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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姬恪的靠近,苏婉之忽得坐起,不想起得太猛,额头差点撞上床梁。
刚想揉揉额头,已经有一只手覆在她的额上。
似无奈的轻笑声自头顶没入她的耳中。
“很疼么?”
声音却是极温柔的,月光流水般皎然清婉。
从额头的热度一直烧到苏婉之的心里,她的脑中轰然一响,半晌竟是呐呐无言。
眼睛四处乱扫,奈何近在眼前的姬恪挡住了大半视线。
于是,抬眼是姬恪,垂眼是姬恪,侧眼还是姬恪。
脑子也尽是姬恪。
“我很可怕么?”
苏婉之闻言,斩钉截铁道:“不。”
姬恪温柔笑,语气似有疑惑:“那为什么你一看见我就吓的掉进湖里,现在也不敢抬起头?”
苏婉之自然不会告诉他,那来自少女看见心上人的娇羞。
想了想,小心地抬头,眨眨眼,大眼睛正对上姬恪因为笑容而微弯的眸,苏婉之心中慨叹,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好看成这种地步?
轻轻揉揉她的额,姬恪弯腰在苏婉之的额上吹了口气。
苏婉之又怔了怔。
姬恪的气息骤然离开,递来一碗仍冒着热气的药。
“方才苏小姐落水,虽然月锦小姐及时替你换了衣装,可是为免染上风寒,苏小姐还是把这碗姜汤喝下吧。”
小口小口的喝着汤,看见姬恪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些微的失落涌上苏婉之的心上。
这时,她才发现姬恪正端起另一碗药喝。
那碗明显比她的大,药汁苦涩的味道浓得隔了老远还能闻到。
“姬恪,你生病了?”
姬恪仰头把药喝下,用一边的方巾拭干净唇,温言道:“不是,宿疾而已。”
“那药很苦吧。”
“喝多了也便不觉得苦了。”
“可是其实还是苦的吧。”
姬恪难得的迟滞了一下,才笑道:“这么说也可以。”
苏婉之摸摸腰侧,装东西的荷包还在身上,从里面摸出两块拿油纸抱着的东西,丢给姬恪。
“我特地找府里厨子做的糖衣包,很甜的。”
“糖衣包?”
“就是冰糖葫芦外面那层糖衣,我嫌山楂太酸,就干脆只做了糖衣包起来吃。”
姬恪怔怔看着手里包的小小的糖球,忽而一笑,取了一颗,含进嘴里。
确实很甜,一含进去甜味就从舌尖蔓延开,瞬间驱散了口中的苦意,几乎让他觉得不适应。
可是,不求酸,只求甜,这样的想法,该有多么可笑。
苏婉之喝完,就手脚麻利的把挂在一侧的一套碧色裙装换上。
边换,她才想起姬恪方才提到的月锦姑娘……醉烟阁的红牌红遍明都,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她自然是听过的。
手下的动作滞住,姬恪竟然还真的是来这里……
苏婉之不由得浮现出苏慎言摇着折扇解释自己常去醉烟阁的理由:“男人嘛,食色性也,你要相信哥哥,这个年纪没有需求的,要么是无能,要么是断袖……”
照苏慎言的理论,那么她是不是该庆幸一下……
姬恪听到苏婉之穿衣声,转过身去轻声道:“苏小姐若换好衣服,那我这便叫人送小姐回府。”
方才的念头盘桓在苏婉之脑海,实在搁之不下,于是,也就出声了。
“额,这里是醉烟阁吧。”
“是的。”
“那你是来……”
姬恪笑了一声,竟然还是笑意宛然的样子,没有丝毫赧然:“苏小姐以为呢?”
