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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时的亲近感了。他收起表章沉默了片刻才道:“还有些事情我早就想跟您说了。陈群守孝期满回朝后,头一件事就是参奏郭嘉,指责他聚敛财货不治行俭,家族群小在外面胡作非为!还有在您家乡任县令的袁涣也上书称丁斐以权谋私聚敛民财,借拨发屯田耕牛之机中饱私囊,许子远、刘子台也不遑多让。还有……”他不好意思再提曹洪敛财之事了,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曹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印帕称さ溃骸八嵌际怯泄χ耍錾胨朗芄铮膊槐愎艿锰谅铩氯夯乩词遣皇谴潘峭绲苏梗看巳似挠形湟眨罹碜嗨桓龉僦鞍伞!
荀彧见他故意转移话题,接过话茬又问:“表奏之事自然要办,可那几个不法之徒您怎么处置?”
曹操拍拍荀彧的手:“有劳令君劝劝陈群、袁涣他们,给大家留个面子,也是给老夫面子嘛!我也再去狠狠训他们,叫他们规矩一些,聚敛来的财物该还的就还,咱们息事宁人为妙。”
这纯粹是和稀泥,丁斐、曹洪那帮人都是上古的貔貅转世,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吞下去的财货岂能往外吐?至于郭嘉不治行俭,那些糊涂账可怎么算啊?荀彧见他这般态度也无可奈何,叹息道:“暂依明公之言吧。不过治律者不可犯律,否则受损的乃是朝廷,丧失的乃是民心,还望明公三思。”
“是是是,老夫记下了。”曹操又点头又哈腰。
“还有,关于征辟盛宪之事,孔融再三向朝廷诉说。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啊?”
“唉!孔融那厮真是可恨,凡事都要给老夫找麻烦。”
“明公不要怪他,他也是为朝廷着想。那盛宪曾任会稽太守,与孙氏有些嫌隙,您若不征他入朝,只怕将来他丧于孙氏之手。明公若见死不救,岂不有损威名。还有那孙邵,虽曾为孔融的故吏,但也是一方才士嘛……”
“好好好!”曹操摆了摆手,“就依孔融之意,咱们暂且图个耳根清静。”
“还有仲长统……”
“不行!此人绝对不行。”曹操一口咬定,“老夫不否认《昌言》乃一代奇作,可若依此法治国是根本行不通的。乱世不可循常规,眼前打仗才是最重要的。若不能平定河北、扫灭荆州,一切都只是不切实际的空谈。”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更重要的是曹操断章取义读到仲长统那句“拥甲兵与我角才智,逞勇力与我竞雌雄,不知去就,疑误天下,盖不可数也”,给他留下了恶劣印象。
荀彧早料到他会反驳,早想好了说辞:“明公莫要把这仲长统当白面书生,他也曾游历四海,而且还曾为并州座上客,高幹格外看重此人,而他却以为高幹难成大事,故而弃走京师的。您若是把他带入军中,若并州有变,随时都可以请他参谋啊。”
“哦?”一提到有益于军情,曹操的态度马上变了,“那就……征他为掾属。”
“不行不行!‘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一般掾属怎能尽其才?”
“依令君之意呢?”
“最小也得给个参军!”荀彧一口咬定。
“不过是参谋并州军务,岂能一入幕府就为参军?”
荀彧恳切道:“明公若能取下冀州,此人必有大用……”
“大用?也罢!就依令君之言。辟仲长统为幕府参军,即刻至行辕报到,明日就随我一同北上出兵。”曹操来了精神,“还有鲜于辅、田豫、董昭等所有跟河北沾得上关系的人全都随军出征,老夫要一举勘定四州之地!”
