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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
宁大爷只当自己这个做的是天衣无缝,既讨好了知府,又在宁二爷心口上戳了一刀,消了那日被逼分家的气,谁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一乘小轿进到知府衙门,是众人都见到的,宁大爷又没有本事把宁大姑娘身边丫鬟奶娘们的口都封了,渐渐有些风声传出来。
再加上有心人细一打听,也就明白内里究竟,只是一来那是宁家家事,二来宁大爷口口声声说宁大姑娘已经没了,谁肯为宁大姑娘做主,也就由他去了,只是私下议论不休。
杜太太听吴妈说完缘由,口开了半日没说话,吴妈垂手而立,也不敢评论一二,过了许久才听到杜太太问:“宁大爷做出这等事体,难道宁太太就全然不管?”
吴妈一笑:“太太素日聪明,怎么今日倒糊涂了。”杜太太叹一口气,宁太太的性子,说好听点是贤淑,说难听点就是软弱,夫死从子,况且宁大姑娘又是庶出,她的生母当年占尽宠爱,现时宁大姑娘为妾,说不定宁太太心中反而快意。
杜太太唇边露出讽刺的笑,只是她家二姑娘想嫁进杜家,是不成了。
四季都有好风光,这里牡丹刚落,那里荷花方开,杜太太让人在荷池边摆了酒,一边赏荷花,席上的菜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有道荷叶糯米饭是杜太太喜欢的。
雀儿好甜,这道饭正合了她的胃口,一家大小正聚在荷池边笑语宴宴,有人来报,宁太太来访。
这可奇怪,雀儿放下筷子,寡妇守制,三年都不能出外应酬,况且宁老爷没满周年,怎么突然跑到杜家来了?
杜太太是早预到她会来了,不过迟了一月,也算耐的住性子,吩咐雀儿带着杜桦她们继续吃喝,自己独自见客。
宁太太一身缟素等在厅里,数月没见,她有些憔悴,不过精神还好,见杜太太进来,宁太太也不起身迎着,只是冷笑道:“杜太太素来都是知礼重信的,谁知说出的话竟当没说过一样。”
杜太太也没说话,径自到主位上坐下,眼一扫,吴妈忙带着伺候的人退出去,满厅顿时只剩下宁杜两位太太和宁太太的一个丫鬟。
杜太太的眼这才转到宁太太身上:“我们等会说的话,难道宁太太也要让下人听吗?”宁太太看一眼自己的丫鬟,又对杜太太道:“我的话从没有什么不可对人的。”
杜太太一笑,她既这样说,自己又何必再给她遮盖,手放在膝上:“只想问宁太太一句,府上的大姑娘此时在何方?”宁太太没料到杜太太别的不说,问的竟是这个,手里的帕子一下捏紧,当日宁大爷要做这件事时,也曾拦阻来着,只是拗不过儿子。
只得退而求其次,收拾了些金银首饰塞到宁大姑娘衣衫里面,只当这就是嫁妆,日后想起来,心头也常突突的跳。这事怎么说做的亏心,再者她不是那种善说谎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只是还强挣着道:“我家大女儿自从老爷去世,就得了病,两个月前已经没了,因是未嫁而亡,匆匆葬了。”
是吗?杜太太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宁太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让宁太太差点跳了起来,手里的帕子捏的更紧:“市井流言,信它做甚?”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宁大姑娘,其实古代,妻妾之别是很明显的,一般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是不肯让女儿做妾的。
当然,有利欲熏心的把女儿卖去做妾的情况也有,但这种情况是会被大家骂的。
而且,古代虽然允许娶妾,但并不是以妾多为荣的,皇帝多纳几个妃子,还会被骂沉溺女色,更何况一般人?
结亲
市井流言吗?杜太太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瞧在宁太太眼里是十足的嘲讽,她咬紧牙:“杜太太,我家大女儿已经没了,送去知府衙门里的,不过是两个丫头,市井流言,有风无影,况且送几个丫头也是常事,谁瞧见那是我家大女儿了?”
