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亦当治罪!将左边旗下之人尽数诛杀!”
最初的一刹那仅是震惊,不但被杀之人震惊,连曹兵都感震惊,不过只一错愕间便有人醒悟到自己在执行命令,挥刀向人群斩去——数千人立时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哀嚎声、悲哭声、请罪声、乞活声、呻吟声和无情的喊杀声交织一起,什么都听不清,震得城上之人脑袋生疼。
罹难之人自相践踏,东躲西闪,终究逃不过四面八方的屠杀。黑压压的兵士如山崩海啸般压来,一道道血雾喷出,又随风飘散,笼罩着这片人间地狱。有人东撞西撞,直至撞到曹兵的屠刀下;有人早就瘫软在地,被往来奔逃之人踏为肉泥;还有人才想起反抗,抓起任何能抓的东西向曹兵掷去;还有些人豁出性命,迎着曹军扑去,想撞出道缺口……这一切都是徒劳。不知谁吩咐一声:“放箭!”夺命箭雨如飞蝗般急密而落,包围圈中每个人都蹒跚踉跄,东扭西歪,伴着破空声和中箭的痛呼声,仿佛这是一场诡异热烈的舞蹈……
曹操望着这屠杀的场面,连眼睛都没眨,这些人死活根本不在他考虑范畴内,不杀不可以立威严,不杀不可以震他人,不杀不可以泄激愤!杀吧!杀啊!他凝望那血海,心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自暴自弃的感觉——天子的权力夺尽了,天子的仪仗也有了,而他勃勃的生机却消磨殆尽。这一年若能打赢刘备,哪怕打一次漂亮的偷袭战,他都可能动心登上那至高之位,毕竟他自知来日无多了。但这场叛乱破坏了他最后的幻想,正月便出这么个乱子,那几个野心家竟还打着拯救天子的旗号,他怎么可能再去碰那个位子,难道自证己罪?完了,全完了……他的身体完了,他的期望也破灭了……
好久好久,直至最后一缕哀号划破长空回音远去,曹操才从执拗的遐想中回过神来,细细打量那满地的尸身——仰面朝天的尸体,瞪着睛、咧着嘴,仿佛在向苍天申诉着委屈;直扑在地的尸体,手指紧紧抠着泥土,双腿扭曲地岔开着,好像是在向大地求援;践踏而死的人开膛破肚头破血流,只一片模糊,狰狞得看不出面目,似乎都变成了恶鬼;乱箭攒身之人,七棱八杈,立不住又倒不下,活像是血糊糊的大蜘蛛;身首异处的躯体倒在地上,还是死去时张牙舞爪的姿势,仿佛在摸索自己的头颅。还有人尚未断气,兀自蠕动着向外爬,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直至再也不动……这些尸体似乎都在无声地痛哭,冤屈的灵魂仿佛在邺城上空游荡……
曹操驰骋沙场三十年,目睹死人无数,早就习以为常,但今天不知为何,却从心底泛出一股寒意,仿佛这些死人都已化作厉鬼,随时可能站起来……
死亡,死亡……曹操从未似今日这般畏惧死亡!
他稳住心神嚷道:“焚尸!快焚尸!”随即感觉有人碰他胳膊一下,竟吓了一跳,转脸厉喝,“你想作甚?退下!”
严峻不知所措:“大
王,是小的……”
“退后!快退后!”曹操竟把佩剑拔了出来。
众人知他杀红了眼,步步后退皆有怯意。
“退后!谁也不准碰寡人!”曹操手持利剑,渺目四顾——似乎身边每个人都不能信任,每个人都存心害他!
