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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过誉,儿臣不过实话实说。”
宇文容昼放眼阶下,群臣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其旁还散落着尸者的血肉。盛夏将至,且正值午后,已有诡异的气味散出,引得苍蝇团团飞舞。
“既然如此,依你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未及宇文玄苍开口,宇文玄铮抢先一步:“事情因儿臣而起,儿臣甘愿领罚!”
想不到今天这事竟然让煜王抢了风头,若是六哥在此,定轮不到他!而今却是不肯将自己交由他发落,亦不肯受他这个人情!
皇上却笑了:“危急时刻,用于承担,也是份勇气。这个……赏你了!”
161清音醉梦
那个碧玺扳指只一抛,就落到了宇文玄铮手里。
宇文玄铮大喜过望:“谢父皇!”
太子和襄王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因了太子的傲气,因了襄王的不服气,此番是较着劲的要比个输赢。根本不存在于谁撞了谁,宇文玄朗的心思他们明白得很,为了免罚却不得不利用,心里却担心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怎可再多出个煜王?可偏偏今天的风头归了他,连宇文玄铮这替罪小羊都得了赏,皇上明里没有惩罚他们,可实际仍旧杀了他们的锐气,让他们在兄弟和众大臣面前难堪,尤其是皇上赏了宇文玄铮之后就拂袖而去,更是让他们颜面扫地。
眼见得众兄弟都起了身,他二人也只得站起,均觉得今天令自己丢了面子的事全赖对方,立刻横眉怒目。
皇上既然走了,也便没人再管他们,如此竟觉得争执也无益,恨恨的“哼”了一声,各自离去。
那边宇文玄桓云淡风轻的扫了眼宇文玄苍袖上的淡墨痕迹,唇角衔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有些高深莫测。
宇文玄苍亦回以同样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二人,从无言语交流,可是眼波交汇之际,彼此心思已是洞明。
宇文玄桓,闲散王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从不接近他们任何一人,也不参与朝政,只寄情于书画,看似凡事得过且过,却正是他的精明之处。
宇文玄苍对他不是没有防范,而最令他担忧的是宇文玄桓对苏锦翎的心思……
这份心思亦如他的人一般不露声色,然而去年秋天,雪阳宫内,瑶光殿前,苏锦翎识破他的煜王身份落荒而逃,文定王伸臂相扶,一句极轻却极关切的“小心”却是被他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
他深知苏锦翎一直向往一种恬淡平凡而自由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在苏锦翎所能接触到的人中,只有宇文玄桓才能给予。所以文定王才会这么云淡风轻,这般从容自在,是已经笃定自己会赢了她的心吗?文定王看似无欲无求,而这个人想要的,却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如此,再莫道其心无觊觎,再莫道其毫无贪念!
他冷笑,却见那人依旧轻和如风,只再扫了一眼他袖上的淡墨,微敛了眉,权作告辞,便飘然而去。那一袭云白的身影在来往穿梭的混乱中是那般淡定从容,却让宇文玄苍的眸地愈见深沉。
“四哥……”宇文玄朗从身后赶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正为自己今天的险些弄巧成拙而内疚着。
宇文玄苍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只问了句:“玄铮呢?”
