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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差不多几十年,才走到这一步,走到可以和昔日主人平等相待这一步。是真正的平等相待,而不是原来那样,嘴里说的和自己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
看着上面的字,这字迹嫣然并不熟悉,不是曾之庆的,也不是女儿的,或许是曾少夫人,不,现在不该称呼她为曾少夫人,而是曾大太太。嫣然的手往那字上面一个个挨个点过去,当年那个掩饰不住骄傲的,初过门的少妇又在眼里,还有她唇边万事掌握在手心里的笑容。
现在,嫣然的手轻轻一挥,这么多年的时光过去了,曾经需要在她面前低眉顺眼回话的人,已经可以站在她面前,露出得体微笑了。
虽然旅途劳累,但嫣然这一夜并没睡好,听着身边丈夫发出的呼噜声,嫣然拿起扇子给他打了几下扇,那呼噜声减轻一些,嫣然看着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回奉命去给石安送东西,遇到的男子就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想到这,嫣然很想把丈夫摇醒,和他说说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可看着他面上那已经很明显的皱纹,嫣然并没把丈夫摇醒,还是让他睡吧,要赴宴的,可不止自己。
想着,嫣然就重新躺好,容畦等她躺好才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女人啊,就是想的太多。不过,别的女人这样想不可以,妻子这样想,很好。
曾家在被夺爵后搬回侯府之时,只对违禁之处做了些改动,后来因着曾之庆的长子读书还算成器,有些松动了,于是原先被封起来的厅堂又重新打开,不过当年悬着匾额的侯府正堂,一直锁在那里。除非曾家子孙有谁做到一品大员,那座正堂才有可能打开。
轿子在二门里落下,曾府下人上前掀起轿帘,嫣然走下轿,虽经历了风波,但二门处和原来并没什么变化。等在那里的馨姐儿和曾大奶奶已经迎上前。
“娘,这一路上可好!”几年不见,馨姐儿面上的稚气早已褪的干干净净,和在扬州时并不一样。当着曾大奶奶,嫣然不好对女儿流露更多的感情,只回了个好字就对旁边的曾大奶奶点头:“小女娇痴,这些年在这家里,你这做大嫂的多有提点,麻烦你了!”
“亲家太太这话羞死我了,我不过偶尔说上几句,哪能算得上提点,再说像二婶婶这样聪明伶俐又体贴人的妯娌,我还巴不得个个都是这样。”曾大奶奶姓石,是石安的堂侄女,也是侯府旁枝。
嫣然先还担心女儿是报喜不报忧的,不过见了这一面,再加上石氏的这句话,嫣然的心也就放下些。握了女儿的手,嫣然在她们妯娌的陪伴下往上房走去。
曾大太太现在住的,是昔日曾太夫人住的上房。当年曾侯爷和赵氏针锋相对,闹了两三年,最终还是曾侯爷败下阵来,带了爱妾幼子拿了大大一笔家资出外居住。赵氏被曾侯爷这举动气的差点吐血,在床上又躺了几年就断了气,临终前拉着曾大太太的手,要她一定记得这条家规,不能让孙儿们纳妾。
曾大太太当然连声应是,曾侯爷听的老妻去世,也不伤心,过了几日就来找曾之庆,要把那姨娘扶正。曾之庆到此时对自己的爹真是半分孺慕之心都没有了。冷笑说要扶正可以,从此之后,自己就没有爹了,也不姓曾了,索性改姓赵吧。然后再去开祠堂和老祖宗们说说这件事,老祖宗们许了,就可。
曾侯爷虽然荒唐,但还有个架子在那里。不怕儿子也怕老祖宗,只得听了儿子的不扶正那姨娘。但又说了另一个条件,自己年事已高,那些银子慢慢花着不够花,要曾之庆一年拿出一千两银子给自己。
曾之庆被自己爹的荒唐气的差不多快要气死,也晓得他要这银子是去养庶出幼弟的,也只有咬牙答应。好在曾侯爷那边,每年只要送了银子过去,逢年过节再接回来受儿孙们几个头,他也再不说什么。至于那个庶出幼弟,曾之庆全当没这个人。
嫣然走进上房院子,瞧着这和当初相差不多的屋子,想起女儿信上说的这些,心里感慨万千,但还是笑着对迎出来的曾大太太行礼:“亲家太太安,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曾大太太还礼不迭,又往嫣然面上瞧了瞧才道:“好,好,好着呢,你这路上可还好?我早盼着你来了,可是总没有个什么理由。难不成我还和人说,我想我亲家了,想她来京里和我说说话,这传出去,岂不笑歪了人的嘴?”
