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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脚步声浅浅传来,那唇角便真是在笑了。
他转了目光,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纤柔的人影立在亭外。
这样的秋夜,那身影却穿得极单薄,轻盈的纱衣曼妙飘舞,仿佛一只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在抖动翅膀,准备乘风而去。
然而却向他走来……
夜风拂乱了她的长发,他伸了手,却只触到一缕青丝。
“怎么穿得这样少?”
她不语,只坐在他对面,将一物架在桌上。
他方发现,她竟是带着琴来。
苦笑,他的眼力最近愈发不济了。
然而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着她调弦,试音……
今夜,她穿着鹅黄的纱衣,真美……
这颜色极衬她,她却只穿了一次,在二人初次水乳交融的那夜……
他眯了眼,唇角笑意更深。
可是视线却愈发模糊。
深浓的夜色仿佛晕染开的墨,一点一点的吞噬那抹柔嫩的鹅黄。她像一片飘零的花瓣,就要沉入冰冷的湖水。
不,不是她,而是……他,是他沉入湖底,看着水面另一侧飘摇的她……
琴弦轻扫,流下一串清音,打破了孤萧的沉寂与凄清的幻梦。
僵冷的唇角重新漫开一片温软。
执了壶,斟了酒,玉杯轻拈,送至唇边……
仿若夜雨初歇,雨水在翠绿的竹叶尖滴溜溜的打着转,终滴向静寂的湖面,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清脆,再次激起点点涟漪,又有调皮的的风摇动枝叶,于是水珠成串滑落,顿搅乱了一湖幽梦。
涟漪蔓延,划开了满湖的清凉,开始了夜的悠唱。
初时极柔婉,似美人妙目传情,中段极唯美,似佳人歌咏吟唱,渐至磅礴,仿若高山流水,激起气雾起伏飘荡,奔腾万里,又不乏柔情辗转,好似轻纱环绕了流云飞雾,漫舞轻盈。
微月,淡星,浅云……倒映在湖面,皆在穿林过隙的轻风中,在醉人的清音里碎动,闪烁,点点晶莹,丝丝耀目……
光波碎闪中,他看着她向他走来,牵起他的手,扶他坐在琴旁。
他笑了,长指一扫,同样的曲子竟是完整无误的自指尖,自琴弦流淌,再次铺开了满目的璀璨清幽。
琴声悠悠中,他好像看到她在起舞。
那轻纱时不时的拂过面前,撩拨着他鬓边的散发,携来异香袅袅。
是她的味道,他最喜欢的入骨入髓的味道。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笑意愈深。
夜色太浓,碎闪太亮,已是模糊了她的身影,然而他依然可以通过她衣裙上的铃音轻响欣赏她舞姿的曼妙翩跹。
香风弥漫,铃音清灵,他仿佛看到她甩了貂绒风麾,于跳跃的火光中,于人们的惊叹中翩然起舞。
那是他第一次看她跳舞。当时她因了宇文玄苍的冷漠而赌气,与络戈王子共舞一曲。
他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于人群中穿梭,于火光中舞动,有那么多人在为她欢呼,可她却是那么的孤单……他忽的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要将她据为己有,要将她与这尘世隔离,要与她共赴一方天地……
他不知是怎么走近的她……
他揽她入怀,看着她眸中的惊讶,他伸出指,只想抚平她眉心的委屈。
却是放了她,然而他就在她身边,亦随着她起舞,无论何时何地,都伴她左右,无论何时何地,都看着她,护着她……可是如今,他还能护她多久?
第二次,是在各国使节齐聚的凌波殿上。父皇因为她再次拒了为他纳妾一事而怒火中烧,当众给她难堪。
她倒好,索性要把所有人的面子都丢尽了。
只是那一舞,真是惊艳天地。
他看着她且歌且舞,旋转的身姿若一朵飘零翻转的杜鹃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她几次掠过他的身边,他几番忍不住要接住这朵翩跹的花朵,却一再的放她远去,只以笛音相伴。
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们已是不可分割。
然后,他带着她离开,去远游,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锦翎,我多想,无论何时何地,都与你一起,可是……我还能陪你多久?
心口再次游出一丝异样,不过已不陌生了。以往是每到午夜,才会探头探脑的出现,他便用内力压制,然而现在,它们已经冲破了内力的阻碍,四处游走,随时都会提醒他它们的存在。而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切断了身体各处的冷热痛痒之感,否则他实在不能保证他会如此闲适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不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异样,不能!
可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过的,当他第一次发现有只虫子竟然伏在手腕上,他就知道,他陪不了她多久了。
虫子越来越多,经常不经意的出现在皮肤上,缓缓蠕动。它们在慢慢蚕食着他的身体,直到将他啃噬成一具空壳。
宇文玄苍定是要以为自己桀骜不驯,在为皇位之事而故意与他为难,可如今这个状态的他,又要如何立于朝堂之上?他连与自己的女人亲近都要万分谨慎,以致她最近看他的目光很是有些幽怨。
这样的话,死的时候会很难看吧,她会不会害怕?
