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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还没说完,脸上“啪”的一声,烙下个火辣辣的巴掌印。
“周,周姐姐。”彩霞要不是躲得快,也要被那股掌风扫到。
黛玉端着手,掌心又红又肿,不过比起周瑞家的狼狈,实在是好太多了。
“杀人啦,要了人命啦。”周瑞家的一副泼相,两腿一盘就开始狠命的往地上拍巴掌,哭哭啼啼。
非要跟着黛玉来的晴雯,不知哪里来的大气力,掏出帕子想也不想的就塞进了周瑞家的嘴里。
那周瑞家的欲要挣扎,雁蓉和雪雁左右一插,将二太太的这位陪房狠狠的按到在地。
王夫人已经坐不起来,只能斜着眼睛看地上发生的一切,她最信赖的周瑞家的几乎如丧家之犬,得力的大丫鬟彩霞却筛子一般抖动不停。
“你,你这个妖女。”王夫人哆哆嗦嗦的指着黛玉。黛玉毫不怀疑,若是王夫人能动,她早就冲过来掐断自己的脖子了。
黛玉淡淡一笑,见自己的三个丫头都“忙”着,于是自动自觉的将不远处的小绣墩挪到床榻前:“太太动不动就是妖女,妖精这样的话,听在耳朵里真是叫人心寒,太太以为我为什么要打周瑞家的?”
黛玉附在王夫人耳边轻道:“二太太应该最明白不过啊,周瑞家的就是你的马前卒,当年你对我娘亲做的那些丑事,周瑞家的绝逃不了干系。”
王夫人心中一惊,扭头不再看黛玉。
黛玉不紧不慢的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黄包,“二太太见这个可眼熟?”
王氏强迫自己不去看,可还是耐不住好奇,头稍微一偏,就见到了黛玉手里的玩意儿。
却是一道朱书黄绫符,上写“太乙司命,桃延合康”。
黛玉将黄绫符往前递了递,终到了王夫人的眼前:“只怕太太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宝玉的寄名符……”
“你……想干什么。”王夫人吃力的说道。
黛玉先不回话,只将手掌一扬,黄绫符就被甩到了周瑞家的面前,她就是要叫这主仆二人看的真真切切。
周瑞家的虽被绑住,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看东西。晴雯得了暗示,手帕子一松,周瑞家的忙抬头冲着床榻道:“太太,是宝二爷的寄名符,真的是。”
黛玉轻笑:“这就是了,看清楚,才能想明白,太太就不好奇……宝玉的寄名符怎么就到了我这儿?”
周瑞家的少了嘴上的束缚,便哼道:“林家的手段一向是叫人防不胜防,我们太太怎知林姑娘用了什么招数。”
黛玉优哉游哉的前倾身,盯着周瑞家的说道:“我要是周姐姐,就多想想自己的处境,然后再回话。”
周瑞家的被噎了个半死,不满的扭扭胳膊,却被雁蓉和雪雁更下气力的困在地上。
黛玉笑道:“二太太还记得宝玉的寄名符放在什么地方了吧。”
“清虚观……”二太太困难的说出了这个名字。黛玉却摇摇头,“二太太这个时候还不肯讲实话,真是,哼,就叫我来说说,每年,二太太都将寄名符做了两份,一份却是给了清虚观的道长,可另一份……应该是在宝玉的干娘马道婆那里吧。”
马道婆听着像是道观里的道姑,实际上却不是这样,道婆是尼姑庵中的女执役者,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当初贾宝玉选这个人做干娘的确叫好些人莫名不解,到底怎么回事儿只有王夫人自己知道。
黛玉的笑脸陡然一收,满是肃杀的看着王夫人:“没想到马道婆这般市侩,她贪财爱财,我们倒也好问话,二太太不想知道马道婆说了什么?”
周瑞家的当年一手促成了贾敏滑胎的厄运,她忙道:“太太别上当。都是她信口开河。”
黛玉忍着怒火,不知哪里又掏出件孩子的小衣来,慢慢将其抖开:“那太太可认得这个?”
