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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可近年来匈奴一直处于内乱,部落诸王强烈反对出兵,匈奴大单于羌渠一意孤行,结果激起内乱,羌渠不但救不了幽州之乱,而且自己不得不向汉廷求救。更糟糕的是,白波起义侵扰河东阻塞了北上道路,朝廷根本无法救援。最终羌渠被杀,匈奴叛军反与并州叛变的休屠格杂胡,以及白波军三路反贼兵和一处,并州的局势越来越麻烦。他们甚至杀死了并州刺史张懿,逼得新任匈奴单于於夫罗逃到洛阳向朝廷求兵收复失地。
面对这么严重的危机,刘宏改任丁原为并州刺史,协同前将军董卓镇压叛军;另一方面,为了化解白波黄巾与黑山黄巾的联系,又派使者拜黑山军首领杨凤为黑山校尉。虽然这一次仍旧没有罢免曹嵩,但根据曹纯出宫的汇报,皇上已经开始对身边宦官抱怨他了。曹嵩意识到,自己这个太尉岌岌可危,所谓事不过三,若是再出什么乱子,自己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曹操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考虑老爹的麻烦,他的全部心思都花在治理军队上了。何进的这几支部队,最大的问题是良莠不齐。汉家的五军七署都是公卿家族子弟,令行禁止军容整齐;可这一支军队实在是乱,上到官员子弟,下到平头百姓,甚至还有大赦出来的囚犯、聚拢投诚的匪人,最惨的是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兵士传令有时候要用好几种口音。这也难怪,天下遍地造反,而这些人都是连年平乱的精锐。何进又不懂治军,部队原先一直是交给吴匡、张璋那等粗鄙之人统辖,越发纵容得这些兵没有规矩。于是袁绍、鲍鸿、曹操等七人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规别籍贯重新调整建制。
每天早晨七校尉在都亭操练人马,过午以后往大将军府汇报。说是汇报,何进却什么事情都搞不懂,七个校尉实际上是互相之间讨论心得。两个月过来,曹操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当的不是朝廷的官,更像是掌握着一支属于士人自己的武装。而这种自由感背后还藏着变数,那就是原本承诺加入的西园御骑至今没有加入,八校尉中最重要的上军校尉还在空缺之中!
这是曹操出仕以来最为繁忙的一段日子,每天忙完所有事情回到府中都已经天黑。而通常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卞氏那里看看熟睡的儿子。
这一日他正轻轻捏着儿子的小手,卞氏道:“下午公爹回来了,一直不让我过去伺候。”
“哦?”曹操有点意外,自匈奴叛乱起,父亲几乎没有回过家,始终在太尉府里忧国忧民。当然,他也是怕太尉当不长久,想尽量在那个府中多摆几天架子。
“天还不算太晚,你去看看老爷子吧!”卞氏边拍着儿子睡觉边对他说。
曹操在她额角亲了一下,披好衣服往那边院里去。哪知父亲不在卧房,便信步来到前面的厅堂,果不其然,里面的灯还亮着。曹操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小时候经常半夜偷着跑出来玩,而每一次经过父亲的书房,灯火总是亮着的,那时他官居司隶校尉每天处理着各种政务。后来事情变得本末舛逆,父亲还是忙到很晚,不过忙的都是巴结宦官排挤异己。今夕何夕,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曹操悄悄走到厅堂门口,想要推门进去,却听里面传出另一人的声音:“巨高兄,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也一把年纪了,操这等不必要的心干什么呢?”
曹操听得出来,这是永乐少府樊陵,官场诨号唤作“笑面虎”,也算是父亲的好朋友了。难怪他今晚要回来,原来与樊陵有机密的事情要谈。听贼话曹操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小到大他最爱听人背后闲言,仿佛只有这种消息来源才是最可靠的。
“唉……我一辈子都是为自己,几时真的为朝廷出过力?可这几个月我真的很留心并州的战报。我看董卓这家伙是个狼崽子,不能让他继续在并州戡乱,他把胡人都招收到自己手下啦!”