宇文玄朗急忙回头……方才那大脑门还咧着嘴将那碧玺扳指套在手上向他炫耀,这会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他的目光在纷纷撤退的大臣与收拾血腥的侍卫之间看了一圈,皱起眉头:“想来是去秋阑宫跟清宁王报喜去了……”
宇文玄逸……
宇文玄苍眯起眸子,眉心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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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苏锦翎正在秋阑宫陪着瑜妃打牌。
不仅是她,整个秋阑宫上下对外面那场惊险都一无所知。其间倒听到段极为热闹的声响。惜晴立在珊瑚长窗前翘起脚,自是什么也看不到,只嘟囔着:“好像打起来了……”
宇文玄逸唇角衔着一丝魅惑的玩味,只言:“你再不过来本王可就把你的银子全挪走了……”
惜晴一扭身,跑到瑜妃跟前:“娘娘,王爷欺负我,王爷把奴婢的银子全送了锦翎了……”
苏锦翎的脸顿时红了。
其实她今天来探望瑜妃,根本没有想到会碰上宇文玄逸,还只当是他也在晨光苑参加龙舟大赛。
然而进了殿,惜晴就拉住她的手:“今儿真巧,王爷也在……”
因为宇文玄苍的警告,因为她对清宁王心思的微有察觉,很想抽身而退,却是不妥,而且惜晴捉住她的手就不肯放,像是怕她跑了般,直扯进门去。
甫一撩开那水晶珠帘,就见秋水色熟罗帐子半垂半挽,瑜妃歪在梅花软枕上,一袭冰色长袍的清宁王正端着药碗,将一匙琥珀色的液体送入瑜妃口中。
“娘娘,您病了?”她急忙奔到床前。
瑜妃苍白的脸勉强牵出一丝笑意,眸中却尽是欢喜:“没什么病,不过是日前多晒了会太阳。吓到你了?都是逸儿,非要我摆出病的样子……”
说着,便要下床。
二人急忙扶住。
瑜妃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不觉满心欣慰。然而思及儿子心底的苦,又叹了口气,眼底微涩。
“你来了我就有救了,否则非让逸儿闷死在床上不可!”
宇文玄逸便浅浅的笑,笑中少有的没有了妖蛊之气,只纯良得如同夏日朝露。
扶瑜妃坐在芙蓉榻上,瑜妃却仍不肯放手:“我总琢磨着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能碰到一起,上次好容易遇到了,逸儿却又被太子叫去了,今日可是清闲了。惜晴,快把‘绿梧’取来……”
绿梧是瑜妃最爱的琴,为皇上所赐,平日只是亲自除尘调试也舍不得用,此番请出来定是想让他二人合奏一曲以偿夙愿了。
苏锦翎急忙推托:“奴婢琴艺拙劣,怎能与王爷……”
“锦翎姑娘过谦了……”
清宁王眼尾低垂,唇角噙笑,语气轻轻,却是话里有话。
的确,他并非第一次听她弹琴。
她语塞,眼睁睁的见惜晴宝贝似的捧来绿梧。
清宁王已是持笛在手……
她顿觉自己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只得坐到窗前,拂手其上……
却听得一声“慢!”
清宁王自袖中取出一只漆木小盒,递给她。
那小盒分外眼熟。
打开……
果真!
她没留心瑜妃和惜晴飞快的交换了下眼色,继而微露笑意,她只盯着那一副玳瑁指甲……怎么会?难道他知道自己今日会来秋阑宫?自知语亭别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那里,那么这副玳瑁指甲……他是一直收在身边吗?
瑜妃的催促令她回过心神,她急忙摒弃这些近乎自恋的想法,戴上指甲,随意一扫,在琴弦上划过一串泠泠之音。
“久未听闻,锦翎的琴艺可是大有长进……”瑜妃由衷赞道。
苏锦翎赧然一笑,轻拢慢捻抹复挑,弹起了那曲《丁香雪》。
只是她铮铮淙淙的弹了半天,也不见笛音奏响。
诧异的回眸望了那人一眼,却见他正笑着看自己,眸中春意幽幽。
她红了脸急忙掉转目光,然后便听一丝声音仿佛从极遥远处飘来,渐行渐近,如云雾般围着自己盘旋环绕。
方才的尴尬与疏涩不知不觉的消失不见,琴音就这般从容如流水倾泻,与笛声交相辉映,相依相溶。
只奇怪的是,《丁香雪》原本是笛曲,即便是合奏亦应以笛音为主,可眼下听来,却是笛音环着琴声,清幽护着柔婉,一路飘摇直上。若是琴音弱下来,笛声也低鸣盘桓,不肯高声;若是琴声有探寻之意,笛音便徘徊不前,似有等待之心……
就这般奏完一曲,回视瑜妃,却见她若有所思,眼角微有泪光。伸了手,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字。
她走去坐在瑜妃身边,瑜妃牵了她的手,轻声道:“以往,我只是想着你们二人合奏会是怎样的妙境,而今真的听了,若是……我死也无憾了……”
“娘娘……”苏锦翎无暇去想瑜妃话语间停顿之处的深意,只是觉得瑜妃此语分外不祥。
瑜妃笑了:“你这一来,我这精神便好了许多,又听了你二人的合奏,倒比灵丹妙药还解病痛。惜晴,快把纸牌拿来,今日我这秋阑宫里要热闹热闹呢……”
惜晴笑着取来纸牌,开始进行欢乐斗地主。
不过瑜妃毕竟体力不支,只玩了两局就唇色泛白,被惜晴扶去床上歇了。
“别管我。惜晴,你代我玩,我看着你们热热闹闹的,心里也开心……”
惜晴自入宫就跟随瑜妃,是个被宠坏了的丫头,听闻此言,也不客气一番就坐了上去,而后便发现……上当了!