就见王夫人的眼仁越来越散,迟疑,茫然,惊恐……
王夫人是真的害怕了,她怎么会不认得这件小衣,那是……那是叫贾敏险些丧命的玩意儿。
王夫人脑子还算灵活,她马上明白黛玉今日来的用意了。
林家的死丫头是要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贾敏当年滑胎的真相了。哼,可是马道婆的师傅早就过世,只要她的嘴巴硬,谁还能屈打成招?
第405章 祸从口出患从口入
“太太不认得了?”黛玉轻笑两声,“那可就糟了,我还打算将它作为呈堂证供呢,将来咱们两家对簿公堂,也好有个凭证不是。”
王夫人死死的咬住牙关,额头上的青筋突起,原被按趴在地上的周瑞家的突然暴戾起来,挣脱了雪雁和雁蓉的手,她离着床榻又近,猛的就扯下了黛玉手中的小衣。
刷刷刷几声,单薄的小衣成了绸缎条。
周瑞家的得意的望向黛玉:“林姑娘,我看你再怎么使坏对付我们太太。”
王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心里一片宁静。
不过……做了恶事的人就算吃斋念佛,也未必就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晴雯反应不慢,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周瑞家的腿窝处,这一脚也就是踢在了后面,若是从前面的膝盖下脚……只怕周瑞家的早就折了这条腿。
黛玉任由这些碎条散落一地,“撕了也好,免得我再耽误工夫。太太不会以为这么重要的物件,我会随身带着吧,慢说是一件,就算撕一百件,外甥女也供应的起。二太太放心……真东西,我哥哥亲自保管着呢。”
王夫人终于忍不住相求,声音断断续续:“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黛玉盯着王夫人的眼睛不都不转一下,“我要你为我林家未能降生的子嗣付出代价。”
王夫人已经再没气力说话了,只能怨毒的看着黛玉。
黛玉低声又道:“你放心,你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离开这个世界的。许是老天报应,太太你自己服下了寒食散,要是别人知道元妃娘娘的母亲吃这种腌臜东西……想必娘娘在宫里面的日子不会好过吧,宝玉呢?二舅母不是心心念念叫他博取功名嘛?看来也成泡影了。”
王夫人喘着粗气,已经在黛玉面前彻底的缴械投降了:“祸不及儿女,我的元春、宝玉……”
黛玉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二太太也知道祸不及子女?可你是怎么做的?我的母亲盼了那么久,好容易有了亲生骨肉,你……”
黛玉毫不留恋的站起身,王夫人眼角终于滚出一滴泪珠儿,干瘪的手想要拉住黛玉,却最终没能成功。
“二舅母好生养着吧,外甥女这就告退了。”
周瑞家的刚被松绑,就连滚带爬的到了王夫人的榻前,她的腿隐隐作痛,心中对黛玉越发的忌惮了几分。是的,忌惮,如果说周瑞家的原本还有几分的不满,可看到大姑娘现在的做派就知道,林家不会善罢甘休了。
黛玉一出门,就看见贾宝玉傻呆呆的站在柱子下看着自己。
“林妹妹,我有话与你说。”宝玉率先打破了宁静。
黛玉傲然冷笑道:“说什么?你放心,我们非是要赖在这里不走,潇湘馆里正收拾行李呢,我林黛玉与你担保……明日清早,宝二爷起床的时候,我们林府的人全都撤出来。”
“林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贾宝玉是干着急,气的直跺脚,“我只问你,刚才……刚才在里面你和太太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
贾宝玉明白母亲的为人,更自认为了解黛玉的为人,林妹妹不会说谎话,她这样必定是事出有因。
黛玉侧着脸,满是嘲讽的看着贾宝玉:“二哥哥问这话好生的奇怪,你心里既然深信你的母亲,何必再来问我,只恐我说了……你也会百般开脱。”
贾宝玉脸色刷白的捂着胃,整个人靠在漆红的大柱子上,“林妹妹,你听我说……”
