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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董卓八成是要学王莽,准备当皇帝啦。”
“你别瞎说,”曹操不赞成他的猜测,“董卓好歹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岂会甘冒天下之大险?皇帝岂是说当就当的,他哪一点儿比得了昔日的王莽?”
“那你说他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曹操踱了几步,“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一会儿我带几个人到营里去,恐怕事态大定之前不能再回家了。既然你不去供职了,这府里的事可全托付与你了,千万要谨慎!”
“放心吧!”曹纯还有心思开玩笑,“有小弟在此坐纛,任他千军万马,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好嫂子与侄儿。”
见他嬉皮笑脸举重若轻,曹操倒觉得颇为安心,想要再进去与卞氏夫人说两句话,却见楼异从院外大呼小叫地跑来:“大人!外面来了一群兵,还有个军官,请您出去相见啊!”曹操眼前一黑,情知不好,恐怕是董卓要对自己下手了,强自镇定,问道:“董卓差来多少兵?”
楼异呵呵一笑,说道:“不是凉州兵,看服色是并州部的人马,总共十几个人,说话倒是挺客气的。”
“哦?”曹操顿感诧异,心道:“莫非是因为我杀死并州士卒一事前来寻仇的?即便如此也不可不防!”略一思索,他吩咐楼异道:“叫那三十名家丁门外列队,我亲自出去迎接。”他计议已定,忙脱去衣冠更换盔甲。
随着三十名精悍家丁两旁列开,曹操步履沉稳出了府门,但见有十几个身披皮铠的并州士卒,当中还有个相貌堂堂的军官。
此人看样子似乎不到二十岁,身高却有八尺开外,膀阔腰圆铠甲鲜明,一张黄焦焦的面目,大宽脑门,鼻直口正,下巴像个铲子般往外撅着,凸显出那副毛茸茸的胡须,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生着一双细长的凤眼,给这个武夫的凶恶长相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曹操不敢怠慢,降阶相迎,拱手道:“这位大人寻我何事?快里边请吧!”
“不敢不敢!”那军官摆手道,“在下官职卑微,不敢污了大人的贵地。”
“皆是行伍,又何谈贵贱?若当曹某人是兄弟,便往里请!”曹操深知这些武夫的习气,越是称兄道弟不见外,他们便越高兴,也就真拿你当个兄弟。果不其然,那军官作揖笑道:“在下实在是公事繁忙不敢叨扰,就站在这里与您说两句话吧。”
“敢问军爷怎么称呼?”
“在下并州从事张辽。”
曹操一愣,原来今天所杀之人就是他的斥候,看来此人真是来寻自己晦气的。情知此事尴尬,自己也确实有些孟浪,忙拱手道:“张老弟,今天的事情……”
“大人无需多言了。”张辽打断他的话,回头朝身后一个兵丁使个眼色,只见那兵丁自马上摘下个大包袱,用力一抖,霎时间红光迸现,滚出四颗血淋淋的人头来!曹操连同身边的三十个家丁全都惊呆了。
“哈哈哈……大人不必见怪。”张辽却掐着腰朗朗笑道,“我张某人虽是鲁莽之辈,但也知军令如山的道理!今天我差手下五个人盘查东门,不过是怕有匪类趁乱混进洛阳。不想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追到洛阳大街上当众打人,而且还冒犯了您和两位上差大人。您杀得好啊,敢犯军令之人理当诛杀!您宰了一个,剩下的四个我也给您送来了,就此向大人请罪。”说着话,那张辽竟一躬到地。
这倒把曹操弄得措手不及了,赶忙探臂膀去扶,哪知用力搬了他三下,却见他身子躬着纹丝不动,方悟此人力气甚大,故意在自己面前显露本事。张辽见震住了曹操,才直起身来道:“大人宽宏大量果真名不虚传,卑职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军爷慢走。”
“不敢劳烦大人相送。”张辽翻身上马,回头又道,“大人,在下还有一句话要说,今日之事是大人您勉强占住一个理字,可是日后大人若无故再伤我并州部下,那恐怕在下就不能似今日这般礼数周全了。”说着他疾速自部下手中夺过一杆长矛,调转矛尖用力往地上一戳,竟将一尺多长的矛头生生插进了地下!曹操又一阵愕然。
“再会了,大人。兵荒马乱多加珍重……”张辽微然一笑,带着部下扬长而去。楼异跟随曹操几番出生入死,自负膂力过人,眼见这矛挡在了大门口,使尽吃奶的力气,连拔了四五次,才将它拔出来,累得吁吁直喘。
“此真乃壮士也!”曹操望着张辽远去的背影不住地赞叹。突然觉得这并州军中也有一等一的英雄好汉,若是能收服这类人物,何尝不能为朝廷出力?可是回过身来,又见地上赫然摆着那四颗狰狞的人头!残酷的现实依旧还在眼前。曹操不敢再多想什么,赶忙上了马,带领这武装好的三十名家丁火速赶奔自己的大营。
在这个时候,兵权就是命根子,丢了兵权就等于丢了一切!