“愿明公一战成功。”荀彧见他肯用仲长统,颇感欣慰。
曹操扫了眼刻漏:“已过了辰时,天子也该梳洗过了,老夫不能再耽搁了。”说罢他快步走到殿前黄钟畔,吩咐宫役速速敲钟。
皇宫上至卫兵下至杂役都是沛国谯县籍贯,哪个不识得曹操?赶紧晃动击锤敲响大钟——钟声乃是召集朝会的信号,只要钟声一响,哪管什么冬至夏至,所有朝臣必须火速进宫。曹操只在许都停留一天,必须要把荆州刘先的朝觐对付过去。
那悠扬的钟声传得好远好远,荀彧也不敢怠慢,回中台去取上殿用的笏板了。曹操望着荀彧消瘦的背影,不知不觉竟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与荀彧离得越来越远了,似乎已经有了某种摸不透的隔阂。不过这些事他并未深思,觉得只是一个主军一个主政,军政之间无法避免的小摩擦罢了,完全没把这些分歧与他专擅朝政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
毕竟,如何打好眼前这一仗才是曹操想得最多的……
【魂飞魄散】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满朝文武谁也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曹操给他们的印象素来是专权跋扈犹如猛虎,可今天的表现简直像只绵羊。荆州别驾刘先奉刘表之命来到许都,一来是朝觐天子,二来也为和解交兵之事。
哪知刘先代刘表献过表章之后,便开始历数曹操之过。什么假借圣命攻害诸侯,无故兴兵侵犯荆州,把此次南阳之役的责任完全推给曹操,而且公然称南阳郡本来就是荆州之地,理应由刘表管辖。别驾不过是州刺史手下佐官,若无特殊原因根本无权上殿,这位刘大别驾非但见了天子,还敢当殿谤击当朝宰辅,满朝文武都瞧得目瞪口呆,皆以为曹操定会取此人性命。哪知他竟手捧笏板一言不发,不论刘先说什么都忍气吞声,甚至答应了放弃南阳的要求。
刘先这番咄咄逼人的举动莫说曹操一党,就是素不相干的大臣都有些看不下去。玉堂殿本是庄严之地,诸臣却忍不住交头接耳,有人见他抨击曹操暗暗称快,有人视此事为朝廷的奇耻大辱,倒也有人为曹操愤愤不平。光禄勋郗虑乃是兖州山阳人士,素与曹操一党亲善,见此光景出班插言:“方才刘别驾所言皆属虚妄,南阳一郡虽在荆州,然更属天子,难道刘荆州如此抢占朝廷之地非是悖逆吗?”
刘先在荆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见识非比寻常。他早把南阳之战的始末揣摩了个八九不离十,料定曹操急于回军北上,在这个紧要关头提出再苛刻的条件,曹操也是非妥协不可的,趁着这机会得痛快就痛快,故而才敢当殿大言不惭,没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个郗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无法争辩的理由,虽说曹操专擅朝政,但只要把天子抬出来做幌子,一切理由都会不攻自破。饶是刘先脑子快,略一思索强辩道:“昔日刘使君单骑赴任,有定宗贼、逐袁术之功,故而西京之时朝廷加封其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有假节之权,既有假节之权便能节制一州。下官若没记错曹公亦有假节之权,节制的恐怕还不止一州吧?”
曹操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早已火冒三丈了,只是迫于形势不能发作罢了。这会儿郗虑出来辩驳,他也是暗暗希望能给刘先点儿颜色瞧瞧,哪知人家却给自己丢了过来,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冷笑道:“不错,本官确是身兼兖州牧之职。不过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刘使君在荆州私自郊天,恐怕这就不在假节之权了吧?”
臣子郊天是为僭越,曹操以为这句话能把刘先压制住,哪知人家依旧有词:“刘荆州汉室肺腑,处牧伯之位,而遭王道未平,群凶塞路,抱玉帛而无所供奉,修章表而不获达御,是以郊天祀地,昭告赤诚!”
刘先这句“王道未平,群凶塞路,抱玉帛而无所供奉,修章表而不获达御”分明是指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阻塞王道悖逆天下。群臣闻听此言马上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偷偷地瞄向曹操。大殿上霎时一片寂静,连殿外刻漏滴水的声音都能听到。曹操手捧笏板一动不动,二目中已渐渐显出杀意,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刘别驾所言‘群凶’为谁?”