杜太太竟没料到宁太太是这样的人,劝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眼里顿时有惊诧之色,只是看着她。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外头的蝉声都传不进来,宁太太觉得十分烦躁,口里干涩,但总不能占了下风,挺直脊背毫不示弱的回看向杜太太。
过了许久,杜太太才叹道:“罢了,那也是你宁家家事,大姑娘死了也好,去了别的地方也罢,都和旁人无关,尊府既攀上知府大人,我家不过一白丁,不敢再攀,那桩婚事,就此作罢。”
宁太太方才来时是气势汹汹,此时那股气势已消,心中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是愧是悔还是羞恼?宁太太也顾不得,再一细想,横竖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就算那边事闹出来,也没人可以作证得,霍的站起身来:“我家女儿和灶婢为妯娌已是委屈了,杜太太此话正好,就此告辞。”
没想到她竟蠢到这等地步,杜太太用手微微揉一揉额头,神情有些疲惫,一双眼直视宁太太:“纵是灶婢,也是我杜家长媳,上得宗谱,续的子嗣,宁太太此话,不觉得过分吗?”
已是撕破脸,宁太太再不顾,下巴高高抬起:“杜家抬举一个灶婢为媳,是杜家的事,我宁家送知府丫头,也是我宁家的事。”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厅外檐下,站了两行下人,都是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出,见宁太太独自一个出来,杜太太没在背后送出来,吴妈眼里闪出一丝惊诧,宁太太的丫鬟跟了出来,上前扶住她。
宁太太带的两个管家娘子也急忙跟上前,宁太太刚走出一步,就瞧见雀儿站在那里,小冬扶着她的一支胳膊,脸色平静,见她过来,手握成拳放在腰间,膝微微弯一弯,浅浅行了一福。宁太太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也不晓得有没有进到她耳里,脸微微红一红,随即想起既已撕破了脸,又何必说那些,擦着她的身子走了过去。
雀儿缓缓走向前,吴妈急忙上前搀扶:“大奶奶怎么过来了?”雀儿只淡淡一笑:“我只是想着,宁太太过来,我原当过来伺候的。”吴妈偷眼去瞧她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心里嘀咕不止,刚才宁太太那几句话,可是里里外外全都听的清清楚楚,也不知大奶奶听到了没?
不过吴妈还是笑着道:“太太没叫人,也不好,”雀儿还是笑着:“媳妇伺候婆婆是应当的。”说着推开吴妈和小冬,径自走了进去。
吴妈下意识的想上前叫她,又觉得不对,退后一步示意小冬也停在那里,小冬诧异的看眼吴妈,还是退了回来,在门外等候。
雀儿的脚步声让杜太太皱起眉头,她挥一挥手,语带不慢的道:“不是没叫人吗?”雀儿见她满脸疲惫,近乎瘫坐在椅子上,想起方才宁太太说的那几句,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娘,是我。”
杜太太听到她的声音,眉微微皱了皱,接着抬头对她笑道:“外面这么热,你不在那里陪着姑娘们,跑来做什么?”雀儿肚子大,蹲不下去,只能弯腰对她笑着说:“媳妇是来服侍婆婆的。”
雀儿虽在笑,杜太太却在她眼里看出点和平时不同的东西,微微一哂,站起身道:“我们走吧,不要让她们久等。”
站起身时,杜太太迈出一步,身子趔趄一下,险些栽倒,雀儿忙扶住她,杜太太站稳自嘲的笑下:“年纪大了,没年轻时那么灵便。”雀儿知道杜太太此时心头,定是什么滋味都有,什么都没说,扶住她的手加了点力。
杜太太转头看着儿媳,她年轻的脸上有着关心,有着活力,没有的,是卑微。杜太太笑了,这样的媳妇纵然是出身灶婢又如何?雀儿见杜太太只是看着自己,突然笑了:“婆婆,媳妇的确是灶婢,但媳妇从不为是灶婢为耻。”
杜太太释然一笑,只吐出三个字:“我知道。”说完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去赏荷。”见她们婆媳出来,吴妈忙带着人迎上去,杜太太看着外面天高云淡,低头看眼雀儿滚圆的肚子,不和宁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坏事。
杜宁两家婚事没成,这个消息通过媒婆的嘴很快就传的全城皆知,这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宁家这做法实在不对的,也有说杜家过迂,宁家既已说过,宁家大姑娘已经没了,送去的是丫头,就不是明公正道的送去做妾,这有什么妨碍?
