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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珏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接过何梦锦手中面具,动作有些温柔的抬手将她额际的碎发拂去,然后仔细的替她带好,“这面具带上和接去都是有手法的,切记不可蛮力,当然,如果你要是想毁容的话。”
说着,牵着何梦锦的手,引至耳侧,略微凸起的一点,“要从这里,稍微用力向后拉,然后再迅速往下拽下。”
经由他的指导,何梦锦试了一下,果然如此,暗赞做这面具的萧冷当真不是一般人才。
她没有说话,而贺兰珏再度帮她带好面具之后,也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淡淡道:“自然,你也可以不带面具,就这么出去,不过能不能活着从李泽昭手上逃出京都,得要看你命大不大了。”
何梦锦也知道,这话不假,眼下,除了她装扮成李嫣然,明日大红的盖头一罩,随着贺兰珏广平王府的迎亲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恒阳,再无别的好办法。
只要出了京都,过了眼下这一关,谁还管到底平阳公主到底是死是活呢?
她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一番思索已将利弊在脑子里过滤了个遍,当即蹲下身子,将李嫣然外面穿着的大红色锦袍褪下,给自己换上,同时对着贺兰珏的背影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公子,”
说到这里,何梦锦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是不是自一知道这道赐婚的圣旨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然哪里会有萧冷提前就做好的面具?不然哪里会有城门口故意激怒李嫣然?不然皇朝殿李嫣然在琴上下毒一事,他明显事先就知情,却还是让她将计就计。
别人一番心思一盘算计,却原来,早已在他的计划之中。
贺兰珏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良久,他道:“好了没?”
何梦锦已经将衣服收拾妥当,只是发饰还没弄好,也不知道这里的异状什么时候会被人察觉,到底心里头都有些紧张,她一边摆弄头发,一边含糊答:“就好。”
贺兰珏转身,就见着她在对着镜子一阵子手忙脚乱。
也不怪何梦锦,前世里她身为相府千金,穿戴都有人伺候,这等梳洗打扮的事情自己从未插手过,而重生这一世,整日里都是男装,头发一盘了事,哪里有机会给她打扮?
所以,在梳头发这里,她犯了难。
越是知道时间紧迫,就越是梳不好,好不容易堆砌的发髻因为一个手抖就打了散,她忙乎的举起的手都酸痛的几近要抽筋,也还没有弄好。
对着铜镜,百忙之中的何梦锦依然看到了转过身子的贺兰珏一脸毫不掩饰的笑意,接着,见他走了近来,抬手接过了她正在插的发簪。
何梦锦一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贺兰珏已经将她的发挽好,看着这技术跟自己天壤之别,让自己身为女儿家想要钻地洞的手法,何梦锦忍不住出声询问:“公子……你有这癖好?”
闲暇时候帮人梳头?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天人贺兰珏,怎么会帮人家梳头,他只适合被人仰望的。
贺兰珏只专注的看着她的发髻,听到何梦锦询问,才微微转了下头,对着铜镜里何梦锦有些赧然的面色道:“以前,时常帮娘亲梳头。”
以前,是多久以前?
何梦锦清楚的记得,在他八岁时候,李夫人就辞世,世人都说李夫人爱清净,不喜欢人打扰,所以,自小贺兰珏就是同她两人生活在万芙园,衣食起居都是自己动手。
贺兰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依然是他一贯的从容,淡然,可何梦锦仍旧听出了些许伤感,或许只是她心底泛起的伤感。
正走神着,不料贺兰珏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她心头一怔,半天没有回过神。
他道:“安排了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平安出京,把你留在京都,我不放心。”
这话是在解释他这一番计划的吗?是在说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考虑吗?何梦锦听的心惊,尤其最后一句,不放心。
之前贺兰珏的话,她或许不放在心上或许不敢相信不敢去想,可今晚不同,先前有了李嫣然的一番控诉,或多或少都已经在她脑子里印下了痕迹。
这些日子来,那些自己一直回避,一直不愿意去想的心思,此时翻着倍的在脑子里闪现。
眼下,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愿不愿意去想,都因着那句不放心,而彻底打乱。
贺兰珏说完,也不等何梦锦反应,他伸手一揽,就带着何梦锦闪出了房间。
而同时,萧冷也再度出现,只见他对着房内地上的两人抬手一掷,不知道扔了什么,地上的那两具尸体顷刻间燃烧了起来。
萧冷办事也周密,接着,将这屋子内外也都点了火。
冷月寒风下,富贵堂皇的宫室,顷刻间被大火覆盖。
站在不远处廊檐下,隔着跳跃着的火苗,看着大火中那两个尸体,曾经那般绝色姿容,不过瞬间,就被毁灭的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一个曾经的自己的样子,一个眼下自己顶着的皮囊。
何梦锦一时间五味陈杂。
贺兰珏此时再不能出现在此处,他看了看何梦锦,笑道:“明天见,夫人。”
说罢,人影一闪,比萧冷的速度更快的,不见了踪影。
随着宛月宫火起,通天的火光将这深深的宫墙照的越发刺目,皇宫里其他地方的不少侍卫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场景,接着就是四下里响起的惊呼声,通报声,脚步声。
眼见着宫门口已经赶过来一队提着水桶湿棉被的侍卫,以及受了惊吓四处逃散的本来已经睡下的宛月宫的宫女们,何梦锦抬手提着裙摆,快步向门口奔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兜兜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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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蔓延的很快,眨眼功夫,就将刚才何梦锦几人所在的屋子焚烧殆尽,而此时,滚滚的浓烟已经将整个宛月宫笼罩了起来。
何梦锦一边跑,一边猛的吸了几口烟尘,再费力的咳嗽了一通,等她感觉到嗓子已经是火辣辣一般难受的时候,她试着发出一个音节,果然是沙哑的再听不出一点原先的音色。
而等到她跑到宫门口时,救火的侍卫们看到她,显然有些意外,但想来是平日里李嫣然的行为太过恶劣了,所以这些人也只都匆匆行了礼就投入到了救火的行列中,却无一人敢上前关心她。
何梦锦心头暗喜,这一点倒是好,免得提前没有做过功课被人看出端倪。
但是,谁来告诉她李嫣然是住在哪座宫殿,该往哪个方向走?
