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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太多恩怨——董昭提议恢复九州之制,荀彧极力反对;董昭主张废除刘姓宗国,荀彧一再干预;董昭为曹操谋划罢黜三公、晋位丞相,荀彧抗争无效。荀彧并非一人,他代表着许都旧臣,代表着诸多颍川士人,董昭竟单枪匹马向他们发起挑战。可问题在于董昭身后站的是曹操,这还不够吗?
在场众人多视董昭为异类,都以怨愤的目光注视这个不速之客,喜堂上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陈群见风头不对,连忙打圆场:“董大人,请坐。”
董昭倒沉得住气,淡淡道:“我奉丞相之命前来,还有事面见天子,不便久留。就让在下敬令君一盏吧。”
“好。”荀彧招呼儿子捧两盏酒,二人接过轻轻一碰各自干了,举空盏相对。
“一滴不漏,令君好酒量。”
“公仁也不差嘛。”
“下官还要面圣,就此别过。”
“多多珍重……”
董昭作了个罗圈揖,缓缓而去。堂上之人兀自发愣,依旧默然无语。陈群望着董昭的背影似有所悟,突然举起酒来低声道:“本官向公子贺喜!”
曹丕笑道:“我又不是新郎,大人贺我作甚?”
“如果我没猜错,公子马上就要交好运了。”
“哦?”
陈群自顾自把酒喝了,喃喃道:“这些年丞相派董昭来往许都,何尝有一次空手而归?目下诸公子皆已加冠成婚,我看董昭送亲贺喜是假,恐怕受丞相之命为公子们谋官爵才是真!”
曹丕半信半疑,诧异地望着陈群,思量他这话是否可信;陈群也默默注视着曹丕,估量这位公子究竟有多大价值。晦气之人走远了,喜宴又恢复了喧闹,大家推杯换盏,唯有他们这席默默无言各怀心事。如此四目相对良久,两人竟不约而同笑了。
陈群不失时机道:“公子仁孝聪慧,下官若能与您共事于朝堂,该是何等幸事。”
曹丕连忙应承:“过誉了,今后还请长文兄多多照应。”
陈群欣然点头——称呼变了,朝廷的“陈大人”今后就是曹丕的“长文兄”了!
第三章 韩遂马超谋叛曹操
【西园筑台】
夏日天长,已过酉时天空依旧蔚蓝。微风徐来草木摇曳,池水清澈莲花映日,林间小鸟叽叽喳喳,与时而一鸣飞过的雁群交相呼应——这就是刚修好的邺城西苑,在玄武池的原址扩建改造而成,俨然是曹操的私家园林,规模却不亚于皇家苑囿。
当初挖玄武池是为了练水军,但在平静无波的水池中练出来的兵就是绣花枕头,有了赤壁之战的惨痛教训,可再不能华而不实地练兵了。留着玄武池也没意义,索性遍植荷花改为芙蓉①池,供邺城士人嬉戏观赏。此刻曹操正泛舟池上,一边观览景致,一边思考心事。女儿出嫁,曹植娶亲,这些琐碎之事都忙完了。董昭也不负所托,又从许都捧回诏书,上面说天子念曹操历年戡乱有功,决意再为他增加封邑。当然,这份诏书自然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一次失败并不能撼动他曹某人的位置,那些有所图谋的人趁早打消念头!但这还远远不够,曹操迫切需要一场胜仗帮他重建威信,他还有更深远的筹划……
曹丕、曹植,还有受邀游览西苑的几位掾吏都在池畔翘首等待。时辰不早了,还有许多差事没办,众人都候着曹操快快登岸。哪知丞相今天甚是有闲情逸致,竟逛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尽兴而回。小舟靠岸曹丕、曹植还没动手,董昭抢先一步凑过去,将曹操平平稳稳搀上来:“丞相觉得这园子如何?”
曹操又回首望了望:“西北角上水面宽阔,何不筑一座亭台?”