果真是物是人非了,嫣然心里叹息,面上笑着道:“亲家太太要和我说说话,有什么不可以呢?”说着两人携手进了上房,上房里除了下人,还有一个妇人听到声音就站起身。
嫣然瞧着她有些面熟,倒没想起。这妇人已经开口:“嫣然……,容亲家太太,我是这府里的二姑太太,不晓得你可还记得我!”原来是曾三老爷的女儿曾之敏,算来她也快四十了。进府的第一日,曾之敏来给曾太夫人问安,困倦地立即在床上睡去的样子又浮现出来。
嫣然不由感慨:“原来是敏……”姐儿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嫣然只浅浅一笑:“原来是二姑太太,记得我离开时,您才十一?现在,都这样了,这要在街上,定然认不出来。”
曾之敏也淡淡一笑:“方才你进来时,我还细细瞧了,除了有些白发,竟没多少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从侯府开始,也从侯府结束。之所以要写到稍微老年一点的嫣然,是因为我想写一个从头到尾的人物,而不是像原来写到半截子就结文。
还有一点点尾巴,其实不愿意等的,昨天那章就可以当做结局了,因为故事的主体部分已经交代结束。按照不少人的习惯,这部分应该当做番外,可因为我没有写番外的习惯,所以还是在正文里写。
第313章
嫣然不自觉地摸了下脸;接着笑了:“哪能呢?我孙子都好几岁了;我还没多少变化?”嫣然笑语宴宴;曾之敏心中无限感慨,当年曾太夫人说的话又在耳边;人这辈子;遇到什么事;还不知道呢。天下;哪有一成不变的事?
想着曾之敏的眼角就有些湿,曾大太太已经笑着上前招呼:“小姑就是这样爱说话,都坐下吧。说起来呢,都是熟人;也不用各自拘礼了!”
曾之敏收起心中感慨各自坐下,曾大太太瞧见馨姐儿和曾大奶奶站在那边;就笑着招呼道:“二奶奶还是去和你娘坐着吧,这么些年都没见着,你娘还不晓得有多想你呢!”
“婆婆就是晓得疼我们这些媳妇!”馨姐儿含笑说了这么一句,轻快地走到嫣然身边坐下。嫣然看着女儿,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脸,纵然她现在已经出嫁,生儿育女,但在嫣然心里,孩子终究还是孩子。
不过嫣然还是忍住了,和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曾大太太也就让馨姐儿带了嫣然先下去歇一会儿,让她们娘儿俩说说话。
“娘,您那外孙听说您要来,早几日前就嚷着了,结果昨晚走了困,今早我让他起来,他啊,怎么都起不来!”离了婆婆,馨姐儿还是和在闺中时一样的活泼,从曾大太太上房出来,就说了一路。
从家里的事说到家外,恨不得把这分开这么些年的事,都尽情地告诉嫣然。嫣然含笑听着女儿说话,馨姐儿说了半会儿才停下来:“娘是不是嫌我呱噪?”
“你在我身边时候,我倒是真有点嫌你呱噪,但现在你不在我身边了,我就觉得,还是想念你的呱噪!”嫣然的话让馨姐儿又笑了,抱住嫣然的胳膊头就靠上嫣然的肩:“娘,我好想你!”
“方才在你婆婆跟前是怎么说的?这会儿在我面前,又像孩子了?”嫣然这取笑女儿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传来孩子的声音:“啊,娘,外祖母到了没,我有没有见到她?”