【曹操赴宴】
由于皇帝刘辩和太后何氏被软禁,士人的一切反抗都变得束手束脚。而与之相反,凉州军倒是可以放手行事了。洛阳的南北军、西园军在短短一个月间被瓜分得四分五裂,何进的部下或被杀死、或被收买、或被威逼,大半都投靠了董卓,余者则人人自危。
而就在曹操、冯芳等人各守营寨以求自保之际,董卓又以高官厚禄收买了丁原的主簿吕布,利用吕布将丁原刺杀。至此,并州军的吕布、张辽等部也归附了董卓。不久之后,他借着连月不雨为名,上疏罢免了司空刘弘,自己取而代之。既有三公之贵,又有兵权在握,河南之地再无他人可与董卓抗衡了。
不管朝廷的局势如何,曹操等苟存下来的校尉总算是暂时松口气,可以安安稳稳回家高卧了。并州吕布的反水,使得董卓占据了京师兵力的绝对优势,加之皇帝攥在他手心里,名正言顺,只要弹出一个小指头,顷刻间就可以把曹操等人那点儿兵打散。既然构不成威胁,董卓便对他们不作计较了。
一切似乎都已经风平浪静,但与从前不同的是,朝会之日看不到皇帝和太后升殿,也没有宦官或外戚理政,只有董卓在御阶下耀武扬威独断专横。
这厮虽然粗疏鲁莽,背后却有心腹田仪为之出谋划策,倒也提拔了一些曾被宦官打击的名士出来装点门面。久已逃官在家的蔡邕,不堪董卓差人的烦扰威逼,被迫入朝为官,当天即拜为侍御史,次日迁为尚书,转天又升任侍中。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自白丁跃为二千石高官,可谓亘古未有之官场奇闻!除他之外,地方清流周毖、伍孚、韩馥、张邈、孔伷、张咨等人也均辟为属官。董卓甚至还有更高远的计划,请隐居民间的大贤郑玄、荀爽也来为他装点门面。
既然现状无法改变,群臣只好任由他这番折腾,好在国之政务并未荒废太多,仍有太傅袁隗、司徒丁宫等人打理民事,局面勉强还算过得去。却只苦了洛阳周匝的百姓,动不动就要被并凉兵士欺侮掠夺,司隶校尉袁绍、河南尹王允形同虚设,根本管不了这些粗野武夫。
朝堂上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董卓似乎再无削割兵权之意,连曹操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习惯了。心中唯一所虑便是鲍信往济北募兵之事,即便得以举兵,若是董卓借天子之名义下令“平叛”,到时候会是怎样的结局呢?皇帝即天下之权威,对于这一点曹操的体会算是越来越深了。
这天傍晚,曹操尚未用饭,正在家中闲坐,董卓突然派人邀请赴宴。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明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凶悍的凉州兵就挎着刀在外面等着,敢说一个不字,霎时间家破人亡。无奈之下,他只得更换礼服穿戴整齐,临走前到卞氏房中将儿子曹丕抱了又抱,真恐此一去就再也没命回来。
卞氏瞧他如此模样颇为担忧,却强自笑道:“你放心去吧,大不了我一个人把咱丕儿拉扯大,以后叫他给你报仇。”
“唉!有此贤妻何愁丈夫不赴鸿门之宴?”
