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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无论是他还是张楚楚,都不可能把到手的五十万支票再送回去,哪怕牵涉到比辽东市更麻烦的事情,哪怕需要付出信誉名誉荣誉清誉之类的代价,因为从小到大,他们实在是吃够了没钱的苦,对钱的爱好或者说贪婪早已成为了不可违逆的本能。
如果这是一种病,那么他们肯定不愿意去治。
自幼的艰难生活。
还让秦杰和张楚楚拥有别的一些近乎本能的生活习惯,除了爱钱之外,对危险的敏感、提前预知着麻烦便会像兔子一样跳的远远的,绝对不惹任何麻烦。
也算是其中很鲜明的几项。
所以在此后数日,战船在大泽水面上缓缓南行,秦杰一直没有出客舱,冼植朗那艘船相邀数次,都被他温和而坚决地拒绝掉。
冼植朗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才会在那天的谈话中。
如此简单地向秦杰挑明自己的阵营和想法。
而他越不简单,秦杰越不想与此人有更多的交流,因为他不想参合到天道盟继承这件大事当中。
代表清梦斋入世,他有资格对天道盟继承发表自己看法,只不过他没有什么看法,他唯一的看法便是:如今的于龙天英明的一塌糊涂,那么将来他想让谁继位便让谁继位好了。
至于清梦斋要不要在其间发挥什么作用,需要不需要从中获得某种利益——清梦斋真的不需要——将来无论是谁做天道盟盟主。
都必须保持对清梦斋的尊重。
而且秦杰现在真的不关心将来谁能够坐上那张椅子。
斋主的亲传弟子们,身在二层楼上。
自然要比地面上的人们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完全不用理会那些渐被风拂起的红色灰尘。
秦杰现在关心的事情,已经渐渐超越了红尘的范畴,进入到世外的领域,变成了那些不为世人所知、却会影响整个世界的事情。
比如冥界入侵。
比如自己是冥王之子的那个传闻。
比如张楚楚身上的病。
时已入秋,本应清而略燥的秋风,被大泽漫无边际的水域蒸薰,便多了很多润泽的味道,入窗扑而令人顿感清新。
秦杰看着符纸上那根似草字类的线条缓缓凝形,用敏锐的目力确认符墨里掺的乌金粉在这些线条里分布的足够均匀,把手中的笔搁到砚台上,转身向窗外的湖面上望去,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未知的事情思考的越多,他便越发警惕,总觉得冥冥中有些事情正在发生,而且那些事情似乎与自己和清梦斋有关。
因为冥冥中三字太过矫情,他再次想到冥界入侵的传说。
斋主都没有在太虚观里找到镇压冥界的通道,他认为自己更不可能找到,但如果自己真是冥王之子怎么办?
关于秦杰身世的流言,已经在世间传播开来,他不知道那些曾经想杀死自己的道宗大德们现在会怎么做,也不知道太虚观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随着湖水轻荡,离太虚观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沉默。
如果按照本能行事,因为心中渐深的这抹警惕或者说异兆,秦杰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张楚楚中断旅程,以最快的速度回沈州。
但他没有这样做,相反,他让船队加快了速度。
因为张楚楚的病情忽然反复。
……
离开沈州市的时候,张楚楚身上的寒症似已痊愈。一路南行晒太阳,更好像连病根都去了,然后上船之后,秦杰却吃惊地感觉到,每天夜里抱在怀里的那双小脚变得越来越冷。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无论晒太阳还是修行神术,似乎对张楚楚体内的阴寒之气都已经无法做到有效的压制。
张楚楚自己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或者感觉到了,但担心秦杰担心,所以她没有说。依旧每天如常。
秦杰担心她担心,所以也没有对她说,他开始注意随身的酒囊是不是满的,每天夜里默默解开衣襟。
把张楚楚冰冷的小脚放在自己最暖和的地方,然后开始不停思索临行前斋主说的那些话。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斋主要自己带着张楚楚一起去太虚观,看来真的只有道宗隐居的那些长老,才能治好张楚楚。
因为明白,所以不明白……他怎样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连神话集团。
甚至是清梦斋都无法治好张楚楚的病。
斋主都治不好的病,那还是病吗?
第388章 骄傲!
想不明白,秦杰便不再去想,反正无论这件事情的过程是什么,最终的结果已经注定——他必须把张楚楚的病治好,那么他便必须去太虚观面对道宗的慈悲或者是雷霆,甚至可能要面对自己修罗之子身份被证实的那一刻。
行于大泽,迎着湖风。
水面白星点点,沙鸥偶至。
在对未知的警惕以及对张楚楚身体的担忧双重压力下。
秦杰默默修行着,他每日不停写符。
不停冥想,不停炼养逆天气。
湖光水色间,本来隐隐约约的那道门槛,仿道变得更近了些,更清晰了些。
人在世间,不得不做的事情,往往意味着某种突破的契机。
对于秦杰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事情不得不做,比如张楚楚的安危。
当初在草原天魔湖畔,因为云正铭用张楚楚来威胁他,他破境入了金丹,然后一枪把将入元婴的云正铭射成了废人。
如今在秋日大泽上,他再一次遇到了破境入元婴的契机,只不过这一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正所谓国乱出忠臣,悲愤出诗人。
张楚楚,能让秦杰出离境界。
……
距离大泽很远的神话集团群山深处,云正铭也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契机。他不知道那个契机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出现,但他相信大董事在南海畔把自己从活死人的状态中拯救出来,又把自己送到世间所有修行者都视若圣地的董事会修行,这本身便是自己的一次大契机。
来到董事会,让他看到重新成为强者的可能,让他隐约寻找到成功的机会,让他得新燃起熊熊如火的欲·望,他认为这就是契机,因为这些便是他心中所想,而他心中的所有思想,都是上天的意志。
只不过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有一段距离,就如同他在南海渔港收鱼时,看到的渔船和码头之间的木制船板,只要走上去仿道便能轻松地登上鱼船,但事实上那块船板上尽是粘滑的鱼鳞和内脏,很容易滑落,摔入海中。
云正铭擦去嘴角的血水,知道自己的肋骨又被打断了一根,看着身前雪榻上那个只剩下半截身体、正在凄厉吼叫不停、似乎随时可能把自己打死的恐怖老道,眼中不由流露出痛苦和惘然的情绪。
自己的杂役生涯究竟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那个契机究竟在哪里?
