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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咽下喉间艰涩,依然笑着:“镇军大将军,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苏穆风敛了神色,目光炯亮,拱手为礼,撤马退后。
于是,一袭冰色长袍便映入眼帘。
依旧如往常一般,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是这么闲淡随意。
宇文玄逸坐在马上,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情皆是轻松无比,手亦是闲闲的握着缰绳,好像不是要带军出征,而是要去远足。
袍摆与敞袖于风中翻卷,似要化为羽翼御风而飞,就连座下一身浑白的战马亦好像要生出两翼,只需腾身一跃,便会载着主人向着朝阳驰去。
一切都似在浮动,却只有一双眼……静静的,眸底簇亮,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刹那间,好似琼花飘落,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琼花一年只开一次,我已是多年无暇观赏,今日得见,甚幸,有美人相伴赏花,更幸。不知来年是否还有机会来此赏花,亦不知锦翎姑娘可否愿陪本王赏花?
眼前模糊复清晰,却见他笑意微微,似血丹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飘在凉凉的风中,送到耳边:“你今天真美……”
她急忙垂下眼帘……否则,她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
奉上盘中之物。
却听他笑了。即便不去看他,依然可见往日的妖蛊魅惑。
“既是镇军大将军不肯违背姑娘心愿,宇文玄逸又怎会让姑娘伤心?”
此语亦极是豪迈,然而落在苏锦翎心中,却是春日里,他于知语亭中,于帘幔翩跹中轻轻拂动琴弦,亦是极为随意的说道……不过是被曲中之情所感,不禁思想若是得此佳人,必不负她,不让她在这大好春日伤心难过罢了……
“王爷,凡事请多加小心……”
她不知这句是否说出了口,只知待视线清晰之际,有一道光芒刺痛了双眼。
光芒中,一银甲之人正端坐在烈焰火驹之上,腰身笔直如松,长剑映日折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见那银亮与火红的极致交映,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明艳。
人就这么定定的望住他,竟忘了前进。
一时间,满目的金戈铁马皆不见,满心的哀伤郁结皆烟消云散,只余一个他,只有一个他。纵然相隔数步之遥,心却已紧紧的贴在一起,纵然此时无声,然而他所想的,她所想的,一切的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常言此时无声胜有声,原是无声更有情。
已不知是谁走到了谁的跟前。
朝阳徐起,光芒万丈,笼着那两个人。
没有人能看清那二人眼中的神色,却只见他们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凝作这萧瑟秋日中的一双极美的剪影。
直到许多年后,自那场惨烈战役中活着回来的人们,但凡到了秋日,但凡见了这绚丽的朝阳,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一双剪影。那时,他们尚不知冷酷无情的煜王与这白衣飘然的女子有着怎样的纠葛,却是无端端的觉得,那凝眸的一瞬,已如这山川河岳,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恒远。
有时,一瞬是那么短,短得让人来不及回味就过去了;有时,一瞬是那么长,长得仿佛诉说了此生所有的绵绵情意,又定下来生之约。
她看着那双冷锐的眸子,看着他眸中的那双小小的人影,多么希望就可以这般进驻他的眼中,随他而去。
朝阳的金光在他眼中跃动,融化了冰层,化作浓浓的柔情并着冰下隐藏的怜爱一并溢了出来。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相信自己的眼中也映着这一双人,映着此时的深情,且深深映进心底,让她在日后可能是漫长的等待中一遍遍温暖每一个寒夜。
唇边溢上笑意,奉上盘中的宝物。
他只一瞬不瞬的看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旁边有人催促吉时将过,大军该出发了。
她最后望了他一眼,粲然一笑,后退一步……
却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腕子。
他攥得是那样紧,一时间竟让她觉得他是要将她拉上战马,一同奔赴战场。
对了,她记得他曾说,以后无论到哪里都要带上她……
他是要带她走吗?
一时间,心潮翻滚。然而……
他薄唇轻启,无声无息。
她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说……等我!
就这么笑了,有泪飞速滑落,却依然笑着对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没有看到那个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冰色人影的眸中一黯。袍摆依旧翩飞,却似被雨打湿了的蝶翅般无力。
这一刻,立在奉仪门上那金光闪闪之人眼角一寒……是他?!
炮声隆隆,地动山摇,众军齐喝,呼风啸日。
腕子一松,那银甲之人已叱马远去,只余青丝漫卷,化为铺天盖地的网,罩住了她的心,一并远去。
烟尘滚滚,漫卷如波,迷了眼,迷了心,天地一片空茫。
地面在震颤,颠簸得心都仿佛没了去向,只有腕上的痛楚,深入骨髓。
“苏锦翎……”
一个声音如同利箭自万马奔腾中破空而出。
她急转了身子。
却是烟尘弥漫,隐约可见一个影子自高高的奉仪门上坠落,引起一片惊呼。
惊声未落,已有一点暗红伴着细碎坚定的马蹄之音穿烟踏浪而来。
那红影愈近,带着劈面的戾气,只一瞬便自身边擦过,一句恨声跌入烟尘:“你害死六哥了……”
劲风卷起裙摆,如狂花摇曳。转眸之际,宇文玄铮已驾着它的烈云追随大军而去。
烟尘渐歇,人声渐远,阳光渐明渐亮,尽情的宠爱着每一粒微尘。
苏锦翎静静的立在原地。
风轻轻的牵起裙角衣袖,在光中默默的飘舞着。
她木然的看着眼前一切,方才还是密压压的人,呼吸交错,马嘶交鸣,而现在,长空阔野,一望无际。
什么,都空了。
“姑娘,太子请姑娘回去呢。”一个尖细的嗓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
她默然转身。
然而“叮”的一声轻响,那个托盘上的金属管状物竖着滑落在地,激起一点烟土。
端元方要俯身去拾,却见那白色的罗袖快他一步拣了那宝物起来,揣在袖中。
端元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见她停了下来。
长发轻舞,似是要转身望向那烟尘消失之所。
233帝心难测
然而终未能,她只是拢紧了衣袖,先是疾行,后改为奔跑。
“姑娘,慢……慢着点……”端元跟得气喘吁吁:“姑娘的伤还没好呢……”
可是却只见那人影越跑越快,仿佛化作一只翩跹起舞的白蝶,只一忽,就消失在空阔的长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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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一片静寂,只一个人影坐在高高的奏折后面,手执朱笔,眉间深痕形如刀刻。
苏锦翎奔到殿前时只看到这一幕。
她抚住胸口,尽力平稳呼吸。
据说皇上昨日罢朝后便去太庙祈福,可是仅一夜之间便从百里之外归来了?若不是在回来的路上见了吴柳齐,还真要以为……
她觉得有些可笑。
祈福不过是个借口,让太子代为誓师才是真正的目的。
宇文玄晟,果真离那个位子不远了呢。
是的,待这场战争结束,未来的江山又稳固了些,皇上是要拿自己的儿子和众位将士的鲜血为这个他最为宠爱的嫡子打造一片大好河山!
