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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考虑到会有路人歇脚,亭子的四围均拿席子遮蔽了,却是抵不住风寒,破了不少口子。
树枝噼啪,打破了亭中的静寂,也为寒风呼啸的夜晚增添几分暖意。
“这位是……”
来人的目光透过遮面的乱发瞄向宇文玄逸。
“家弟。”
亲切的称呼从那薄如刀削的嘴唇里吐出时变得毫无温度,闭目养神的宇文玄逸却唇角微勾,竟露出几分俏皮。
“我看令弟好像……”
“我们从洛城那边过来,兵荒马乱,他被踩了几脚……”
宇文玄逸的笑容有点裂。
“这几脚可是够重的……”
“他自小身子娇贵,蚂蚁都能绊他一跤……”
宇文玄逸的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紊乱,咳嗽加剧……宇文玄苍这是在复仇吗?欺负他现在无力还击?
“我听说帝京的清宁王就是个身子娇贵的人物,而今和令弟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宇文玄苍唇角一挑:“那位清宁王似乎来了洛城,听说城里的军火库就是他炸的。以前只以为他徒有虚表,不想此番倒是实至名归了……”
那人冷笑一声:“只可惜,据说那般清雅个人物被大火烧了个尸骨无存……”
话虽如此,目光却瞟向躺在地上的人。
“不知阁下可听过凤凰涅槃的故事?”宇文玄苍似是毫不以为意,语气闲淡。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哈哈,倒是个不错的传说,只是不知当今世上有谁堪比凤凰?”
“自是能重生者。”宇文玄苍摘了烘干的靴子穿在脚上。
那人的目光透过乱发又移向他:“听说带领西路军的煜王也失踪了,现在三十万大军都掌握在初出茅庐的苏穆风手里,正派出斥候探马四处搜寻踪迹。这一下子丢了两位王爷,回去可不好交差啊……”
“阁下对洛城的战事很关心啊……”
“难道阁下不关心?”
宇文玄苍的一身软甲自是带着征战的气息,他也不想隐瞒:“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古人尚且知以天下兴亡为已任,何况今人?”
“既是如此,又为何在阵前当了逃兵?”
宇文玄苍微微一笑,睇向仿佛睡着了的宇文玄逸:“都怪家弟淘气,于乱军中走失,不得已寻他回来……”
“不怕皇上怪罪?”
“我只怕怪罪我的另有其人……”
宇文玄逸心中一动,然而话音就此中断,只余火光荜拨,风声萧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亭中的三个人仿佛都睡着了,却被一阵响动惊醒。
那声音极奇怪,好像有个重物在地上拖动,且越来越近。
靠着篾席的宇文玄苍陡然睁了狭长的眸子,望向飞雪飘零的一方黑暗,顺瞥了眼宇文玄逸,见他只是转动了下头就又恢复睡眠状态,心里又好笑又可恨……这果真是将个人安危彻底交给他了。
而那倚在另一侧的衣衫褴褛之人亦是乱发拂动,有精光自其中射出,直向亭外。
唇角不动声色的一勾。
再如何的衣衫褴褛,再如何的形容憔悴,亦难敌骨子里的警醒刚厉,若真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若真的心无杂念,在走了漫长的路后,早已筋疲力尽,又怎会不倒在地上酣然大睡而是端端的靠在亭边闭目养神?况呼吸之间颇显内力精深,只不过筋脉受损,然而,更应是穷途末路才让他这般韬光隐晦吧?