苏婉之憋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你是不是来嫖妓的这句话说出口。
倒是一个声音,先传了过来。
“齐王殿下,是来听我弹琴的。”
月锦自门外漫步而入,水色纹荷花长裙桃红抹胸,玉色轻纱罩在肩头,耳垂边一颗宝石红耳环,隐在乌黑长发中宝石宛若一滴鲜血,行动间腰侧环佩泠泠,气质清傲。
她只是一抬起头,苏婉之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姬恪并没有拒绝月锦站到自己身侧。
更何况月锦说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实,他确实很喜欢听月锦弹的曲子。
既柔情蜜意又顺从,和缓如水。
月锦见状,心头一喜,随即道:“苏小姐,还有什么疑问么?”
苏婉之见着对面那对璧人,耀目的把她的眼睛都快闪瞎了。
压力越大,苏婉之心里翻涌的情绪也越强烈。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自然是明白的。
缩缩袖,苏婉之正襟危坐道:“我有事想单独同齐王说。”
潜台词,月锦姑娘可否先让让。
月锦不是笨蛋,自然明白,退了两步,出去。
姬恪转头问她:“苏小姐还有什么事情么?”
苏婉之两步走到姬恪身前,事到临头,她还是有那么点羞赧。
只好稍稍转个弯子:“你喜欢这个月锦姑娘么?”
姬恪毫不犹豫笑道:“自然是喜欢的。不喜欢又怎会来听她弹琴?”
苏婉之解释:“不是这种,是那种想娶回去做妻的那种。”
姬恪微微敛眸,良久道:“那种喜欢,却是没有。”
他吐字很慢,也很清晰。
苏婉之闻之大喜,恨不能当场拍桌把姬恪定下。
但心里还残存的那么些矜持让她定了定道:“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不曾。”
苏婉之怅然若失的“哦”了声,对姬恪道:“那如果有人喜欢你呢?”
单刀直入,几乎不带掩饰。
其实姬恪从一开始就知道,苏丞相之女喜欢他,第一次,第一面,苏婉之尤穿着男装看他时的目光,几许忐忑,几许焦灼,还有几许的不知所措,都汇成了思慕之情。
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多了。
女子原本就比男子好操纵,只是女子的行为过于受情感的支配,不如男子做事来得可靠,所以他一向很少利用女子做事,那样的不可操纵性太高。
只是,苏婉之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送上门来的他为何不能利用一二?
更何况,苏婉之如此身份和如此性格,要利用起来,实在太简单。
他的声音依旧清雅有礼,不曾丝毫改变。
“苏小姐,你可知……很多人是不能轻易谈喜欢与否的。”姬恪只略停,又继续说,“你是否觉得月锦小姐喜欢我?”
苏婉之一愣,还是直言道:“是啊,难道不是?”
姬恪淡笑摇头。
“你不知道月锦小姐过去的经历,自然会如此简单认为。”
苏婉之被姬恪的淡淡轻愁的音色惊住。
姬恪同她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弱女子同寡母清贫的生活,随着年岁增长,女子的容貌越盛,却因此招惹到了权贵,权贵逼迫女子就范,女子不肯,权贵便以其母之命要挟,其母闻之竟以命护女儿贞洁,谁知权贵仍不肯罢休,强抢女子并下药辱其清白,因女子挣扎之中伤了权贵,权贵一怒之下又命人痛揍女子并将她卖到青楼……
这个女子自然是月锦小姐,而这个权势滔天的权贵,却正是当朝大皇子姬止。
“我能做的,只有尽力护住她。”姬恪淡淡看着桌面,目光中似乎隐隐有些无力的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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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婉之已经被送出醉烟阁。
其徐才慢慢自阴影中走到姬恪身侧:“公子,这样做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这件事的确是姬止所为,只不过那女子香魂已逝而已,更何况,我这么做也是为她报仇。”
“可是,公子,这样利用苏小姐……”
“不是我利用她,她做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也是她自己清楚的。”
姬恪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站起身,朝外走去。
夜幕笼罩,无星无月,倒映在姬恪眼瞳中,更是一片黯淡的漆黑。
“其徐,你最近的话有点多。”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一月后,明都内最富盛名的戏班子寿喜班上演了一出新戏,在明都一炮走红。
这出新戏名为《艳鬼恨》,说的是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被大官逼迫,其母不堪作为大官威胁筹码自缢而亡,大官仍是下药辱了女子清白,又将女子转卖到青楼,女子在青楼遭受百般蹂躏,终香消玉殒,奈何怨气太重便化作艳鬼时时跟在大官身边,将大官家闹得鸡犬不宁,最后一方外仙人得知,怜惜艳鬼替她杀了大官,艳鬼心愿已了,烟消云散转世投胎为仙人灵兽报恩于他。
这曲折的剧情与离奇仙怪故事吊足了观者的胃口,甚至不少女子看此戏时还潸然泪下,抽噎声不绝。
然而这部戏的起始,却是要从一月以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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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自醉烟阁,送回来后,苏婉之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一早爬起来把藏在柜子里的传奇话本都摊出来。
苏星看她把话本翻得乱七八糟,刚要收拾,苏婉之抬手制止:“别动,我再想想。”
“小姐,你在想什么啊?”