然后,再一点点的看他如何挥霍。
纵然奉仪门上的气势昂扬,亦难敌曾经的荒诞无度。
心痛,却不是伤口。
“怎么站了这许久,莫不是有话要说?”
宇文容昼眉一挑,却没有看她,依旧专注于手中奏折。
屋角铜漏轻响,如缀在蛛丝上的水珠于风的拂动下震颤着殿中的静寂。
“莫不是……是不能对朕说的实话?”
他终于停了笔,看向她。
依然是深邃的鹰眸,依然是亦威亦慈的目光,然而却是那般陌生,陌生得冷酷,让人遍体生寒。
她与那双眸子对视良久,竟没有生出丝毫避让的胆怯。
而后,她缓步向前,行大礼跪伏在酡红的织金毯上,凉声道:“奴婢自请离开承乾宫,求皇上恩准。”
又是良久,皇上的声音仿佛自极遥远的地方飘来:“朕最优秀的儿子都去了战场,难道你不想第一时间知道关于他们的消息?”
不错,来自前方的战报自是要率先递给皇上……
她眼角一颤……皇上,是什么意思?
她依然伏拜在地,却听到面前龙椅轻响,看到绣着秋香色五蝠团花图案的藏蓝袍角在眼尾移过。
那袍子停在紫檀雕龙金赤木门边,于秋风中缓缓飘动。
“大浪淘沙,剩者为王!”
皇上的声音有些苍凉,有些雄阔,还有些……无奈。
微怔之后,依然是愤愤不平……照这个淘法,剩下的只能是太子!
然而不知为何,太子在密林中的愤慨以及那拳上隐隐的伤痕,还有奉仪门石壁上的印记,景元帝靠了军功取代了当时的太子……如水波幻影般浮现在眼前。
脑中仿佛有电光一闪,然而……宇文玄铮的悲愤,宇文玄逸的沉默还有宇文玄苍的决绝,另有宇文玄晟那句“若是你站在这个位子,你愿意将眼前的一切拱手相赠他人吗?”而至今仍在天牢里等待处置的宇文玄缇,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算计了自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吧?
皇上的背影在渐渐暗下的天幕愈显模糊,只微微飘摆的袍角与其笼下的影子相对静默。
何为真?何为假?
她已经想不清楚了。
天子家,帝王心……
均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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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三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抚军大将军煜王宇文玄苍、中军大将军清宁王宇文玄逸、镇军大将军烈王世子苏穆风率帝国龙翼军飞扑洛城,收复失地。
军分三路,然而却于哪一军正面迎敌哪一军负责包抄设伏一事上产生分歧,相持不下,后经抽签一锤定音。
于是,镇军大将军领西路军、抚军大将军领南路军负责自云石、羌南二路包抄,而中军大将军抽签后却裁了五万人马交与西、南二路军,只率五万东路军直插敌人腹地——洛城。
景元三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西、南二路军已抵达千里之外的二十八郡失地之中的方义和羌远。沿途敌军无不望风披靡,纵有抵抗,然而百姓已被数日的屠杀和威逼压迫得忍无可忍,幸存者乘夜杀了常项任命守城的官员,大开城门,迎接帝国军师。
军师进驻,与百姓秋毫无犯,降兵亦受礼遇,且又组织士兵为百姓修葺受损房屋,令随行医士救助伤病人员。
仁爱之政随风四散,闻讯的其余郡县虽仍在负隅顽抗,然而民心所向,大有不战自降之势。敌军惶恐,以更加残酷的手段镇压反抗,却愈发适得其反。
西、南二路军推进迅速,势如破竹,已呈扇形向洛城压近,捷报频传。
然而宇文玄逸率领的东路军自抵达距洛城尚有百余里的席鸾郡,与敌人经过一场短兵相接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迹。派去的探子一日三报回京,然而,每次的传书中写的都是“查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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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边地战火熊熊,天栾城内却是一片死寂。虽然桂花依然如往年一般在九月凋落殆尽,虽然秋菊依然在重阳节上争红斗艳,虽然大雁依然在这个季节排着队形时而洒落一声喑哑的低鸣自高空掠过,然而,毕竟有什么不一样了。
当第一场雪不期然的在十月初三那日悄然降落,虽只是落地即化,却带来了冬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