城下尸体自然是要焚烧的,却不是怕他们化为僵尸厉鬼,而是怕尸虫疠气再闹成瘟疫。士兵一边把尸体拖进焚尸坑,一边投入茅草,霎时间点上火冒起黑烟,一股皮肉燃烧的煳臭味窜人鼻眼。曹操只觉胸臆烦恶,眼前事物渐渐模糊,继而头昏脑涨似要崩裂,手一松佩剑落地;众人这才一拥而上将他抱住。
“快传李珰之!大王的头风犯了……快去啊!”孔桂疯了般一通乱喊,这不光是救大王,也是救他自己。
第九章 一战降两胡,黄须儿威震塞北
一场叛乱不但搞得人心不宁,也搞坏了曹操的心情和身体,他因头风再度病倒。这次他再也不找那些方士了,也不去铜雀台了,直接躺到了后宫鹤鸣殿,由李珰之和诸位夫人侍奉。待病情略有好转后,他所发的第一道命令仍然是追究叛乱,命尚书陈矫兼任长史,传令将许都皇宫近侍之人全部更换,自今以后没有他的批准,任何外臣不得入见天子;又将受审官员中所有与叛党有密切交往的一律斩去足趾。一时间获罪之人甚众,监狱中铁镣都不够用的,竟以木镣拘押犯人。对首恶耿纪更是扩大株连,就连年迈苍苍的世袭好畤侯耿援都被满门问斩,只饶了耿家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功勋赫赫的中兴名将耿弇之后竟被杀得只剩一孺子。
这场大狱折腾两个月尚未平息,连汉中救援都有了结果。曹洪率部至武都,与偏将军曹真、雍州刺史张既合兵一处大破蜀军,斩其先锋任夔,雷铜死于乱军之中,吴兰仓皇逃窜,在巴山被当地氐族部落斩杀;张飞、马超闻讯,只得向南败走,汉中的燃眉之急总算解了。曹操稍感欣慰,对众将予以表彰,尤其对奋勇作战的曹真另眼相加,晋升他为中坚将军。不过曹操没高兴几天,紧接着又传来坏消息——裴潜一语成谶,东北的乌丸人果真叛乱了。
乌丸本汉之臣属,天下动乱之际依附袁绍,建安十二年,曹操远征柳城,诛北平郡乌丸首领蹋顿,辽东太守公孙康又杀辽西首领楼班、辽东首领苏仆延,此后上谷郡首领难楼、代郡首领普富卢向曹操投诚,自此乌丸又归于汉室统治下。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改易九州,幽州并入冀州,乌丸也随之归入曹操直接管辖。建安二十一年,曹操称王,普富卢慑于曹氏之威来邺城朝觐,象征着乌丸从汉室臣属转变为曹魏臣属。不过要让乌丸人完全臣服曹魏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加之北方塞外的鲜卑族战乱稍息,其两大首领轲比能、步度根兼并各部势力大增,乌丸处在两强之间有首鼠两端之意。
裴潜任代郡太守,待民宽厚,治胡却严,欲以威势慑乌丸之心,不想官职调动半途而废;继任者施宽宏之道,乌丸本未受教化之人,自此骄纵不法,郡府因而又改宽为严,不料因此激出事变,代郡别部首领能臣氐举兵叛乱,上谷郡乌丸也随之而起,仅数日间便聚集游骑数万,杀人放火到处行凶,进而劫掠至涿郡地界,威胁冀州乃至整个河北。后院起火不得不救,邺城又秣马厉兵忙碌起来……
曹丕一早就奉命进宫议事,将近掌灯时分才回府,司马懿、王昶都出二门相迎:“戡乱之事可曾议妥?”
“父王圣心默定,已开始调兵了。”曹丕脸色甚是难看,说着话脚步却没停。
“何人统兵为帅?”
司马懿一语点题。
曹丕停下脚步,气呼呼道:“我那二弟子文!”
