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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府里的伶人,和许多姐妹被强盗掳走。你的爹爹率领军队如神兵天将,顷刻间就让那伙坏蛋脑袋搬了家……”
莫鸢儿的表情和语气不像在叙述一场厮杀,倒好像在回忆一段风花雪月。
“你的爹爹救了我,在那么多人中只救了我。”她的脸上浮出好看的红晕,如落在静寂湖面的桃花瓣:“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的战甲闪着金光,如同天神下凡般走向我……他对我很好。给我穿最漂亮的衣服,给我戴最好看的首饰,只要他在府中,总是陪着我的……我身份低微,早知会有今日,可是我不后悔……”
眼里的泪滚了滚,终于落在舒锦腮边。
她伸出小小的手想去安慰这个女人,却被抱起,脸颊轻轻的贴在那微热柔嫩的腮上。
“宝宝,记住,你是烈王的亲生女儿!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接你回去。”她突然轻笑起来:“其实他是舍不得我的,否则怎么不杀了我?怎么不赶我走?三载夫妻,他应该会信我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脸上已是一片温*湿。
“去年他临走的时候,说回来就向皇上奏请立我为侧妃。宝宝你知道吗,像娘这种身份能够在王爷身边服侍已经是够幸运了,可是他……宝宝,你能明白吗?”
那具单薄的身子在剧烈颤抖:“宝宝,咱们是冤枉的,你的爹爹总有一天会明白。宝宝,一定要记住娘今天说的话!”
她坚定的目光让舒锦遽然生出不祥预感,却见她一笑:“本来是等着你爹爹给你取名字,眼下……”
纤细的手指轻抚那额角的伤痛:“娘暂且叫你锦儿吧,娘希望你有个好前程,像锦绣一般,待日后你的爹爹……他不但会领兵打仗,还文采出众,他会给你取个更好的名字。”
吻了吻她的小鼻子,将襁褓放回床上,拿起巾子缓缓的打扫起房间来。
舒锦……苏锦……
她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于是趁着莫鸢儿在忙活,她不停的操控手上的小豆芽,越看越喜欢。
毕竟身子是婴孩的体质,她只玩了一会,困意就一浪浪的袭来。
她勉力抬了几下眼皮,莫鸢儿忙碌的身影仍渐渐暗了下去。
期间好像醒过几次,好像几次都看到那淡绿的身影静坐在桌旁。
真正的醒来是因为她饿了。
她睁开眼睛,只见屋内一片静寂,朦胧的夜光透过糊着白绫纸的窗棂在地上铺着几方淡青。
她转着头寻找着莫鸢儿的身影,忽然听到一声轻响。
循声望去……
只见一抹淡绿仿佛悬在空中,其上是一圈醒目的青白。
她嗓子一噎,顿时惊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锦儿别怕,娘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就这样才可怕,想到一个青着脸的女鬼时刻跟随左右,锦儿的胎发都竖起来了。
下午不还好端端的吗,怎么突然想走这一步了?女人还真是善变,连自己这个同类都无法理解了。
“娘没有本事,只能这样替咱们去报仇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
锦儿几乎想怒吼,全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个空间以及刚刚的恐惧。这些姑且不论,听说吊死的人很可怕,到时眼睛暴突,舌头大伸,任是什么美女都比夜叉还恐怖,而且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到时她吊在那,转悠来转悠去,她不被吓死才怪。
莫鸢儿,你到底是要给谁报仇啊?
莫鸢儿已经顺利的把脑袋套进那个白圆圈……
在椅子倒地的瞬间,她终于条件反射的叫了出来。
“哇……”
喊声……不,是哭声,可算凄厉,却着实柔弱,如一只病猫。可也不管这对于一个十八岁的灵魂是否丢脸了。对,哭,使劲嚎,说不准她心一软就下来了,就算她挂在那无能为力,总归会有人听到吧。不过来的路上她已发现这后院足够偏僻……
纵然她坚持不懈,哭声却是愈发低下去。
这个莫鸢儿真可恶,就算要死也先把她喂饱啊,现在这点运动就已让她肝肠寸断,只觉满眼的黑掺着金星在头顶旋转,这么下去,估计要抢先一步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不对,自己从现代穿到了古代,都没经阎罗判决,莫非黄泉奈何桥十八层地狱什么的都是假的?
不对不对,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快来人啊,吊死人了啦……
可能是这发自肺腑的心声感动了上苍,就在她哭得只剩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嘶嘶”的来回拉锯之际,门忽然被大力推开,紧接着爆出一声惊叫:“七夫人……”
一通忙乱。
锦儿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将吊得好好的莫鸢儿解了下来,又放到床上,只在一星昏黄的亮晕染了整个黯淡的房间之后,她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个年纪大约五十上下的女人,可能因为救了她母女二人,她只觉得这张脸分外慈祥,就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可亲可敬。烛光在她身侧跳跃,竟好像为这个并不高大的身影镀上一道神圣的光圈。
“七夫人,七夫人……”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她想不起是华厅众女中的哪一个。
莫鸢儿渐渐缓过气来,长睫颤了颤,泪珠滚落:“是王爷让你来的吗?”
004笑里藏刀
来人语气一滞:“七夫人……”
“我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打鬼门关转一圈回来的人语气幽冷。
“……莫姑娘。”那人迟疑的改了口:“何必想不开呢?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况且还有小郡主……”
“青山?”莫鸢儿冷笑:“蒋妈,你是王妃身边的人,对我说这些就不怕王妃怪罪吗?况且你这般对我,难道不怕我疑心你不怀好意?”