说着话通往里间的帘子掀起,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揉着眼睛走出来。身后还跟了丫鬟在那拿着衣衫:“哥儿,把衣衫穿上。”那男童已经扑进馨姐儿怀里,圆溜溜的眼睛和馨姐儿一模一样:“娘,外祖母在哪呢?”
馨姐儿伸手就把儿子的耳朵拧住:“有你这样的吗?贪睡不起来不说,没瞧见你外祖母坐在旁边?”男童睁着眼看看,见嫣然对自己温柔地笑,男童的眼眨了眨:“啊,这就是外祖母。”
嫣然瞧见这孩子也十分喜欢,张开手要抱他,馨姐儿已经道:“娘,您别惯着他,这孩子,调皮的紧,也不晓得像谁?”
“像你小时候!”嫣然见孩子要给自己行礼,急忙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四处瞧了瞧才问馨姐儿:“这孩子长的,和他大舅舅小时候倒一个模子出来的。闺女现在只怕还在睡?”
馨姐儿的女儿才四个月大,这么大的小婴儿,更是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提到女儿,馨姐儿勾唇一笑:“但愿他妹妹啊,没有他这么调皮!”
男童手里正握了一把嫣然给的见面礼不晓得往哪里塞,听到馨姐儿的话眼睛就又圆鼓鼓地睁起来。
“孩子还小,调皮些也罢了。不过我瞧你婆婆,管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嫣然的话让馨姐儿点头:“可不是嘛,连四妹妹这样的,当初都被拗过来了,还怕别的?”
程姨娘所出的曾家四小姐,毕竟曾养尊处优过,那样只有个人帮着做粗使,饭要自己烧,衣要自己补的日子过不了一个月就哭着不肯过。她不肯过这样日子,但曾大太太没有就此放手,并没让她和姐妹们一样,而是让她在小院里,日复一日地抄写典籍经书。足足过了两年,曾大太太这才给她重新配了丫鬟婆子,教导她大家闺秀该学的规矩,该懂的事。
不管这曾四小姐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最起码面上她还是乖巧懂事,走出去也不会坏了曾家名声。曾大太太见她年纪渐长,也就给她寻着亲事,寻了一个读书人家,给她备了一份嫁妆嫁出去,至于以后日子过得怎样,那就是她自个去过,曾大太太管不了也没法管。
“瞧这才嫁过来几年,就只记得你婆婆记不得我了?”嫣然逗着怀里的外孙,笑吟吟地说了这么一句。馨姐儿的唇微微撅起:“是您说的啊,娘,您说,这过日子,是要人心换人心的。我这不就要记得您的话。”
真是长大了,再不用操心了,嫣然看着女儿,心里百感交集,丫鬟已在外头道:“太太那边差人来说,说今儿的酒席是要摆在园子里还是上房?还请亲家太太拿个主意呢!”
“娘,您瞧摆哪里好?”馨姐儿听完就问嫣然,这样问询,足以证明曾家对嫣然的重视,嫣然想了想才道:“那就摆花园里去,这些日子荷花该开了吧?”
馨姐儿把曾大太太遣来的人叫进来和她说了,那丫鬟仔细听了,应是而去。嫣然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和三十多年后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了。
当站在上房听命于主人时,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日。
“娘,您又在发什么愣呢?我们啊,也该收拾收拾去赴席了!”馨姐儿手里拿着梳子,让丫鬟把孩子抱出去,这才笑着对嫣然说。
“我不是在发愣,只是觉得,这就像一场梦,也许当醒过来的时候,我还躺在那棵树下,知了在一声声地叫着!”嫣然接过梳子,对着镜子把有些乱的发抿上去,收拾整齐了才回答女儿的话。
“梦?娘,您想的也真……”馨姐儿又想笑出来,但还是忍住笑:“娘,这不是梦,您瞧,您听得到我说话,看得到我,还有您外孙也在叫外祖母。娘,我晓得,您心里总有点过不去。可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