黛玉心中冷哼一声,并未停住脚步,她心知贾宝玉这是在拖延时间,只怕要找什么借口给二太太脱罪。
正如黛玉所猜想,贾宝玉脑子里乱的很,他现在就希望林妹妹能等等,等自己找个完美无缺的借口,然后好叫林妹妹心平气和的将那件坏事儿的小衣交出来。
贾宝玉正在这里绞尽脑汁,却见黛玉的步子越迈越大,眼瞧着就要出院门。
贾宝玉来不及多想,忙放了手往前跑,将走到一半的黛玉截下,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林妹妹,姑妈的孩子若不是滑胎,表哥怎么继承家业,你们林家如何这样辉煌,说到底,我们太太都是为了林家好。”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跟着黛玉的人没一个敢说话,都拿惊诧的眼神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犹不自知,反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而沾沾自喜。他见黛玉闷头不出声,越发大起胆子来:“好妹妹……”话音未落,就见黛玉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贾宝玉从未见过这样狠绝的眼神,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老子要杖毙自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更何况是在贾宝玉心里一向柔柔弱弱的林妹妹。
“林……妹妹。”贾宝玉痴痴的叫着黛玉的名字。
黛玉好不客气的直呼他的名字:“贾宝玉,我以前只当你是愚钝不堪,仕途经济这点子事儿弄的你整日迷魂颠倒,总说自己要做个富贵闲人,那好,我问你,你凭什么做这个富贵闲人,你有什么好炫耀的本钱,你看不上人家就说人家是纨袴膏粱,别人有优于你,你便说人家是草莽之徒,别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在背后就没少说我哥哥的话坏。”
贾宝玉被噎的够呛,趁着黛玉喘气儿的功夫刚想回辩两句,黛玉却哪里与他这样的机会。
“我们林家是没有你们富贵,是没有你们门第显赫,可你别忘记了,我的母亲也是你嫡亲的姑母,你这样诅咒她往生的孩儿,你可还有一点点良知,我看你不是圣贤书读多了,是欠缺家教礼数,二舅舅回来若知道你说这样,只怕有你好果子吃。”
黛玉说完,扭头便走,记得贾宝玉大喊:“好妹妹,我刚才是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你且都原谅了我这一遭,今后再犯,就叫我天打雷劈,五鬼分尸。”
贾宝玉的声音可不算小,又是急匆匆的冲黛玉大喊,整个院子里没听见的怕也都是聋子了。伺候王夫人的那些小丫头子们趴在两边的下人房,睁着大眼睛瞧热闹,赵姨娘捂着帕子在黑黑的小角落里偷笑。
周瑞家的一瘸一拐跑出了内室,哭丧着个脸看着宝玉:“二爷,你这是诚心要气死太太啊。快来看啊,二太太又气厥过去了,你做什么要发这样怨毒的誓言。太太……太太都是为了你啊。”
贾宝玉一听,哪里还顾得上黛玉,急忙折身进屋。
一时间,关门闭窗,没一个人敢上前搭理林家主仆。
晴雯轻轻的问道:“姑娘,咱们走吗?”
“走,为什么不走,难道还等着人家拿扫帚轰我们。”
黛玉领着雁蓉、雪雁等出了仪门,再转身看那门匾上的几个大字,心境又是一番体会。
赤金九龙青地的大匾,荣禧堂三个字分外惹眼,甚至压过了两边红灯笼的光辉。可是……荣国府历经百年,今后还有谁人能扛得起这样的牌匾。
黛玉的目光往里探,指望着贾宝玉,哈,她冷笑两声,笑意中尽是冰冷。
等黛玉主仆回到潇湘馆里的时候,里面依旧是热火朝天的景象。黛玉和雪琪的东西加在一起,说多不多,可说少也绝对不少,好容易忙活到戌时三刻,才算是完活,这些小姑奶奶们强打着精神洗了脸预备睡觉。就听见潇湘馆的大门噼里啪啦作响。
一帮人披着单衣站在廊下,都不敢妄动。
“雁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