蒋氏握住她的手,诚恳道:“姑娘既然能说这样的话,就是不疑奴婢……”
“什么奴婢?你我现在是一样的人……”
蒋氏屡屡被呛,却丝毫不恼:“姑娘别说气话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小郡主也该吃奶了……”
锦儿立刻红了脸。要她一个十八岁的灵魂去吸一个同龄女子的奶奶……即便是以小孩子的身体,也实在不好意思。
莫鸢儿身子一颤,费力起身抱过女儿,泪如雨下。
蒋氏也抹了抹泪,扶着她坐到桌边。
饭菜香气很诱人,比中午那顿强多了。不愧是王妃身边的人,锦儿几乎要对她充满感激了。只可惜她的肚子被香气逗引得咕咕直叫,却只能望尘莫及,因为她不过是个四个月大小的无齿婴孩。
蒋氏从莫鸢儿怀里接过孩子,坐到床边。
蒋氏是奶妈?
就在她惊愕之际,却见蒋氏端了个八仙莲花白瓷碗,拿着个精致的小银勺舀了半勺白色的汤水,放到嘴边轻吹了吹,又移到她唇边:“啊……”
她听话的张了嘴……
米汤?
她顿时皱起眉头,转过小脑袋瞅向莫鸢儿意图告状。
莫鸢儿接过她,却仍旧拿那米汤一勺勺的喂她。
她有点明白了,怪不得这小身子如此瘦弱,哭都哭不成调,感情是营养不良啊。
她要抗议,她要告诉她们……还是母乳喂养好!
可是看向莫鸢儿那单薄的身子……她该不会是……
原来米汤也是可以吃饱的。
她再次被竖了起来,又被拍了拍后背,然后不情不愿的打了个不太圆满的饱嗝。
“莫姑娘,奴婢只能……”蒋氏盯着空碗分外歉意。
“我明白。”莫鸢儿的声音幽若叹息。
“事出紧急,奴婢明天……”
“蒋妈,明天帮我收拾几件衣裳过来吧,布的就好。还有锦儿……”
“小郡主有名字了?”
“她不是郡主,她叫锦儿。”
“锦儿……真是个好名字呢,王爷若知道了一定喜欢……”
烛光抖了抖,映得莫鸢儿的脸愈发冰冷。
蒋氏自知失言,沉默半晌,收拾了碗筷告辞而去。
莫鸢儿直站到蜡烛熄灭,方抱着襁褓上了床。
她说要收拾几件衣裳,应该不会再寻死了吧?锦儿心想,却仍不敢放松神经,一夜里醒来数次,紧张查看搂着自己的还是不是个活人。
她很清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她便要与这苦命的女子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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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蒋氏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果真带来了几件衣裳并婴孩用品,而且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午餐时锦儿竟然喝上了牛奶,于是便感激的冲着蒋氏露出天真无牙的笑。
“锦儿笑了呢。这孩子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瞧这眼睛,和您长得一模一样,还有这小嘴……鼻子倒是更像王爷……”话音蓦地一滞。
莫鸢儿仿佛没听到般,继续自顾自的吃饭。
她放了心,继续逗弄孩子:“锦儿真乖啊,不哭也不闹,还不在被子里拉便便……”
锦儿没牙的微笑有一点裂。
她的灵魂好歹也算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至于那些生理活动……当然,这身子是婴幼儿的,整天吃流食导致她消化速度加快,可是她能忍,她必须忍……
在她心中,蒋氏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虽是王妃身边的人却一直冒险来关照自己主子的死对头,她不是没有留意过莫鸢儿吃了蒋氏送来的饭菜后的反应……没有眩晕没有昏迷没有呕吐没有拉肚子。可见这是怎样的勇敢者和正义者?可是莫鸢儿却对她待理不理的,对于关心她照单全收,却不肯多看一眼更别说赏人家一个笑脸。
锦儿不禁有些不满了,莫鸢儿是不是当主子当习惯了,所以才认为别人的好意皆是应该应分?若不是自己现在无法开口说话,她真想打击下这人的阶级等级观念。
相比下,蒋氏则愈发的谦卑,谦卑得都让人于心不忍了,于是锦儿就尽量对她无牙的笑,而面对莫鸢儿时则扳着小脸。
“锦儿,我的宝宝,是不是在生娘的气?”
俗话说,母女连心,虽然自己和莫鸢儿不过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蒋妈很残忍?”
莫鸢儿唇角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可是她对我更残忍!宝宝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晚出生那么久吗?”笑意化作冰冷:“她是王妃的人,却对王爷的每个姬妾都好,对我亦如是,我也曾以为她是好心,可是……她竟然在我的汤碗下药……”
单薄的身子簌簌发抖:“她们就是想让宝宝晚出生,好让王爷误会我,又偏偏无法解释。你知道吗?宝宝出生的时候娘痛了两天一夜,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当时真以为要死了,可是没有。此前我一直担心她们会在王爷回来之前杀了我,可是我错了。如果我死在王爷回来之前,她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可是如果我……”
冷笑:“有什么能比王爷亲自动手好呢?有什么能够比被王爷冷落更残酷呢?此一举,无形无忧。而今又有人开始后悔了,可是谁知道她是在赎罪还是来监视我?宝宝,你知道吗?娘多害怕你是个男孩,如果是男孩……”
锦儿有些窒息,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怀抱过于紧致还是因为恐惧。
蒋妈,慈颜长笑的蒋妈,深夜救人的蒋妈,体贴入微的蒋妈,竟是害她们至如斯田地的帮凶吗?如果真的是,这个王府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温热香甜的牛奶是不是也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暖,心却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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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鸢儿倚在门边,看似望着远处,目光却毫无落点。
风拂动她散在鬓边的碎发,丝丝缕缕的在眼前飘着,却是浑然不觉。
曾经的娇媚不知何时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