这工夫,只见一淡白的圆物于黑暗处出现,摇摇的飘过来,很是诡异,然后便是“咣当”一声闷响,那圆物砸于阶上,震得亭子亦跳了几跳。有一团雪从亭顶缝隙滑落,恰恰砸向宇文玄逸的脸。宇文玄逸恍惚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那雪便擦过脸颊落在地上。
旋即,两只毛乎乎的灰兔子向宇文玄苍凌空飞来,长耳乱晃,四爪乱蹬,吱吱乱叫……
宇文玄苍冷哼一声,指微动,那两只兔子便只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喘气的份,而后他便冷冷的看向亭外,而宇文玄铮亦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视线中。
顿了顿靴上的雪,一步迈进亭来,就要说话,却发现亭中多了个人。
衣衫破烂,长发散乱,却是于其中透出精光。虽只一闪即逝,却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立即咽下方才的话,换了句:“猎物打来了,柴在外面,我都累死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宇文玄铮的确是一副疲惫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恰好的隔在了宇文玄逸和那人中间。
看打扮,那银甲的定是这黑甲的长官,却是被这黑甲的发号施令。
那人顿觉有趣,转过头的瞬间乱发飘摆,露出微翘的唇角。
宇文玄苍也不同他计较,起身走出亭外,甫一看,顿时头都大了。
宇文玄铮是故意的吗?让他砍柴竟砍回棵丈高的树,他以为是在长信宫吗?方才还捉回两只活兔子……
宇文玄铮正将脚直接举到火堆上烤,却听外面一声裂响,随后便见宇文玄苍阴着脸走进来。看着那腋下的几根劈砍整齐的柴,他心下一震之余亦是不尽的赞叹。
那乱发之人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宇文玄苍,唇角笑意渐渐收起。
片刻后,一股肉香充溢了风雪呼啸的小亭,虽无调料香油,然而对于在莽原中行了三日三夜水米未进的人不能不说是极大的诱惑。
宇文玄铮很响亮的咽了口口水,往火堆边凑了凑。
宇文玄苍亦不小气,撕了条兔腿丢给他。
兔腿烫手,他来回倒了半天,待稍稍凉了,便要下口,却又停住,撕下一条,小心翼翼的喂到宇文玄逸唇边。
“他有伤在身,暂不适合吃这么生硬的东西。”宇文玄苍冷声提醒。
宇文玄铮犹豫片刻,将兔肉塞进自己口中,但看宇文玄逸一脸平静,就不知道他在闻着肉香又听着他们痛快的咀嚼声时是个什么心情。
转头只见白光一闪,一声轻响后,自己护胸的铁甲不见了,却在宇文玄苍手中三拧两拧的成了个碗的形状,顿恍然大悟,又恍然大怒:“怎么不用你的?”
没人搭理他,宇文玄苍只拿雪水清洗了碗,又宰了另一只兔子,将血倒入碗中,架在火上温着。
片刻后,递与宇文玄铮:“喂他喝了。”
宇文玄铮有些不甘他的生冷语气,但仍照做了。
在此期间,那衣衫褴褛之人一直默不作声,但是从那乱发缝隙中偶然闪现的精光便可知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宇文玄逸的唇瓣沾了鲜血,透出几分妖冶,略略恢复了曾经蛊惑的模样。宇文玄苍继续不紧不慢的烧烤。只有宇文玄铮吃的欢,眼看着就要独立完成一只兔子。
宇文玄苍从架子上扯下一条兔腿,飞手一掷。
宇文玄铮扬臂,兔腿却好似长了眼睛般绕过他,直落到身后那人手中。
那人接了兔腿,沉声道:“谢了!”
宇文玄铮威胁的看了那人一眼,也不做声,继续啃自己的。
“小八……”
坐在火堆旁烧烤的银甲之人刀唇轻启。
宇文玄铮的手里只剩下兔子脑袋了,啃了两口,忽然抬起头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在叫我吗?
小八???
宇文玄苍瞟了他一眼,示意他的领悟力绝对可堪一表。
“你打外面回来,有没有听到洛城的消息?”
宇文玄铮不知他为何问起此事,况对这个称呼非常不满,脖子一梗,毫不配合的说道:“没有。”
“听说城陷那日叛贼常项意图打马冲出重围,却被镇军大将军射中了腿,好在有副将护卫,而后却是失踪了……”
余光瞥见那乱发之人的动作似是一滞,然而仍将兔腿送入口中。
“提那等卑鄙小人做什么?”
