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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已经再看不见追兵,苏婉之的气力也已然耗尽。
喘了两口气,苏婉之用刀劈开院门上的小锁,背着姬恪跑了进去。
她的运气还没有糟透,进了院子推门入屋苏婉之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不过,屋里家徒四壁,也确实没什么看护的必要。
跑到床边,苏婉之这才小心将姬恪从自己的背上卸下。
姬恪闭着眼睛,眉宇紧皱,脸色越发难看,手臂无力下垂,血液仍不时从指尖滴落。
狠狠握紧手指,直到指甲几乎嵌进手心,想哭的情绪才被苏婉之压制住。
在屋内翻找出一块看起来干净些的布,苏婉之轻轻托起姬恪受伤的手掌,那一刀砍的极深,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惨烈的让苏婉之紧紧咬唇,才敢继续动手包扎。
包扎时,听见耳边有细若蚊蝇般的低哼。
揉了揉眼睛,苏婉之忙向姬恪看去:“你醒着么?很痛?”
姬恪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迷离不清,口中低喃:“苏……婉之?这是哪?”
“是我!齐州,我们在齐州,这里……是户民居。”
苏婉之说的又急又快,语焉模糊,姬恪却并没有追问,只是反应有些迟钝似的转了转眸,喃喃问:“你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没事,那刀没砍到我!”
慢慢扬起一侧的唇角,绽开一个淡到几乎无法分辨的笑容,姬恪轻声道:“你没事,那就好。”
话音一落,那双眸子再度合上。
“姬恪,姬恪……”
姬恪也再无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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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已是月正中天,星子密布,夜色如水般倾泻而下。
透过窗子能看见恍惚的灯光在各家宅中闪烁不定,万家灯火,他们所在的屋内仍是一片漆黑。
疲累与饥饿竞相袭来,苏婉之本想出去弄些吃的充饥,看到仍旧昏迷不醒的姬恪,怎么也不敢再独自跑出去。
坐在姬恪床边,苏婉之以手支额,压抑着身体的不适,靠在姬恪身边也昏昏睡去。
苏婉之也确实累了,背着姬恪跑了那么长一段路,此时昏睡过去,却是到了将近午时才醒来。
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犹如水墨画般意蕴绵长的墨色瞳仁。
惊得苏婉之当场就倒退两步跌出了床边,待反应过来,惊讶变作惊喜,她忙道:“姬恪,你醒了?”
姬恪点头微笑,眸子里满是温柔的喜色:“醒了。”
然而,这样的目光让苏婉之忽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还记得姬恪清醒之前她最后和姬恪那不甚愉快的对话,姬恪肩膀上的伤还未好透,隔着包扎的纱布隐约可见淡淡血色,那是苏婉之刺的。
原本她的打算是在姬恪清醒之前送他去回春谷治病,治好了她也好全身而退,可是……姬恪现在就醒了。
对于姬恪清醒的喜悦一点点冷却下来,苏婉之用平静语气道:“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你去回春谷治病罢了,你别想太多。”
姬恪的眼中掠过一丝意料中的黯然,喜色也渐渐褪去,只是温柔犹在:“我知道……”
“那就好。”苏婉之不再看姬恪,推开屋门看向屋外,“我去弄点吃的,一会去找苏星和其徐汇合。对了。齐州应该是你的地盘,为什么会有人通缉你?”
“通缉我?”
“对,就是那个齐州司马,应该是你的下属。”
姬恪想了想,缓缓摇头:“他是大皇兄的人,大约是知道我在这里罢。”
“怎么,齐州不该都是你的人么?”