“好。”记室刘桢笑道,“方才大公子诗兴偶发,吟道‘双渠相灌溉,嘉木绕通川①’,倘若再有一座高台,凭楼远望岂不是更美?”他乃风雅文人,提到这等事就高兴。
董昭就坡下驴:“真真巧合,当初修玄武池时挖掘出一只铜雀,雕琢精美,似是上古之物。不如就以此雀置顶,修一座高台吧。”
“妙极妙极。”刘桢越发叫好,“古辞说长安城‘城西有双阙,上有双铜雀,一鸣五谷成,再鸣五谷熟’。此台象征五谷丰登万民安乐之意,乃是祥瑞。”
“嗯。”曹操瞥了儿子们一眼,“就交你们和卞秉去办吧。”
曹丕、曹植甚喜,两人想的一样——这可是展现才能的好机会!心头已然跃跃欲试,开始筹划样式了。一旁的掾属国渊却有些为难,拱手道:“在下有一事请奏丞相。”
“哦,怎么了?”
国渊低头奏道:“丞相平定冀州已五年,当初明发教令,凡冀州田地每亩租税只收四升,乃为安定黎民遏制土豪。不过这两年添了许多开销,破土动工日耗万金,再这么花下去恐怕连中军的粮饷都不能保障了。能不能……适当增赋?”他说话谨慎,所谓“添了许多开销”无非是赤壁战败对伤亡将领家眷的补偿,还有大修城池幕府之事。这都不甚光彩,也不好明言。
其实曹操心里有数,这两年花费是大了些,而关键还在于冀州的田赋太低。当初得袁氏之地,急于笼络人心才把赋税订为每亩四升,原以为北方稳固挥兵南征就可以平定江东,到时候再全面整顿赋税,孰料在长江之畔栽了这么个大跟头!昔日仲长统就曾谏言“减赋易,增赋难”,曹操急于求成根本听不进去。这下好了,钱不够只能增赋——崭新熠熠的城池刚建好,要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向百姓加赋,情何以堪?民间又会怎么议论呢?
曹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却也没抱怨什么,只道:“既然如此,跟朝廷商量一下,该加赋还是得加。”减赋的时候自作主张,增赋却打着朝廷的旗号,这是自己讨好让朝廷挨骂啊!
董昭已习惯看曹操颜色,见他神情有异,便说:“咱们逛了半日,天色已然不早,该回去了。”
曹操点头,带着大家回府,穿西院却不驻足,依旧鱼贯而过回到东院的听政堂,又见军师荀攸、主簿温恢、仓曹属高柔早在里面候着呢。公事未毕大家也不便散去,都在一旁垂手而立,温恢捧过份表章道:“按您的吩咐与几位记室大人拟好的,请过目。”
楚有江汉山川之险,后服先强,与秦争衡,荆州则其故地。刘镇南久用其民矣。身没之后,诸子鼎峙,虽终难全,犹可引日。青州刺史琮,心高志洁,智深虑广,轻荣重义,薄利厚德,蔑万里之业。忽三军之众,笃中正之体,敦令名之誉,上耀先君之遗尘,下图不朽之馀祚;鲍永之弃并州,窦融之离五郡,未足以喻也。虽封列侯一州之位,犹恨此宠未副其人;而比有笺求还州。监史虽尊,秩禄未优。今听所执,表琮为谏议大夫,参同军事。
这篇表章是晋位刘表之子刘琮的。当初荆州归降,荆州牧刘琮被置于青州刺史的虚职上,虽衣食无忧,但情同软禁。如今荆州大部分已失守,刘备“表奏”刘琮之兄刘琦为荆州牧,那位大公子当了没一年就死了,其中颇为蹊跷,但有传言说是沉溺酒色坏了身体。但不论如何,荆州的实际控制者是刘备,他迎娶孙权之妹,又占据了江南的长沙、桂阳、武陵、零陵四郡,手下有诸葛亮、伊籍等人替他招贤纳士,搞得不少襄阳士人跑去投奔。曹操无可奈何,又想起了坐冷板凳的刘琮,虽年少无才,但毕竟是刘表的儿子,坟头不大算座山,这才表奏其谏议大夫、参丞相军事,希望能借此挽回荆州人心。
“就这样吧,即日派人递交朝廷。另外再征蔡瑁族弟蔡瓒入京,也给他个官职。”曹操还没忘了照顾蔡家,又问高柔,“你有何事?”仓曹属乃是仓曹掾的副职,一般不会直接向丞相禀奏;他既然来了,必定有要紧事。