“举目皆是!”刘先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满不在乎,就是不肯抬眼正视曹操。
“举目皆是?”曹操终于站起身来,出班一步道,“本官有熊罴之士步骑十万,奉辞伐罪谁敢不服?刘别驾把群凶列举出来,我愿替天子剪除国贼。”说这话时他左手执笏,右手已紧紧攥住剑柄——宫殿之上本不能携带兵刃,但曹操凭迁都之功,已获剑履上殿之权。但若是在御驾面前行凶,那他一手炮制出来的尊王礼制就荡然无存了。
刘先蓦然转过脸,对着曹操一揖:“汉道陵迟群生憔悴,无忠义之士翼戴天子绥宁海内,使万邦归德。岂不闻恃兵则民残,民残则众叛?当此时节不能使百姓安民守业,反而穷兵黩武,只怕蚩尤(蚩尤,上古传说中的九黎族部落酋长,因侵犯黄帝部落,被炎帝、黄帝在涿鹿之战时联手击败)、智伯(智伯,即荀瑶,春秋时晋国末期的六卿之一,智氏剿杀了中行氏、范氏,在晋阳之战时却被赵氏、韩氏、魏氏共同击败,自此晋国分为韩赵魏三国)之事又要复见于今啦!”众人听他竟拿战败身死的蚩尤、智伯比曹操,都吓得真魂出窍,全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连瞄都不敢再瞄曹操一眼。
哪知隔了半晌,曹操竟慢慢松开了佩剑,狰狞的面孔挤出一缕微笑:“好……好……老夫就依刘别驾之言,安民守业不动干戈。也请您转告刘荆州,请他也不要再行无益之事,咱们就此罢兵吧。”
“诺。”刘先深施一礼——他心里也打鼓,面对曹操这样的人物,即便嘴上再硬,心中又岂能不惧?
荀彧在一旁看着,手里都攥出汗来了,见事态有惊无险赶紧出班跪倒:“臣奏请天子,刘别驾乃是外臣,今供奉朝觐之事已毕,可令其退至馆驿,改日再加封赏。”
皇帝刘协不过是个傀儡,荀彧之言岂有不依之理?但还未及开言,曹操忽然厉声打断:“令君所言差矣!刘先千里迢迢来至京师,不辞劳苦觐见天子,此忠义之举何待来日再赏?不妨现在就赐刘先为武陵太守。”武陵郡亦属荆州界内,别驾晋为太守,这已是很大的升迁。
刘协细若游丝般轻叹一声,摆摆手:“就依曹公之言吧。”
“谢陛下。”刘先跪倒谢恩,“臣愿陛下万岁永康!”起身又朝曹操拱了拱手,“也多谢曹公。”这才整理衣冠慢慢退至殿外,心中暗自思量——我凭停战之事顶撞曹贼,他非但不怒反升我官职,这厮有刚有柔倒是条好汉,刘景升论才论智都比之不及,只怕荆襄之地终要落入这厮之手啊……
殿上文武眼瞅着刘先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下了玉阶,提了良久的心才渐渐放松,半晌无人再发一言。荀彧考虑到曹操违例召集朝会,若冷了场甚是不妥,便出班再奏:“臣禀奏陛下,青州刺史臧霸前有捷报递来,北海、东莱等郡已被王师克复,还请诸位大人商议,该以何人权领两郡政务。”
刘协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那就议一议吧。”
其实谁都知道议了也是白议,最终拍板的还是曹操,这不过象征性地走走程序。司徒赵温手捋白髯笑道:“青州新近克复,当选德高望重之人为郡将。光禄勋郗鸿豫乃郑康成之门生,在北海为人敬仰又颇受曹公青睐,不妨任他为郡守矫枉一时。”赵温是出了名的圆滑,搬出郗虑这个人选,既不失朝廷的威严又不伤曹操的面子。郗虑就坐在赵温下首,听他举荐自己,虽明知必不能如愿倒也觉得有面子。
哪知此言未落,对面的少府孔融就驳斥道:“赵公所言差矣,统辖一郡文修武备,非郗鸿豫所长也。”他也真拉得下脸来,当着人家的面如此批驳,非但得罪了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