正想着该如何顺利回去,就见着不远处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将焦急且心痛的表情演绎的恰到好处的李泽昭。
他身后跟随着的是一众晚宴上的大臣,以及面色上本有些不悦,但在看到自己之后当即转为了担忧的太后。
何梦锦瞥了一眼,并没有贺兰珏的身影。
传闻里,太后并不喜欢这个最得圣宠的秦贵妃,看来这倒是不假,其他人何梦锦或许还有些底气能蒙混过去,但对于作为李嫣然的生母,太后,她并没有底气,所以决定干脆佯装生气,盛怒。对于任何人的话语都听不进去一副挡我者死的暴走状态,实际上,这也是李嫣然生气时候的表现。
这样,也是眼下最为稳妥的选择。
当即,何梦锦心头就做好了决定。
“嫣儿,怎么回事?”
李泽昭匆匆的脚步很快行至跟前,何梦锦抬眸看去。隔着长长的冕旒,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焦急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她愤愤然一挥袖摆,“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等我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她们已经身处火海了。”
说出口的声音是被这浓烈的烟尘呛的沙哑的声音,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到她与李嫣然声音的不同。
她不能说的太多。太细,否则容易露出破绽,李泽昭也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何梦锦选择这样含糊其辞的带过,这事情李泽昭知情。便能猜到她所指的含义,她也不担心李泽昭会继续询问她细节,因为既然目的达到了,“孟锦”已经死了,他只需要给广平一个说法就是了。
而这说法,自然就是他们一早就想好的,孟锦误入宛月宫**后宫云云,但眼下是死无对证,再加之事情有关皇家颜面。李泽昭最有可能的就是将这事情私下里同广平交涉,将这桩丑闻压下去。
使臣身份尴尬且特别。尤其还是在这宫中出事,若不能给广平一个合理的说法,被宣言了出去的话,李泽昭只会被天下人指责昏庸,这也是为何他想杀何梦锦却不得不顺应李嫣然的心意用这么拙劣的办法,虽然牺牲了秦贵妃的名声,却也是堵了广平的口,他们自家使臣出的丑事, 被他压下了,按理,他们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宛月呢?”
“死了。”
何梦锦冷冷的开口,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模仿的像李嫣然带着恨意与杀伐的狠绝。
话音刚落,不等李泽昭开口,不等太后一脸焦急正准备开口的问候,何梦锦猛转身,对着身后赶来侍奉的宫女就是狠狠一巴掌。
“混账东西,还不给本宫挑灯带路回去,是想让本宫摔倒吗?”
“女婢不敢,女婢不敢。”
这一巴掌已经用了她几分力气,当清脆的声音在那无辜的宫女脸上响起,何梦锦虽心头不忍且带着愧疚,表面上却仍旧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那宫女被打了一个趔趄,虽被吓的直哆嗦,却也当即打着灯笼,转身,带路。
何梦锦跟着她转身离去,再不看李泽昭一眼。
这一巴掌,她是打给李泽昭看的,让他明白李嫣然这是被“孟锦”气的不轻,常听人说李嫣然对待宫人们苛责且残忍,所以,她生气时候若没有一点行动,是容易露馅的,虽然眼下等着整张脸,而且还是在这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看出端倪,但她这样一来,就算李泽昭有话要问,或者对于秦宛月的死追究她责任,看她这态度都暂时不会。
过了今晚,她就安全了。
因为明日,就是平阳公主同贺兰王府二公子的大婚,大红的锦帕一盖,她就能随着贺兰王府前来迎亲的队伍晃晃悠悠出京都,只要出了这囚笼,到了广平的地盘,再没有人能质疑她的身份。
看她这么蛮横且无礼的态度,李泽昭当真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何梦锦一路随着掌灯宫女回到了昭仁宫,刚一进寝居,她抬手就泄愤一般的将身边能砸的东西给砸了摔了。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何梦锦暴怒的声音也在房内响起:“滚!统统都给本宫滚!”
见着这娇纵公主这般暴走的状态,得了命令的宫人们哪个不谢天谢地的走的远远的,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何梦锦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才长唏嘘了一口气。
不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不把她生气的动静弄那么大,难免会让这些朝夕相处伺候李嫣然的宫人们察觉到不对劲,再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是神情言行举止不一样,总会给熟悉她的人看出来。
她抬起手,看着刚才演戏砸花瓶时候不小心被花枝挂伤的那道口子,暗叹,要扮演李嫣然当真不是一般般的累,同时,也在想贺兰珏当真是胆子大,他就那么确定自己能扮演的好?
他带着面具扮起萧冷来倒是有模有样,但那是欺骗起初对萧冷不相识的自己,眼下自己扮演的这人是要在她从小生长的环境下,比他当时难度大多了。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