宇文玄铮一想就有气,恨不能抓住那常项架到火上烤。若不是他诡计设伏,六哥也不至于伤成这个样子,又险些丧命,现在还要看宇文玄苍的脸色,领他的恩情。
宇文玄铮却忘了,在战场上,本就是兵不厌诈,各显其能,他那六哥不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常项的各个军事要塞,成功瓦解了对方的守备?
“我只是想,若是他在此,正好可分他一条兔腿,让他跑得更快些……”
宇文玄铮一怔,嚷道:“就这兔腿最好吃,你若不喜欢干脆给我好了,免得便宜别人!”
说着,瞟了眼那个占有了一条兔腿的人。
只宇文玄逸笑出了声,却是轻轻的,恍若亭檐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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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微摇,时而爆出一声轻响,却更显静寂。
宇文玄逸躺在火堆旁,虽无暖物加身,却并无寒冷之意。他的脸色已趋柔和,唇也现出淡淡的粉红,蛊惑渐深。
他仿佛睡得很安静,浓密的长睫在眼下铺开两片小小的扇形,在火红中静静的摇曳着。
宇文玄苍靠在篾席上,一腿平伸一腿屈膝竖起,一手悠闲的搭在膝头上。头微仰,眼轻阖,容颜端寂,似已睡熟,只影子斜斜的映在对面的篾席上,在那蓬头垢面者的身旁静默着。
240王者归来
那人似也睡了,却依然是一副十分警醒的姿态。
他没法不警醒,因为宇文玄铮是亭中唯一目光炯炯之人,且那炯炯的光束单单对着他,似要将他烤出两个洞来。于是他那恍若熟睡的状态便极是难得,却也正暴露出内心的警惕不安,因为若是常人,面对如此目不转睛的注视,定难免忐忑,而他竟然纹丝不动的坚持了整整一夜。
在外面的天空透出一层蒙蒙的亮时,亭内终于有了别样的动静。
除了宇文玄逸,所有人都“醒”了。
被宇文玄铮监视一夜的人视若无睹的起身,抖了抖衣衫。
那应是经了无数个日夜形成的习惯动作,自然得仿佛身上所穿的不是褴褛之物,而是一袭华贵的袍服,且仅是简单的一抖,便透出一股威严的煞气。
宇文玄铮拧起了眉心……这个人,果真不寻常!
那人整理好衣物,对着宇文玄苍拱手一礼:“多谢款待,后会有期!”
宇文玄苍不发一言,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步出亭外。
宇文玄铮的目光定在那一瘸一拐的腿上,忽然起身就要冲出亭子。
“穷寇莫追!”
躺在地上的宇文玄逸陡然睁开了眼。
“那是常项!”宇文玄铮一边着急,一边看着那两个淡定自若的人。思及昨天种种,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就认出他了!”
那二人相视一眼,忽不约而同的朗声大笑。
在那一刻,或者在更早的认出那人便是常项的一刻,二人已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句……飞鸟尽,良弓藏。在这世上,只有敌人的存在才是将军建功立业的动力以及生存的最有力的保障。
宇文玄逸身子虚弱,很快咳起来。宇文玄苍立即扶他坐起,徐徐输入真气。
“内伤已略有平复,待出得雪原,寻人调治,应是不会落下病根。”
宇文玄逸不语,只唇角微翘。
亭外|阴沉一抖,忽的泻下万顷天光。
下了两个多月的雪,就这般慢悠悠的停了。
天光自篾席的各个破裂的口子射入,不分方向的映在那两人身上,笼着薄薄的烟气,如梦如幻。
看着那二人,宇文玄铮忽然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个世间最出色的男子一直是对立的,即便偶尔的相视一笑,也是各藏玄机,从未有现在这般毫无芥蒂的为了一件事而开怀大笑。
是茫茫白雪冷藏了往日的隔绝,还是凛凛寒风吹散了旧时的恩怨?然而究竟是什么让本该携手并肩共创繁华的旷世奇才分道扬镳势不两立?
他已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愿深究,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看到了世间最美的一幅图景,或许只是惊鸿一瞥,却深深的镌刻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