高柔倏然跪倒:“在下为长社县令杨沛请命!此人虽刑讯逼供害死人命,但为的是惩治豪强刁奴。若将其定为死罪,今后谁还敢为民做主?”高柔原先是刺奸令史,如今调任仓曹属本来不管案件了,但还是忍不住来表这个态。
“你起来,听我说。”曹操叹了口气,“杨孔渠是个好官、清官,我心里清楚。当年我往洛阳奉迎天子,战乱饥荒军队缺粮,那时他正任南郑县长,为我献上屯粮,这才成功见驾。且不论功劳,单凭私情我也不忍他一死啊!你不讲情我也要保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他输作左校①,吃些苦头也就是了。”
高柔还是不满:“可是……”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且忍一忍,杨沛要忍,你要忍,老夫我也得忍啊!明白吗?”曹操很清楚,治杨沛这样的官,必会助长奢豪敛财之徒的气焰,可在兵败受挫之际,凝聚人心才是最重要的,颍川郡是诸多重臣的家乡,不治一治杨沛,对他们也不好交待。总之千错万错都在自己,谁叫他打了一场大败仗?
高柔似有所悟,缓缓起身,不再说什么。军师荀攸又奏道:“这有封书信,乃是谒者仆射卫觊自弘农发往许都的,令君又派人转过来,请您过目。”
曹操也懒得再看了,斜靠在案边,轻轻抬了抬手。温恢会意,赶紧接过书信读了起来:
〖西方诸将,皆竖夫屈起,无雄天下意,苟安乐目前而已。今国家厚加爵号,得其所志,非有大故,不忧为变也。宜为后图。若以兵入关中,当讨张鲁,鲁在深山,道径不通,彼必疑之;一相惊动,地险众强,殆难为虑!〗
借道征汉中之事曹操交托钟繇,连幕府中许多人还不知情,闻听这信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高柔还没站稳又跪下了:“卫觊所言极是,请丞相三思!若要征讨张鲁,必先定关中。今若遣大兵,西有韩遂、马超等部,必以为丞相发兵乃是图己,难免煽动作乱。丞相何不先收关中诸将之兵权,倘若他们不从,可先除之,后图张鲁;倘若他们肯从,合兵南下直逼张鲁,汉中可传檄而定矣。”
曹操瞧他这诚惶诚恐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倒是个忠心耿耿之人,惜乎脑袋却不灵光。
和洽就站在高柔身旁,见此情景前跨一步道:“在下一事不明,想向丞相请教。”
曹操已摸透和洽的性格,只要这丑鬼一发问,必要将自己问住,于是笑呵呵道:“你又有什么问题要难为老夫?”
和洽耷拉着那张大冬瓜脸,朗声道:“在下请问丞相,您是真的要讨张鲁,还是别有他图?”
真是一针见血——曹操兵入关中实是假道灭虢,真实目的就是逼韩遂、马超等部造反,只有把他们逼反了,才能名正言顺下手,铲除这股反复无常的势力。原先他还在考虑尽量平稳收权,可就在前不久得到南边密报,那位在赤壁将他挫败的周瑜也策划着兵讨蜀地,虽说自长江逆溯而上不易用兵,但若是与刘备合力,再暗通凉州诸部,大半个天下霎时化为仇雠。为防患未然,曹操必须抢先下手,先收拾掉韩遂、马超,才能翻过手再图江东。西征不过是为下一次南征扫除后患,其实他从回到邺城那天起就开始筹划了,早就秘密征调青州部周曜、管容、张涉、李恕等将在渤海操练水军,以适应风浪中实战。现在看来钟繇办得很好,不单许都有了消息,连远在弘农的卫觊也知道了,过不了多久,这消息就会传遍关中各部,看来出兵之日已为期不远。
和洽见他笑而不答,立时明白底细,也不再追问下去,屈身搀起高柔:“贤弟,这件事丞相早有筹划,你不必多言了。”
曹操起身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