钱明珠的笑容僵住了,好不容易和谐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尴尬。幸好这时铁门开启的声音及时响起,旭琉扭头看去,只见花园的后门开了一半,门外停了辆马车,几个宫女正往车上搬东西。
钱明珠垂头道:“我要走了。”
“佛音檀香真能让你心静?”
“起码它不会令我更加悲哀。”轻轻抛下这么一句话,便头奇Qīsuū。сom书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车帘“刷”地落下来。将委屈与脆弱一同掩藏。
听说,太子那夜在王芷嫣处留宿了。
皇上知道后很高兴,亲赐王芷嫣“德妃”之号,赏了很多东西。
然而第二天,太子就带了一队轻骑匆匆离宫,说是受冀城城主之邀前去狩猎。
这些消息传到净台寺时,钱宝儿正与姐姐一起围炉品茗,听到后撇了撇嘴,“看样子这位德妃也并不受宠,否则哪有新婚第二天就丢下她去狩猎的?”
钱明珠捧着手中的经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太子不是去狩猎。”
“那他干什么去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亲自带兵去太行山围剿盗匪去了,冀城狩猎只是借口。”
“这样说来,太子姐夫他事事以国家为重,这点倒是蛮可爱的。不过——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没想到姐姐竟是太子的知己,啊哈!”
钱明珠抬起头,讽刺一笑,“我若是他的知己,怎不见他对我有惺惺相借之意?”
“姐姐的话里有酸酸的味道哦,莫非姐姐真的很在意他对你的态度?”
钱明珠的反应是瞪她一眼。
“姐姐,醉酒醉过了,装病装过了,连来寺庙避难这招都使出来了,接下去你还会做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是目前看来没什么效果……”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你会不会晕过去?”
钱宝儿“啊”地叫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因为太子的轻视而觉得羞辱,可对现在的生活又萌生出了欢喜。可能是对我心有愧疚的缘故,我在东宫获得了最大的自由,即使是喝醉酒这样失态的事情,也没有人来责备半句。这很有意思。”
“姐姐很自得其乐嘛。”
“醉酒、装病、拜佛,这些行为与其说是渴求别人的注意,不如说是在试探,我想试探一下这个新环境能够容忍我到什么程度。目前看来,它的宽广出乎我的意料。”钱明珠轻眨了一下眼睛,“任性的感觉真不错。”
钱宝儿托着下巴,喃喃道:“还是觉得若有所失。好比一个苦瓜,即使我们一再告诉自己它清口芳冽很特别,细细咀嚼味道很好,但也不能改变它是苦的这个事实。姐姐的婚姻不该是个苦瓜,而应是个水蜜桃,芬软多汁,甘美香甜。”
钱明珠听了这话后,目光闪烁间有几分心动。然而一想到太子旭琉,又随即黯淡。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他是她家的靠山,她名义上的丈夫,他不喜欢她,新婚之夜他伤到了她的自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钱明珠试图找出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对旭琉的特殊感情,来计划苦瓜变成水蜜桃的可能,然而最后却悲哀地发现她的丈夫对她来说和个陌生人没什么分别。惟一不同的是他是太子,如果他不是太子,她甚至不需要对他如此恭敬和顺服,
一语成谶——
她真的没爱上她的丈夫。
太子旭琉率领骑兵突然改道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入太行山匪寨将众匪一举擒获凯旋归来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天下。人人在惊讶之余不免啧啧叹服,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解决的毒瘤在一瞬间冰消瓦解,而这一切多亏英明神武的太子!自此山下安定,百姓纷纷回返,一片百业待兴蒸蒸日上之势。
旭琉回到京城。已是半个月后,皇上在金殿上封过赏后,东宫又大摆宴席,犒劳随他同去的将士们。
酒至半酣,夜色已深,旭琉亲自斟洒走到谋士张康面前道:“这次行动,最大的功臣就是你,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张康已被底下将士灌了不少酒,见此情况连忙推辞:“不不,臣实在是不胜酒力,再喝会醉的。”
“那就醉了,又有何妨?准你明天大睡一天。”
张康无奈,只能接过来一饮而尽,脸上红潮更浓,“其实臣之所以能想出此计来,还要多谢一个人。”
旭琉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什么人?”
“那就是太子妃。”
旭琉微惊,“她?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若非娘娘提点,臣也不会想到这个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张康将当日情形大概说了一遍,道:“我只是不明白,娘娘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为此事发愁的?”
旭琉回想起那天风吹得桌上的纸张乱飞,是钱明珠帮他捡起来压圆桌上的,莫非她就是那时看见了摊在桌上的折子,故而特地去指点迷津?
一念至此,心中升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来,有点不悦,有点赞叹,更多的是惋惜与惭愧。
她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反而要借由下棋告诉他的属下?做得如此隐晦,是不愿邀功,还是另有它意?
越想越紊乱,今天真是过于放纵,喝太多了。于是丢下依旧狂欢的下属们,掀帘走出大厅,被外面冷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很多。
不知不觉中走到一扇门前,看见匾额上“沐阳殿”三字时,才惊觉自己竟然来了钱明珠的住处。门半开着,里面灯光昏暗,冷冷清清,几个宫女正围着火炉小声说话。
是了,她去净台寺了,还没回来。
从没见过她这么奇怪的女人:有倾国的美艳,却好像从不以美色自傲;虽然出身卑微,却举止端庄高雅,连贵族名媛都比不上;说她大度,她却明白白地告诉他新妃娶进来让她觉得尴尬,因此要躲到寺庙里去;说她小气,但自她入宫以来也没见她对其他妃子佳丽有所苛责。
她能入选,是因为风丞相的推荐,而据密报,风丞相受了钱家的好处,而且宫里上上下下每个关节每个人,都收了钱家的银子,才使她一帆风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