说笑归说笑,待曹操出了门,眼见不少西凉武士持刀而立,头皮还是一阵阵发麻,连登车都感觉踩棉花一样。
董卓虽名为司空,但并不在洛阳东南的司空府居住理事,却把宅邸安在城东的永和里,仅仅一街之隔就是软禁皇帝、太后的永安宫外墙,其用心昭然可见。有兵有权一切事情都好办,他将永和里一带的达官贵人全部赶走,硬是将好几套宅院打通,修成一座庞大院落,四围日夜有西凉军护卫,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院里还屯驻着不少心腹死士。
这样的严密布置,莫说大权在握,即便是洛阳城陷落,单这座宅院也够他死守一阵的了。
皆在城东之地,自曹府到董府不过是短短一段路程,曹操甚感紧迫。他冥思苦想,几乎将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反复确认有没有得罪董卓,最终也未寻出一个答案。莫非真是鲍信兄弟之事走漏风声了?
不久即到永和里,曹操生怕因怠慢而招惹祸端,离着老远就匆忙下车,低头步行假作恭敬之态。没走几步,又见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衣冠齐整,正笑容可掬地立在大门前。
董旻其人不似其兄长那般粗鲁凶悍,但其笑里藏刀的为人却更令人厌恶。他先前假意协同袁绍谋诛宦官,惺惺作态迷惑众人,实际上却是为其兄长在朝中充当眼线。何进被杀那一晚,董卓之所以能够不早不晚地赶往邙山“救驾”,皆是董旻暗通消息的功劳。
“孟德老弟,多日不见,愚兄这厢有礼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曹操虽厌恶其人,但见他这般客套,也得满面堆笑,拱手寒暄,故意拉近乎道:“曹某何德何能,敢劳叔颖兄挂怀?”董旻一把拉住他的手:“孟德,你营中诸事可还安好呀?”
夹枪带棒的话来了,曹操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国之安危有董公与大人您昆仲担待,小弟不过应个卯,得过且过罢了。”
“哈哈哈!”董旻仰面大笑,“孟德忒谦让了,营中若有所需大可告诉我,一应粮草军器我兄长自当供给。”
“多谢多谢。”曹操心里雪亮,他这不过是句场面话,是万万不可当真的。
“孟德请。”董旻和蔼相让。
“叔颖兄先请。”
“尔今是客。”
“客不欺主。”
“哈哈哈……既然如此,你我携手揽腕一同赴宴。”董旻笑着拉起曹操的手款款而入。
曹操仍不敢放松,行走之间还是故意落后半步,以示恭谨。
一进府门别有洞天,原来宅院相套内外不同,仅外院便有寻常人家宅邸这般大。除了栗、漆、梓、桐四色树木,还有不少简易军帐,足见其保卫严密。董旻大声吩咐道:“当差的!速速撤去军帐,少时诸位客人将至,腾出地方也好停滞车马。”
曹操闻听此言才算放心:原来今日并非单独请我,人多些也好壮胆啊!可是过二门到了内院,气氛立时又紧张起来。
原来早有西凉武夫手持利刃把守,一个个膀大腰圆面貌凶悍,明显不是汉人。曹操强自镇定,随董旻穿过层层刀山剑林,才到了董府的广亮客堂。又见董越、胡轸、徐荣、杨定等一干西凉悍将皆在堂口逢迎,今日皆是除去戎装一色深服,冠戴袍履倒也得体,不似平日那般骄纵凌人。他赶忙作了一个罗圈揖。这帮老粗今天也都文绉绉的,争相还礼逢迎,恭恭敬敬将他让进堂内。
这间大堂可真了得,已撤去隔断将左右二室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