曹操在门外一愣,父亲在战报中看出毛病了吗?
“你说他想谋反,有什么证据吗?”樊陵问道。
“是不是想造反我不敢说,但至少是拥兵自重,招揽胡人自树权威!朝廷才给他多少人马?他现在有多少?除了湟中义从就是西羌杂胡,要他带着这些匪类去平匪类,岂会有什么好结果?日子长了尾大不掉啊!”
樊陵沉默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巨高兄,我知道你想立点儿功劳保住你的位置。谁都能理解,可是……咱们都老了,该放手时自然要放手喽。”
“你什么意思?”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樊陵一直笑呵呵的,“大单于死了,皇上都没说你什么,你老也应该知趣一点儿才是。”
“我知趣一点儿?”曹嵩的声音很诧异,“老樊,你怎么对我说这种话?”
“人情事理在这儿摆着呢!”樊陵提高了嗓门,“你虽然花了一亿钱,但凡事也得有个限度,你不能指望这一亿钱保着你当一辈子太尉啊。反正该抖的威风你也抖过了,该来说好话的人也说了,不管人家服不服你见了面也得向你行大礼。这就可以了吧!”
不知父亲是在思考还是被樊陵气懵了,曹操半天没听到他回话。
“其实这太尉有什么好的?说是三公之首,不录尚书事,屁用也没有。”樊陵还在兀自叨念,“别说是你老兄了,张温、张延、崔烈又如何?该离开照样得离开,你还是得想开一点儿。因为这个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得不偿失了。咱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才肯罢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啦!”
“谁叫你跟我说这些话来的?”曹嵩的声音有些气愤,“你大晚上的非要来找我,是替谁传闲话?”
樊陵嘿嘿一笑:“我替谁传话你甭管,总之也是为你好。”
哪知这句话说完,曹嵩却笑道:“你少跟我故弄玄虚,根本没人叫你来传话,是你自己没揣着好心眼。想学蔡泽说范雎,让我给你腾地方吧?”樊陵似乎是被戳穿了心事,支吾道:“你……你这是瞎疑心。”
“我瞎疑心?呵呵……你那点儿伎俩我还不清楚,论阴人害人的本事,谁能比得了你樊德云,当人一面背人一面,有名的笑面虎嘛!”曹嵩挖苦道,“我知道你觊觎我这位置,但是你大可明着来,别跟我玩阴损的那一套。若不然传扬出去,你这太尉白手起家是耍心眼得来的,岂不坏了你们老樊家的名望?坏了你的名望是小事,你爷爷樊季齐可是一代高贤,连陈仲弓都是他学生。他老人家生前精通方术秘法,你这辈子依附宦官就够给他老人家抹黑的了,要是再污了名声,留神他在天有灵,一个响雷劈死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你、你……”樊陵气坏了。
“劈死你不打紧,这天人感应,还得连累别的三公再辞职。到时候你死还得招人骂。”曹操听父亲这样挖苦他,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老头这一辈子最善挖苦人,因为这个毛病没少得罪人,如今位列三公不顾身份还这样讲话,实在是有失度量;不过好笑的是,樊陵乃十足小人一个,就欠这样刺骨虐心的挖苦。
樊陵素来以“和蔼可亲”著称,但今天却被骂得恼羞成怒:“曹嵩!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好歹。我就是要当太尉!拍拍良心说话,任三公,你这样的够资格吗?”
“我不够资格,难道你够?”曹嵩冷笑道。
“既然你能当,我就能当!你不就是靠钱说话吗?我也回家准备钱,不就是买官吗?这年头谁也别笑话谁!”
“就凭你?你能出得起多少钱?”曹嵩继续挖苦道,“出一千万就够你吐血的了。”
“你甭管我出多少,一千万怎么了?咱们皇上吃鱼不论大小,钱花完了,早晚叫你滚蛋!”
曹操听了一阵恼怒:这老狗怎么可以对太尉脏口呢?