“不止。”姬恪摇摇头,并没有多谈。
苏婉之对此也没有太大兴趣,只把匕首丢给姬恪道:“我出门弄吃的,你在这里别乱跑。”
姬恪苦笑:“想跑我也跑不动。”
只过了一炷香后,苏婉之就带了十来个包子两碗粥回来。
自己留了一半的包子和粥,另一半放在姬恪床头,苏婉之恶狠狠道:“你自己吃。吃快点,我们还要出门。”
姬恪笑着应下。
他被苏婉之刺伤右肩,手掌却是伤在左手,两手具有不便,包子尚可以小心用右手捧起吃,粥只能小心侧弯起身用右手握住汤勺,慢慢递到唇边。
两下之后,右肩的伤口就有些崩裂,姬恪只好又换到左手。
苏婉之飞快吃完,抱臂看着姬恪艰难的模样,心上一软,终究还是……看不下去。
劈手夺过姬恪的勺子,从底层舀了勺稀饭,吹也不吹就塞进姬恪嘴里,粥此时还冒着热气,温度想必不低,姬恪只在进嘴的瞬间皱了眉,随即便咽下,似乎毫无所觉。
脑海中闪过姬恪近乎自虐般张开手臂让她刺的样子,苏婉之心头一跳,觉得自己如此作为实在很没意思,也不再捉弄姬恪,老老实实从上面舀把一碗稀饭都喂给了姬恪。
吃完,苏婉之又拿出一瓶金创药,一声不吭的给姬恪肩膀和手掌都涂上药重新包扎。
姬恪的眉宇渐渐舒展开,自始至终不变的是眼眸里静谧安然的温柔。
六十章
坐上了马车,苏婉之靠着榻自斟了一杯热茶,才算安下心。
这次总算没再横生枝节,找到苏星其徐的过程很顺利,马车和行装都准备妥当,扶上姬恪便再次踏上去回春谷的路。
回春谷就在齐州境内,也用不着再过境。
握紧茶杯,侧眸,姬恪躺在铺满被褥的马车里沉睡已久。
其徐和苏星在外赶车,马车越开越偏僻,车外也越发寂静。
大约到了林间,车轱辘转动开始吃力,渐渐起了颠簸,苏婉之倒无所觉,车身摇晃两下,姬恪睁开了眸,微皱起眉,似乎对颠簸的道路很不适,按着额,低道:“茶。”
苏婉之刚想倒茶,又停住手,没好气道:“自己倒。”
放下手,姬恪眸中的迷糊渐渐散去,看着苏婉之,又是苦笑。
慢慢坐直身,姬恪颤巍巍用左手端起另一个茶杯,就预备要饮下杯中已经半凉的残茶。
那茶不知放了几日,苏婉之见姬恪竟是真的要喝,才忍不住以手按住杯口:“你还嫌自己的身体不够麻烦?”径自动手把茶水倒出马车外,接上温热的新茶,正欲递茶给姬恪,忽然带几分狐疑的问:“姬恪,你没有故意装成这样?其实你没有病得那么严重?”
姬恪手握拳,撑在口边咳了两声,苍白的脸色染上几点薄红,待咳意平复下来,才笑问:“你希望我病得多重呢?”
本想为难姬恪的话,却反而让自己哑口无言。
苏婉之丢下茶,扭头不再看姬恪,声音淡淡飘来:“病多重都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婉之……”
“又有什么事?”
姬恪抿了抿杯中纯醴的新茶,苦涩的滋味自口中蔓延而下:“苏婉之,你就打算一直用这样的态度对我么?”
“怎么?我态度不好么?你不乐意?”话里的语气近乎是咄咄逼人。
姬恪讶然片刻,终是一笑:“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虚弱的声线里不乏委曲求全之意。
苏婉之不乐意了,霍然转头盯着姬恪:“你别老用这种口气说话好不好,弄得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明明一直被你设计欺骗的人是我,该觉得委屈的人也是我!”
温柔笑意仍挂在姬恪的脸上,似乎从来他就是这个样子,温文尔雅,谦和恭顺。
过去这些都是苏婉之爱慕的理由,然而此时,却变成了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姬恪怎么还可以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她?