苏婉之头也不抬,继续翻着,口中高深莫测道:“你不懂的。”
了解自家小姐也不是一天两天,苏星撇撇嘴,一跺脚出去了。
苏婉之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不过片刻,苏星又喘着气慌忙跑了进来:“小姐,小姐……”
苏婉之悠然道:“急什么,慢慢说……”
“小姐,韩先生来了!!”
“什么!!!师傅回来了?!”
苏婉之飞速从榻上跳下,两只赤着的脚踩在地上,一脸慌乱的收着铺的凌乱的话本书。
苏婉之的这位师傅是她爹的至交好友,据说她父亲还是只是个秀才的时候两人就已相识了,手无缚鸡的苏丞相能平平安安蹦跶到现在韩先立所起作用甚巨,但也因此,苏丞相从小就逼着苏家兄妹二人拜在韩先立门下,跟着他习武。
提起此事,苏婉之就满腹牢骚。
她被迫习武的时候,苏慎言已经被蹂躏的淡定了,每日做完自己的功课看着她蹲马步做苦力就在一边幸灾乐祸。
可怜人家少女这个年纪都是被娇养在家里,她自懂事后,就一日比一日苦,整日想着应付韩先立每日布置的习武内容和每旬一次的考察。
终于,两年前勉强出师后,韩先立高人表示要带着关门小弟子出门游历。
苏婉之当晚给观世音菩萨烧了三柱高香。
没想,韩高人走前丢下一句“不日归来检查汝兄妹功夫”便飘然远去。
这一去就是两年,苏婉之本以为已经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苏婉之前脚收拾好东西,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已经迫近。
“师姐,师姐,我和师傅回来了!”
小师弟容沂先一步迈了进来,紧接着后面是一身寻常青衫却难言周身沉傲之气的男子。
“婉之,我上次教你的剑术与白绫融合的如何了?”
苏婉之乖巧的接过苏星手里差,双手托捧:“师傅,您一路风尘也累了。先喝口茶吧。”
韩先立淡淡的眸光一扫。
“你是不是一点也没练?”
苏婉之装傻:“呵呵,怎么可能啊,师傅。”
“那就练给我看。”
那剑法别说练了……苏婉之连记都记不大清楚了……
苦哈哈的握着白绫的一端,在韩先立的凝视下,苏婉之一步步挪到校场……
结果自然是……
韩先立冰冰冷冷盯着她,吐出六个字:“每天练五十遍。”
再然后,苏婉之的苦难日子便到来了。
每日天不亮早起负重,绕着苏府转上十来圈,直到日上三竿,便开始在校场练剑,容沂看着,一遍一遍,直到日落西山,浑身都似散了架一般。
苏婉之不是没想过偷懒,反正容沂好糊弄的很,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