不管她手里是什么牌,不管她是当了地主还是农民,只是一味的输。
当然,她知道苏锦翎不会这般耍弄她,关键是清宁王,却又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手段,只唇角衔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有条不紊若无其事的摸牌出牌。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坐在这不过是个摆设,是为了给清宁王创造点机会,可毕竟是女孩心思,久了也不平衡了,便蹭到瑜妃身边撒娇。
苏锦翎脸色顿红,掀睫瞅了宇文玄逸一眼,却见他正摆弄那副纸牌,听着惜晴的抱怨,唇角笑意愈深。
苏锦翎盯着那双优美修长得不像话的手,回忆方才种种,也找不出他究竟何时放了水。
她有些不自在,遂更觉殿内闷热。
瑜妃身子不好,夏季也是畏寒的,所以秋阑宫便不置冰。宇文家族的人体温寒凉,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热的天气中依旧清凉无忧。
162郑重之托
苏锦翎本也是个耐热之人,怎奈惜晴这一番玩笑令她分外紧张,鼻尖便不知不觉的渗出一层细汗……
她方拿了帕子拭汗,便见视线内出现一物……一把象牙骨的折扇,正拈在宇文玄逸手中。
她轻声谢了,接过来。
折扇轻摇,一股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散,直飘到宇文玄逸身边。
他微皱了眉……冰雪优昙?!
冰雪优昙香味奇特,再加上她自身亦有体香且时常变化,溶在一起本难以分辨,关键是冰雪优昙遇水便会自然从其他香气中分离出来,这才被他察觉到了。
她受伤了?
不,那冰雪优昙的香气分明是自颈间、自抹胸之内散发出来,究竟是怎样的“伤”竟是如此的遍及她的身体却还让她神采奕奕态生娇媚眸带水光?
依然在笑,心却好似在沙砾上一遍遍的碾过,摆弄纸牌的指尖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那边厢,瑜妃随手交了惜晴一把钥匙。
惜晴嘻嘻一笑:“既是如此,我便代娘娘送这个人情吧,不让王爷讨得半分便宜!”
再返身回来之际,手中多了个镶金嵌宝的小箱。
得意打开,里面竟全是簪钗环佩手镯耳坠,于光下生出万般色彩,耀眼夺目。
“惜晴,你若是能把这些都输了去便算你的本事!”瑜妃笑道,转而又叹气:“放在我这,白白埋没了它们,不若带了它们走,也离了这见不得光的日子……”
原本大家正在笑着,却是听了这一句,笑容骤敛,齐齐望向她。
苏锦翎心下微疑……瑜妃今日很有些古怪,是因为病中多思吗?
瑜妃转而又笑了:“怎么不玩了?是我的宝贝晃花了你们的眼?”
众人又笑,于是有模有样的继续游戏。
不消片刻,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惜晴忽然发现牌桌上有些不同寻常。
清宁王依然“引导”她将金银输于苏锦翎,却不同于方才的轻松,倒像多了许多心事。他依然是笑得魅惑的,可是魅人的眸中却满是森然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