听完苏婉之的话,姬恪露出怔愣的神色,随即笑容苦涩道:“自小母妃教育我便是如此,君子为人无论何时何地须要温谦待人。”他牢牢记着,这点其实相当有用,无论敌友贵贱他皆是这样一副面具,于是人人都道齐王殿下温润如玉,性子谦和有礼,为君子典范,有名士之风,这样久了,连自己也剥离不开。
“有一而再再而三骗人的君子么?好了,把头扭过去,我不想看见你,你也别说话了!”
苏婉之不为所动,目光坚定的命令姬恪。
他确实骗苏婉之有些过分了,苏婉之这个态度其实……也属正常,姬恪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向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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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两三个时辰,才渐渐慢下。
苏婉之撩开马车窗帘,只见不远处矗立着两块参天巨石,很是骇人,巨石上刻着偌大三个黑字:回春谷。
其徐停下马车,对车内的苏婉之姬恪道:“到了,此处便是回春谷。”
跳下车,苏婉之好奇:“谷在哪?”
其徐不言,只是上前敲击巨石,声声震天。
不多时,有白衣妙龄少女提盏八宝琉璃灯漫步而下,面上笑颜如花。
“不知是哪位前来求医?”
苏婉之不客气指着马车:“里面那人。”
少女走到马车前,掀帘一看,秀丽的面容上显出几分不出意料的惊艳:“好漂亮的公子……”惊叹后又低声嘟囔道,“我就说谷主才不可能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哼哼,果然一山自有一山高,看他以后还臭显摆不,不过这脸还真是好看的紧。不知道摸上去……”
说话间,少女探出一只手,竟像是要上去触摸看看。
立在一侧的其徐两步走到少女面前,沉声道:“不知姑娘能否让我们入谷求医?”
少女讪讪收回手,绽开大大笑容:“能,当然能。不过他这身子从正常通道进,只怕半路就得累死过去,你们等着,我找人把他抬下去。”
话音一落,少女飞快穿过两块巨石,两柱香后,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抬了一顶竹椅过来。
“扶他上去,谷主现在正闲着,下去了就能看病了。”
事情似乎出乎意料的简单,苏婉之却莫名的不放心,动手拦住两个要扶姬恪的大汉,对少女道:“等等……难道回春谷就没有什么看病的要求?你就这么给他看病了?”
“回春谷自然有回春谷的规矩。”少女抬了抬下巴,很是骄傲的样子,“你若是江湖中人难道没听过回春谷的求医令?不得允许擅入谷内者不救,死人或一心求死者不救,恶贯满盈罪大恶极者不救。你们又不在此列,我为什么不救?”
苏婉之还是有些忐忑:“那把他治好需要什么代价?”
少女有些不耐烦:“还不知道他什么病呢,这些等谷主看了再说。病人都还没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一直闭眸休憩的姬恪突然开口,声音柔若春风:“这位姑娘,我们是第一次到回春谷求医,难免多些疑问,抱歉。”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问的。”少女一改方才的不耐烦,笑容明艳,“对了,有没有人说过,你不止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姬恪一愣,似想起什么,淡然一笑:“的确是有人说过我好看。”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你好看。”
苏婉之心头没来由的浮现出这两句对话,心头一跳。
那厢,两个大汉已经扶着姬恪坐上竹轿子,苏星对苏婉之喊道:“小姐,我们也下去。”
苏婉之回神,点点头,跟在少女身后自巨石缝隙而上。
拐弯之后,苏婉之就呆住了。
方才巨石遮掩,看不到此后的全貌,如今看去,只见那巨石掩盖的狭窄谷口下是层层石阶,石阶歪歪扭扭直通而下,不知百层还是千层,犹如悬崖陡壁,骇人非常。
怔愣时,少女已经带着两个大汉步履如飞,少女的身形虚幻,几步后就已经将苏婉之甩下,宛如叶片飘零。
苏星拍了拍苏婉之,颤声问:“小姐,怎么办啊?”
看着另外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