司马懿、王昶面面相觑,没想到是这结果——曹彰久慕军戎,常向曹操央求,加之曹操欲培养后辈将才,便封其为北中郎将,这本是不伦不类之官,唯先朝卢植征讨黄巾时受封,过后便不再设,曹丕也没放在心上。哪知乌丸事起,曹操执意要以曹彰统兵为帅,这可不容忽视了。
三人登堂落座,王昶道:“纸上谈兵未必临阵能胜,鄢陵侯从未独自领军,这统帅他未必担得起。”
司马懿白了他一眼:“三军将士浩如烟海,岂能真叫一王子冲锋陷阵?幽燕阎柔、牵招等部皆为劲旅,可能还要调弋阳太守田豫协办军务,此人久在北郡深知胡情,又有运筹之才,鄢陵侯此去不过是代大王激励三军,有这些人辅佐倒也不难建功。”他这番话入情入理,而曹丕恰恰是怕弟弟得胜建功。曹彰能代曹操统军就够令人遐想了,倘若再立下功劳,势必声势大振,足可与曹丕分庭抗礼。
曹丕愁烦不已,若曹彰领兵得胜,日后这兄弟难以驾驭;若曹彰功败垂成,国家又受拖累,实是左右为难。他思来想去无法可解,叹道:“若子丹、文烈有一人在邺城,我何至于如此犯难。”曹真、曹休相继率部至汉中,夏侯尚又转为朝臣久不领兵,他连个能顶替曹彰的人选都提不出来,“若实在事不可解……”曹丕把牙一咬,“我便亲自请缨打这一仗。”
“万万不可!”王昶连连摆手,“太子乃国之储君。储者,蓄藏也,不可出于外。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倘若统兵征战,败则自堕声威难承大统,胜则招君猜忌祸起萧墙。昔晋献公遣申生征伐霍国,大胜而还,遂有骊姬谗害之事。此乃大忌,万不能行!”
“我不过一时气话。”曹丕烦恼不已,“即便请缨未必能允,父王执意要用子文。”
“群臣作何理会?”司马懿问道。
“钟相国等人反对,嘴上都说子文无带兵经验,其实心中所虑还不是与咱一样?两位王子为尊,实非社稷之福。不过上意难更,虽没正式下诏令,但已开始调兵,父王叫群臣今晚回家想想,明日敲定。这还想什么?只要他竭力坚持,谁敢反对?”
司马懿撇撇嘴道:“太子想左了。大王不是叫群臣回去想,而是叫您想想,恐怕您今日没表态吧?”
“呃……”曹丕愕然——支持这决定心有不甘,反对又不敢,他确实没表态。
司马懿笑了:“您不表态就是有异议,大王怎会满意?他是叫您回来想想,明日声言支持啊!”
“唉!这太子还不如五官将舒服呢。”曹操拿别的兄弟压他,还逼他自己支持,曹丕实在窝心。
正愁烦间,鲍勋与司马孚抱着几卷书说说笑笑进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俩倒挺对脾气。见曹丕已归来,连忙见礼,接着便问:“吉茂之事如何?”吉茂乃冯翊吉氏一族,有藏书之癖,颇有名气。叛乱之狱扩大,把他也抓了,因而鲍勋提议,让曹丕出头为其讲情,一者保此良士,再者也给太子树些恩德。
“保下来了。吉茂与吉本一支疏远,扯不上干系。他进了大牢还不知怎么回事,竟以为是私藏谶纬之书犯禁,真是个书呆子。父王之所以大兴其狱也是为清理许都,把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逐出朝廷,岂能跟个书呆子计较?”
“太好了,太子功德无量。”鲍勋、司马孚喜不自胜。
曹丕乜斜着眼,瞅这俩“榆木脑袋”,越发忧愁:“父王压于上,兄弟栖于侧。浑身解数无可施展,当此时节谁能为我解忧啊!”
鲍勋讪讪道:“我俩倒有个办法可助太子。”
曹丕对这俩书呆子不抱什么希望,爱理不理道:“说说看。”
“著书。”
“咳!修书何用?”曹丕一甩衣袖,但略加思忖似乎也有道理,“你们详细说说。”
司马孚笑道:“《左传》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太子之德士众皆知,战功虽不能立,可立言。您十几年来所作诗赋、札记、政论甚多,略加整改便可撰成文章,如今您身无重要之事,岂不是闭门著说的良机?”
“不错。”鲍
勋又补充道,“大王虽不准太子招揽宾客,但以文会友不也是会友吗,文章不也可扬名吗?”
“对!太对了!”曹丕心情激荡双目放光,“我就著一部书给世人瞧瞧。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而尽,荣乐有终,唯文章传世无穷!我要论及世间百态,成一家之言。子文征战于外不过一时之功,我著书立说乃不世之功;子建文采虽高却无鸿著,若修成此书连他也不及我了。”
王昶不无忧虑:“府邸著书,大王不会说太子坐抬声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