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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命,自然是不可违逆的。
吴家兄弟对望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出惊骇之色,他们搞不懂遥在天边的帝皇怎么会关注这一个小小的县城。
关秀秀的声音又低了三分:“皇上要迁都。”
迁都!
吴家兄弟到底是聪明人,转眼间,便从这简单的两个字想到了无数事情中去。
天下繁华,莫过京城。
商人逐利,做大了生意后自然想往京城一闯,只是京城水深,等闲混不进去,像是梁家,也是因为有了郭家做后台才能立足的。
而现在却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在北京成为都城前,里面的水浅的很,若是此时进入,吴家兄弟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把铺子开起来。
到时候,安肃县城的吴家和京城的吴家,可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向来沉稳的吴家大舅也不禁着慌,他紧紧的盯着关秀秀,追问道:“此话当真?”
若是只有郭浩儒的耳提面命,关秀秀还要犹豫一番,她前世却是亲身经历了,也感受到了北京从副都到京城重镇的变化,当下郑重的点了点头:“绝对可靠。”
吴家兄弟的两双眼睛登时闪亮起来,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一样,亏的二人前不久还当是魏知县的无理取阄,拼命的想要往外推。
现在想想,魏知县说此事的时候,面露为难之色,找的理由难以取信于人,分明是他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含义。
若是真的迁都,却又是实打实的上意。
想到这里,吴家兄弟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们一直消极应对,想来魏知县办事不力,惹恼了上面,他们也不会好过。
吴西顺不由着恼起来:“这魏知县真是书生误事!”
关秀秀笑了:“这是何等大事,魏知县应是不知。”
若是连一个七品知县也知道了迁都这样的大事,怕是御史们早就阄了起来。
关秀秀眸光闪动,忽然开口问道:“舅舅们可知道这魏知县的背景?”
做官的也分好多种,像是郭家,父子同朝为官,好处不言而明,郭浩儒经营下来的人脉大部分可为郭志礼所用。
若是寒门苦读出身的学子,就要靠着座师同门,乃至同乡来搭建自己的关系网络了。
听到关秀秀的话,吴西顺嗤之以鼻:“不过是个苦读数年熬出头的书生罢了,又不懂人情世故ˉ——”
说着,他摇了摇头,显然并不看好这魏知县的仕途。
关秀秀一下明白过来了,从两个舅舅的三言两语中,以及魏娘子的描述中,她大致判断出了魏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子弟,自幼教养良好,不通俗务。
她既然和魏娘子交好,忍不住点拨两个舅舅几句,“那魏知县家中兄弟四人,他是最末的一个,三个兄长也在朝为官的。”
吴西顺一惊,那小魏知县竟然这么有背景?看他最末的一个都做了七品知县,兄长比他应是只强不弱,这般的家族子弟,真是得罪不起。
看着两个舅舅的脸色微动,已经有了交好的意思,关秀秀放下心来
吴家乃是安肃县的首富,其余富户莫不唯吴家马首是瞻,一旦吴家变了风向,其他人家定然也闻风而动。
到时候,魏知县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朱棣为了迁都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不然哪怕是皇帝,对着满朝文武,突然张口说,我要迁都,肯定也是板砖一片。
前面讲了修建政府机关,现在是迁移富户,后面还有其他的举措。
☆、188 种花墙根下
交好魏知县,对吴家来说,是双赢的好事,进京的富户是名额限制的,他们以前也一直仗着这点,敷衍塞责,想着旁人家占满了名额,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现下却不可如此。
而对于魏知县来说,吴家乃是安肃首富,若是他们家牵了头,什么事情都要好办的多。
当下吴家兄弟就做了决定,吴东来带着银钱前往北京,买地开店,扎下脚跟,吴西顺则是收缩产业,把一些不重要的铺子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魏知县的日子莫名的好过起来,他任由魏娘子给他解下腰带,张开双臂,换了居家便袍,一脸困惑的道:“最近那些奸商很是识趣,十分配合公务。”
魏娘子亦是皱着眉头道:“这几日我一出门,不论什么铺子,那些掌柜的都不肯收钱,害得我都不敢上街了。”
夫妻二人嘀咕一阵,却也没明白其中缘由,最后只得按捺下好奇之心,魏知县伸手揽住魏娘子,轻声道:“正好趁着闲下来,我去走一趟,把青山先生给请出山。”
魏娘子已是催促他几次,闻言大喜,这下她那套珍珠头面戴着就心安理得了。
魏知县效率很快,到开春的时候,青山先生的私塾就在祥瑞庄上开了起来,一庄子的人奔走相告,都凑到了私塾门口看热闹,看着那黑色的牌匾,极是敬畏。
魏知县已经与里长打好了招呼,里长亦是关家的本家,他从听到这消息开始,就如坠云雾之中,不敢相信这等好事居然掉到了关家头
关里长咳了两声道:“诸位,这位是青山先生,是大大有学问的,以后如果哪一家有适龄的小儿,尽可送来读书,只要是关家的人,都只收五成束!”
—》文—围观的乡人一片哗然:
—》人—“什么?才收五成束?!”
—》书—“我家小儿子最是聪明伶俐,我要把他送来读书!”