“滚蛋?你先给我滚蛋!你能混到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和许相提携你?这是我的家,轮不到你大呼小叫,再敢骂一句,我叫家人撕了你的嘴。明儿上殿再参你个辱骂三公的罪名,这个永乐少府你都甭当了,回家做你的太尉梦吧!”曹嵩下了逐客令。
“你、你……”若论口舌之利,十个樊陵捆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曹嵩,他气得直哆嗦,“好,我滚!咱们走着瞧!”曹操就在门外,听他要走,便把身子隐到门侧,悄悄伸出一条腿来。樊陵气哼哼拉开门,也没注意脚底上,一脚正趟在曹操腿上——这一个跟头,生生从台阶上绊了下去,摔了个嘴啃泥,哎哟了半天爬不起来。
“哟!谁呀这是?摔坏了吧?”曹操装模作样迎上去扶,“樊叔父,怎么是您呀?这真是……怨我怨我,走路太急了!”说着假模假式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樊陵木屐也断了,衣服也扯了,黑灯瞎火的簪子都找不到了,头发披散还沾着泥。他狼狼狈狈站起来一摸——门牙磕掉了!捂着淌血的下巴,指着曹操:“你……你……你们爷们都不是好东西!”说完这老家伙竟气哭了,攥着折断的木屐,一脚深一脚浅地去了。
曹家父子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这爷俩恐怕只有在捉弄人的时候才相像。曹嵩笑罢多时,脸色忽然变得很凝重:“说归说笑归笑,看来我这个太尉是当到头了。”
曹操心里一阵心疼,毕竟那是整整一亿钱啊!千叮咛万嘱咐还是白扔出去了,又怕父亲难过,只道:“反正您已经问鼎过了,还有什么遗憾的?不去那个太尉府更好,冷冷清清的了无生气。以后清闲了,你天天都可以在家抱孙子。”
曹嵩倚着门叹息道:“是啊……天天可以抱孙子。”
樊陵这一去果然风波不小,他与许相、曹嵩本是一党,如今因为这点儿小事颜面撕破。他先是跑到司徒许相那里搬弄是非,然后跟十常侍诉委屈,最后典卖家产又勉强凑出一千万钱,恭恭敬敬送到了西园万金堂,万事齐备只欠一场仗。说来也巧,正赶上汝南黄巾再次叛乱,皇帝刘宏终于逮到了借口,立刻将曹嵩罢免,转为谏议大夫。
半个月之后,樊陵如愿以偿接替太尉之职。曹嵩自中平四年十一月任太尉,中平五年五月罢职,合计七个月。他的前任崔烈担任太尉也是七个月,出资五百万;而曹嵩却多花了二十倍!
樊陵任职后,曹操以为父亲的心情一定会很失落。但出乎意料,他还真的天天坐在家里抱孙子,连到东观应卯都懒得去。又过几天,曹操从大将军府回来,见父亲正坐在厅堂里跟楼异有说有笑的。
“爹,何事这么高兴?”
“子和回来告诉我,樊陵要罢职啦。”
“啊?一个月都不到呀?”曹操感到很意外。
“是呀,让这老东西与我争!当不了一个月他就完了。”曹嵩幸灾乐祸道。
“因为什么?”
“皇上要举行耀兵大典!当众册封自己为‘无上将军’,到时候樊陵怎么拿得出手?且不说人望,连门牙他都没有。皇上要用最有威望的马日磾当太尉,让这个大典进行得完美。”
“哪有皇帝自己册封自己当将军的?”
“他是想自树威严,压一压何进的势头。另外他还要当众正式册封你们西园八校尉,可能还有赏赐。”说到这儿曹嵩倏地收住了笑容,“上军校尉的人选确定了。”
“谁?”
曹嵩脸一沉:“蹇硕。”
“蹇硕?怎能用宦官呢?”曹操颇为不满。
“不用他还能用谁?皇帝身边也只有这个人对他绝对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