云正铭在董事会里做杂役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他都要爬上这座被青藤覆盖的红山,给洞窟里那些奇形怪状的老道士们送东西,每天都极疲惫,还要承受极大的精神压力,尤其是这个被腰斩的老道士,更是把他当成猪狗一般,不停羞辱他并且折磨他,直到让他受伤吐血才满意。
虽然备受凌辱折磨,但没有威胁到生命,用了这么些天,云正铭猜到这些洞窟里的老道士虽然有些畸形变态,但清楚他的来历,不敢真地把他弄死,所以他继续忍耐,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和这些老道士们说几句话。
在那些书中故事所赋予他的经验中,这些像鬼一般被幽禁在洞窟里的老道士,必然极为孤单寂寞,那么只要多说说话,自己说不定真的可以与这些老道士之间培养出某种情感,一旦如此,自然能有极大好处。
这种期望看上去似乎显得有些幼稚可爱,到目前为止,道人们除了询问他最近数十年修行界的那些事情之外,更多的依然是不停嘲弄他低劣的修为境界、愤怒地咆哮着他这么弱小凭什么能够进观。
但他至少通过这些交谈掌握了一些信息,比如先前双眼一瞪,便让自己吐血倒飞,摔断一根肋骨的残疾老道姓何。
何姓老道自称半截道人,很明显是当年被腰斩之后的沉痛自嘲,并不是真名,按照辈份排,应该是如今神话集团董事长的师叔,难怪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境界……
半截道人双手深陷在雪原巨狼毛皮里,身上那件陈旧的道衣无风而飘,脸上的表情如石块般冷漠,而眼眸里却流露出无穷的暴烈痛苦绝望的神情,看着擦着血艰难站起的云正铭,幽幽说道:“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你就是个废物,你有什么资格陪我说话?滚吧!”
云正铭没有像以前那样沉默离开洞窟,因为他从这位道门前辈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与以前不同的地方,对方明显已经绝望,而他知道对方的绝望是什么,所以他走到铺满狼皮的榻前,双膝跪下。
说道:“如果我是废物。大董事不会让我来这里,更不会让我有机会与前辈见面。”
听着大董事的名字,半截道人渐渐平静下来。
看着跪在身前的云正铭,有些神经质般笑了笑,说道:“可你就是一个废物。”
“现在是废物。不代表会永远都是废物。”云正铭平静回答道,微微低头,眼眸里泛过一抹淡灰的光泽。
“说你是废物,确实不公平。”半截道人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被我这般打骂羞辱,你依然坚持每天进洞,说明你意志够坚定,看你的伤势复原速度,说明你这身体的底子不错。你一直在暗中修行《灰眼》,就想找个机会吸走我的功力,不管是想用骗的,还是想走感情路子,终究证明你这个人够狠。”
听着这番话,云正铭身体一震,他完全没有想到身前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残疾老道。
居然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陡然间生出无穷恐惧,想要转身逃出这个富丽堂皇却阴森至极的洞窟。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僵硬的无法动作,也许是知道自己逃的再快。也无法快过老道的目光,也许只是想赌一把。他没有动。
他依然跪在老道的身前,只是把头压的更低了些。
“《灰眼》确实是门了不起的,经过道门前辈改造以后,和原初的《饕餮魔功》比较起来,可以不用吞食修行者的血肉,而直接吸取对方的念力,用来偷袭暗算,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半截道人抬头望向洞窟上方,仿道望向了那片天空,想起了很多往事,缓声说道:“但事实上,经过这等改造,看起来不是那般血腥,自然会有所损耗,与饕餮相比,用《灰眼》强压的念力乃至精神,很难与你原本的世界相融,将来会造成很多问题,哪里有真正的饕餮强大,只可惜魔教里的《饕餮》早已失传,如今魔教凋蔽如斯,想必再也没有人会了。”
这位修为境界已经隐隐破了高级境界的强大老道士,并不知道当年莲生大师早已在暗中把《饕餮》重新修练成功。
云正铭神情微凛,在天书沙字卷上,他已经看到了相关的记载,只是没有太过注意,此时听半截道人的说法,才知道那是很麻烦的问题,不过现在最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半截道人在看穿自己意图后,没有杀死自己,也没有赶走自己,反而开始像一位老师般教导自己。
半截道人收回望向洞窟上方的目光,低头看着云正铭,淡然说道:“你意志够坚定,肉身不错,有野心,有想法,能忍耐,手段也够毒辣,似乎已经具备了成功枭雄的所有条件,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依然说你是废物?”
“弟子不知。”
“前些天我听过你的遭遇,知道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