—》屋—大部分人还只是持观望态度,毕竟五成的束,对一个农家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去了束以外,送孩子来读书,还意味着家中至此少了一个半大的劳动力,一进一出,损失不可谓不大。
第一日,来青山先生的私塾里读书的,不过寥寥三五个孩子,青山先生也乐得清闲,魏知县早就告诉了他背后的金主,那人也识趣,他刚到这边,就派人送了本民情格物,并直言相告,半个月一本,绝不拖欠。
关秀秀抱着郭豆豆,也来看了会热闹,看着私塾那气派的青砖大瓦房,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未老斋,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郭豆豆年纪还小,怎么都得来年再入私塾,只是总不能上花轿现扎耳朵眼。
而且那青山先生学问虽好,却并未做过先生,若是有了这一年半载的缓冲,将来教导起郭豆豆也更有经验。
抱着郭豆豆回到了家中,关秀秀把院落打扫了一遍,看着院子发了会呆,院子到底面积有限,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饬,她已经打理的井井有条,春菜也早早的种了下去。
角落里的几只鸡养的活蹦乱跳,每日里定时喂食即可,家中的衣物也洗干净了,又不到饭口,思来想去,关秀秀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
她发了半晌呆,猛然一拍脑袋,今天是初一,恰是看信的日子。
关秀秀匆匆走入屋里,翻出了郭志彬的一沓子信件,小心的看清楚日期,抽了一封出来,信件开头,又是一堆废话,无非是相公很想你啊,你有没有想相公啊,想的话就看看月亮,相公也会看月亮的。
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些甜言蜜语,关秀秀每次都臊的匆匆扫过,到了夜深人静,又忍不住翻找出来,就着微暗的烛火,一遍又一遍的翻看。
每一次郭志彬都能寻出些不同寻常的话题来,第一次是劝她离家,第二次是告诉她若是无聊,他收集了一箱子的奇人异志,大可拿来打发时间。
那箱子书在关秀秀写信给郭浩儒后,被邮寄了来,作为诱饵钓到了青山先生。
关秀秀好奇的扫着信,这一次郭志彬又出什么新花样了。
“现在应是初春了吧,我嘱咐了梁直,叫他行商时收集了许多花草种子,你不妨种下去,大抵到了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砰,砰,关秀秀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强力的把血液都挤压到了大脑中,让她无法思考,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五个字攥住——我就回来了!
关秀秀半晌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种花,她要种花,早一点种下去,就会早一点开,他就会早一点回来了吧!
关秀秀叫过在院子里玩耍的郭豆豆,牵着他的手,向着关家行去,走了两步,嫌弃郭豆豆走的慢,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这小子现在吃的没有以前好,倒是瘦下来些了,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倒是和她的眼睛一模一样,只是旁的地方却随了郭志彬,尤其是鼻子,又挺又直,关秀秀每一次看到小儿子,都要感慨一下血脉的神奇。
郭豆豆心满意足的趴在关秀秀的肩膀上,看着忽高忽低的屋顶,随着他年纪越大,没良心的亲娘就越来越不爱抱他了,没事就伸出两根指头,掐着他的脸蛋嫌弃他胖!
到了关家,先给吴氏请安问好,关秀秀便叫来了郭管事,没等她开口,郭管事已经恭谨的道:“昨儿个从京里送来了个箱子,我想着天晚了,就没去打搅您。”
关秀秀心道郭志彬还真是算无遗策,梁直送东西的时机也真够巧合的了,她刚看到信,这花草种子就到了。
郭田看到关秀秀坐立不安的样子,赶紧叫人把箱子拿了来,却是个首饰匣子般大小的木箱,封的极是严实,连四边铆合处都打了石蜡。
关秀秀轻轻拨开上面的铜扣,扫了一眼,见一排整齐的黄纸包,上面仔细的写了花草的名字,不由呼出一口长气,心满意足。
一手抱着装着花草种子的木头匣子,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郭豆豆,关秀秀极是欢喜,低下头对着郭豆豆笑道:“豆豆,等下和姆妈一起种花好不好啊?”
郭豆豆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口气中满是嫌弃:“花是佳佳姑姑喜欢的,豆豆才不要。”
关秀秀一堵,眼珠一转,换了个语气道:“那豆豆和姆妈一起玩泥巴好不好啊?”
郭豆豆果然上当,他娘干净的很,平时都不许他碰沙子碰土,现下竟然允他光明正大的玩了,一张小脸登时笑开了花:“好啊~”
回到了家里,左看右看,看着那片刚刚种下春菜的地,到底舍不得,关秀秀一拍脑袋,院子里种不了,还不能种在门口么!
她捧着花草种子到了院外的门口,看了看左右,正好,就沿着大门口两侧的院墙,在墙根下种上那么一溜。
叫来郭豆豆,母子二人开始犁土,清理了比较大的石块后,开始刨出一个一个的小坑。
刨坑这等又脏又辛苦的重活自然交给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汉,郭豆豆玩的不亦乐乎,拿着把小铲子,撅着小屁股,一下一下的挖着。
关秀秀看着手边的一堆花籽,纸包上面的名字让人极度无语,洛阳绿美人,开封黑君子等等,她大致猜出前面的是花的产地,可后面的是什么?花的名字?
要不要这么雅致,雅致到连花的品种都看不出来了。
有一点小郁闷的关秀秀索性也不管这些花的品种了,每一个坑都丢下几颗种子进去,这么多,总有几颗会发芽。
郭豆豆挖了三排坑,关秀秀丢完了花籽,又忽悠儿子把这三排坑给填满了。
关秀秀满意的看着明显比旁边颜色深沉一些的墙根,想象着夏天到来时,群花盛开的情景,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她这小院子就要被花包围了。
她忍不住又退后两步,这么一看,却看出了问题,原本家门前那条土路,无非是走的人多了,自然的踩平垒实,一下雨,又化做一锅黄汤,一踩下去带起满脚泥。
关秀秀眉头皱了起来,现在还好,到了夏天,她门前这一排鲜花岂非要对着满地泥泞?再漂亮的花也会产生雨打风吹去的凋零之感。
不妥,大是不妥。
这般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