他努力的望住她,却只看到一抹鹅黄的淡影在夜幕中飘摇,仿佛凌空飞舞的披帛。
锦翎,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得知今天圣旨下了,担心我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以为我是心情不好,才跑到这山上吹冷风,喝闷酒,其实……只有这样,虫子们才肯安静一些。
我还不想死,我想多陪你一段时间。我没你那么决绝,我还什么也没有安排好,我以为,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纵然广陵王早已说过我们的“缘分即将终止”,可是我即便拼尽一切,也要打破这谶语。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赢了,还是输了。
锦翎,请原谅我的眼睛无法再欣赏你动人的舞姿了,不过我的心里已存了一支最美的舞,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牵系……
琴音如水,缭乱了沉寂的夜色,墨色渲染中,一抹轻纱流岚般的向他飘来……
微抬了手,那流岚便落在掌心。
只轻轻一拽,一个柔软芳香的身子便落进怀里。
琴声止,然而余韵未歇,风衔着渺渺的弦音,在亭中打着旋,又卷过帘幔,穿过林梢,滑向碎光粼粼的湖面……
“你怪我吗?”
她的面容在他眼中已是模糊,然而他依然准确无误的拾了她凌乱的鬓发,别至耳后:“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映梦》。”她的声音已是哽咽。
“《映梦》……”他唇角的笑意如声音一般飘忽,却极是风雅清隽:“好名字!”
他与她的七载时光,是不是也是倒映在水面的梦,如今就要醒了……
“玄逸,你会怪我吗?”
若不是她,就不会有今天这道圣旨,它简直剥夺了他的一切,而他是那样一个骄傲无比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选择宇文玄苍?而除了她,根本没有人看到遗诏,她为什么……
若是得知今日,她还会不会……
他为此奋斗了那么多年,出生入死,他今日的拥有,皆是当之无愧,实至名归,而她,却亲手毁了这一切。那圣旨上的字字句句,皆如诛心。
若不是她,他就不会“陷害”襄王,“逼”常项谋反,而自己也险些丧命,后又劳师远征,几度生死。
若不是她,他不会放弃在帝京辅政这一要职,而接手安排祭天的事宜,却被宇文玄晟钻了空子,被众臣弹劾,亦是生死一线。
若不是她,他不会在调查宇文玄晟去向的关键时刻擅自离开天栾城,只为免除她的担心,他的牵挂。
若不是她,他怎会在宴请各国使节的筵席上“不告而别”,又“私自离京”,带她“远游”?
若不是她,他怎会放弃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几度延误甚至推脱朝廷政事”,“不遵皇命”,只为寻找她的行踪?
若不是她,他怎会放走卢逍和楚裳?因为他们是她的恩人,他与自己怀着同样的心情感激他们。
他是那样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又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还有那个流传许久的“命中注定”……他不过是为了圆一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梦想,否则,他大可以利用联姻来壮大势力,想必此际收获绝非当日可比。
可是他不愿出卖自己的感情。
他是那样一个纯粹的人,怎么这种纯粹倒成了他的罪状?
说什么“结党营私”,“收买人心”?
与朝臣联姻算不上“结党”?给予那些女人以荣耀的身份算不算“收买”?而他为了她,拒绝了多少婚事?
☆。487圣旨忽至
他不惜拍案赶走那些前来说媒的人,在内廷家宴上翻出了沉积多年的无人知晓的旧事只为还她清白,又得罪了多少重臣?以至于今日在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为他说话。而他在卸了朝廷的职务要带她远走高飞之前又对他们做了多少细心周到的安排,他们可还记得?
或许没有落井下石,已是回报了吧。
她苦笑,可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若是……若是那日,她说那遗诏上所写之人是他……
“玄逸,你会怪我吗?”
清寒的杜若之香点在鬓间……她忽的发现,这熟悉的香气竟是带着些许的苦涩。
他的声音亦柔柔的落在耳畔,似是回答她,又似是自言自语:“有妻若你,夫复何求?”
她一下子哭了,抱住他的颈子,任泪打湿他的鬓角。
他倒笑了,一边轻声安慰她,一边一点点的吻着她。
那吻划过她的鬓发,落在她的耳际,衔了耳珠轻轻逗弄,再移至她的颈间,时轻时重的吮吸着,手已缓缓上移,覆住了她胸前的酥软……
他的呼吸渐急渐沉,她也渐渐软化成水,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吟。
却是听到一声轻笑,而后,他放开了她,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让她脸红心跳又羞涩不已的话。
她气得轻捶了他一下……是啊,国丧期间,不可造次。
他哈哈大笑,替她整理好了衣襟,握住她的手,似是十分惬意却让她觉得是莫名惆怅的望向远方:“今日重阳,咱们也算登高远眺了。走吧……”
他起了身……他牵着她的手,于是,她等他如往日一般带着自己漫步府中,可是……
手上的力紧了紧,他靠近了她,呼吸间有淡淡的酒香,拂动着耳边的碎发,再次烤热了她的脸颊。
“锦翎,酒有点多了,你可不可以……带我下山?”
她有些奇怪,可是他的语气是满满的宠溺甚至还透着点撒娇的意味,于是她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一同往山下走去。
他似乎的确是喝多了,一路上多有磕绊,连袍子也数次被树枝刮住。到后来,她不得不提示他这路上哪里有石头,哪棵树又长出了不该有的枝桠……
曾几何时,这种关心……是他给予她的……
行至半路,他忽然叫住她。
她刚回了头,就被他猛的抱住。
他抱得那样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双臂在瑟瑟发抖,那战栗传至心间,再次勾起了近日时常出没的不安。
“玄逸……”
他没有应声,只怀抱再紧了紧。
良久,她好像听到一声叹息。
而后,他放开了她,握住她的手:“走吧……”
见她不动,不禁转头看她,唇角勾笑:“怎么?”
她也笑了笑,使劲的握了握他的手,迈步向前。
却是于转头之际眉心紧蹙……
玄逸,你知道吗?你的手,现在冷得犹如寒冰……
“圣旨到……”
宣昌元年十月初二,一道圣旨忽然飞至清宁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