不过这些话已不过是大家席后的谈资的,过不了几日,就有了新的谈资。
七夕刚过,杜太太的二姐,户部尚书朱大人的夫人回乡省亲,这尚书夫人回乡,地面上的乡绅太太都要去见,更别提亲姐妹们。
除了身子太重不方便的雀儿,杜家是全家出动,杜太太和朱夫人姐妹们十多年没见,见了面又哭又笑,连礼都来不及行。
还是方太太带着人把她们劝住了,这才勉强坐下,那手还是没有送开,杜桦上前拜见姨母,朱夫人见杜桦生的温柔沉静,端庄大方,不由赞了又赞。朱夫人自己是无所出的,此次回乡,不过带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回来,此时也上来拜见杜太太,杜太太见这姑娘虽不是朱夫人生的,但眉目之间,似乎有朱夫人的影子,笑道:“真不愧是二姐带出的孩子,宛似二姐。”
朱夫人灿然一笑,杜桦也来见过表姐,杜太太这才叫儿子们进来。朱夫人看着杜桐文雅,杜棣活泼,杜梁虽孩子气,跟着哥哥们,举止也没错的,方夫人挨个赞叹过,他们这才退了出去。
各自拜毕,方太太已经把酒席预备好,众人入席饮酒,朱夫人笑着对杜桦道:“你姐姐也是不吃酒的,这是你外祖家,你们姐妹们何不下去,省的在我们面前拘着。”
杜桦依命行礼,和朱家女儿挽手下去,瞧着她们离去背影,朱夫人叹道:“当日我们在闺中也就这么大,谁知一转眼,别说我,连四妹都要做祖母了。”方家两个儿媳在旁站立伺候,一个执壶,一个布菜。
听了这话,方大奶奶笑着说:“二姑母这话说的是,再多过几年,连侄媳们都要做祖母了。”这话说的三位长辈都笑了。
姐妹们聚在一起,不过谈谈往事,说说子女,杜太太听朱夫人话里,总是对没有亲生子女有些遗憾,温言劝说:“二姐虽无所出,听的几位侄子侄女都还孝顺,旁的不说,今日见的这位侄女,就温柔大方,对二姐有孺慕之色,有这样的孩子,不胜过亲生吗?”
这话朱夫人也常劝自己的,只是终究心有不甘,看着坐在玉兰花树下正在玩耍的杜桦和庶女,心头微微一叹,转眼对上杜太太关切的目光,伸手拍拍她:“我没事,方才听说棣儿还没定亲,我倒想问句,愫儿合不合你眼缘?”
这是要求亲的话了,杜太太还在沉吟,方太太已经笑了:“我说二妹妹一直有什么心事,原来是想和四妹妹做亲家,旁的不说,我倒能吃杯现成喜酒。”
朱愫,杜太太看向花树下的少女,正仰着头和杜桦说着什么,脸上笑容灿烂,棣儿是个性子活泼的,配这么一个沉稳的媳妇也成,想到这里,杜太太笑道:“二姐肯下顾,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侄女虽是庶出,也是尚书府的千金,嫁到我们这样的白丁人家,门第有些不般配。”
这话已是肯了,朱夫人心里高兴,面上还要做个故意恼的神色:“四妹说这样话就是故意气我,谁不知道杜家也曾是相府,况且你我是亲姐妹,这有什么般配不般配的?”
方太太凑趣:“二妹妹这话说的对,四妹妹该罚,该罚。”方大奶奶忙上前倒满酒,在这欢声笑语中,两个孩子的婚事就此底定。
回到杜家已是深夜,杜太太妆容未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