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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开始痛,就好像有冷气先浸了一角,然后慢慢爬上,如叶脉,如蛛网般蔓延,然后冻结了整颗心,只需碰一碰,便会裂开,继而碎掉。
拈着奏折的手虽未颤抖,可是那一角已然断裂,小小的纸片就粘在他的指尖,却奇迹般的与纸页保持紧密连接。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不是一直想见她吗?而今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可为什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她一眼?
因为心虚?因为宇文玄逸……而心虚?
他为什么要心虚?他错了吗?他对宇文玄逸的惩治只是因为她?
不,不是!
宇文玄逸恃才傲物,自己已多次给他机会,是真心实意要委以重任,可是他屡屡拒绝,这让他这个皇上颜面何存?让朝廷威严何在?
他知道清宁王贤名远播,朝廷上下心向他的人不少,自己并不是担心他会谋反,只是他刚刚登基,政局不稳,有些朝臣仗着年老功高,想要掌控朝堂,掣肘于他,他怎能让这些腐朽之人继续败坏朝政?
他撤了一批,换了一批,终于让笼罩朝堂多年的沉闷吹入一股清新之气。
自此,云开雾散。
然而那些自认是肱骨之臣者并非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他们总要找一些理由为自己开脱,于是便抬出宇文玄逸说事,言清宁王亦是不满当今朝政,所以才不肯为朝廷效力,还在地方四散传播,大有掀动百姓作乱之势。
他怎能让百姓被别有用心者利用?且长此以往,对宇文玄逸也绝无半点好处,因为谁都知道他是自己竞争皇位的最有力的对手,说不准将来事件还要被演变成是他唆使官员造势,协助他篡权夺位,届时怕是覆水难收。
所以必须打压宇文玄逸,绝了他们的念头,以固天威,自亦有杀鸡儆猴之意。
损失一个难得的人才确实遗憾,却足以挽救整个朝堂。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自是知晓轻重。
他不在乎他们说他不念手足之情,嫉贤妒能,残忍冷酷……他只怕她……
她是否也会如此作想?
黑睫一挑,就要望向她,却生生忍住。
万一她……
如今,她站在这,倒真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别有用心”?
他有吗?
若是没有,他为什么要下那道圣旨令她陪伴先帝?为什么又要让人将她送至宫内?
他是要继续扩大“以儆效尤”的成果,让所有人望而生畏,不过亦是给宇文玄逸一个立功的机会。待到三年后,他可以就势减轻对他的处罚。而今天,他便是要同她解释的,可是当她静静的立在那,眉目沉寂,仿佛视他于无物,他开始反思自己……他做这一切果真只是为了朝政清明?
指尖一抖,那块纸片与纸页终于结束了貌合神离。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对着那块黏在指尖的纸片,似是自言自语道:“我本想出去接你的……”
可是脚步却在踏出殿门的瞬间迟疑了。
他对这相隔了许久的相见充满了期待,那一刻却又涌上说不清的忐忑。
他怕,怕她不见他,到时,他又该如何?
于是,他命吴柳齐前去。他知道,她就算拒绝谁都不会拒绝吴柳齐。
于是,她果真来了,然而……
半晌,不闻她语。
他终于抬了头,望向她……
她就立在一丈远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只绾了个单髻,一副中规中矩的守孝模样,毫无别致可言,全不似后宫女子即便在国丧期间必须身着素装亦要弄出花样来争奇斗艳,生怕吸引不了他的视线。而她只露出素素的一张小脸,还是半低着,却已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489为情所困
他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可是在目光尚未抵达之际他只觉自己已经飞到了她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那阔别了八载的纤柔,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缠绵,如今终于可以……
拳紧了又紧,再开口,声音已是喑哑:“暖玉堆砌的房子,最适合将养身子,所以……”
所以叫你到这来,看看你……
依然不见她的一丝举动。
他有些紧张:“锦翎……”
立在远处的小人儿仿佛从梦中惊醒,缓缓抬了头,那射向他的目光竟是冰冷,顿时在他冰冻的心上插了一剑,他已经听到冰层裂响……
“皇上是在叫臣妾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整个人亦仿似被冻结,然后听她一字一顿道:“臣妾已嫁为人妇,闺名不再适于人前提起,请皇上称臣妾为‘清、宁、王、妃’。当然,这个封号皇上若是想拿掉,臣妾亦别无怨言。”
果真,她在怪他!
自从肃剌动乱那一夜,他与她之间就误会重重,又总得不到解释,于是那误会便越结越深,即便偶有温馨,亦难以冲散那不断加深扩大的沉重。虽然年深日久,可是那些东西依然在人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子,只要有光移过,便会诡异舞动。
他忽然发现,他之所以会失去她,许多时候都是因为疏于解释,若是他肯开口,她亦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她曾经那么理解他,愿意等他……
可是如今,她在怨他,因为那个人。
心底涌上酸涩,那大概是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吧。
是的,他嫉妒。
对于那个人,他欣赏,亦提防,因为他的才华,他的智慧,他无与伦比的魅力。他是自己最有力也是最称职的对手,与之较量,其乐无穷。
而当皇位终于选择了他,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甚至还萌生出淡淡的失落,因为自此后,这至高无上的位子只有他一人,没有对手的顶峰,只剩空茫。
曾经,因了那人的无与伦比,他是担心她会心向于他,而事实证明他那时的疑虑完全是多余的,可是后来……那个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如此的心系于他?
这么些年,他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看着他们的目光只萦绕着彼此,而自己,终于渐渐的淡出了她的视线之外。他的心就被浸泡在苦涩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涨潮一般,将其淹没,吞噬……
他也曾安慰自己,那人不过是在他无法守护她的时间里代行其职,她在那人身边,他很放心。可是那人到底是如何照顾她的,竟将她的心都偷了去……
的确,他嫉妒,嫉妒得发疯,他嫉妒那人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即便她中了蛊毒……
而今,她虽是略有苍白,但毕竟如此安静的立在面前,可是据他所知,“同心结”根本无法可解……
眼角猛的一跳,那人是不是……
疑问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唇动了动,终只艰涩开口,试探问道:“你的身子……”
“托皇上的福,臣妾如今再无畏寒之症,眼睛无论在白天和黑夜均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铃铃作响,却是一记一记,重重敲在他心上,竟让他半晌呼吸不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却垂着眸子,视他于无物。
良久……
一个声音似是自极遥远处传来,带着极地的寒气。
“皇上下旨命臣妾陪伴先帝,以尽孝道,臣妾铭记于心。若皇上无事,臣妾便告退了。”
语毕,屈膝,恭敬退后。
“锦翎……”
他见她停了步子,却没有转过身,那纤弱却僵冷倔强的背影犹如寒冰,就连微动的裙摆都飘散着寒气。
良久……
殿中的一切仿佛都被这种死一样的沉默凝注了,连屋角的铜漏都不肯发出一声轻响。
是不是只要他一直不发话,她便不会走,即便只拿背影对他,他也……
“皇上还有事?”
良久……
“太庙阴寒,你要好好保重身子。过段时间,我去看你……”
一声冷笑清晰的飘到耳畔:“皇上莫非也很思念先帝?我以为皇上把什么都忘了。不过若是皇上得空去太庙,不妨将自己的功绩也说与先皇听听,先皇怕是要大感欣慰呢。”
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口气堵在胸口,激得他咳了两声。
他攥了帕子,丝毫没有留意那雪白中怵目的鲜红,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空洞的门口,仿若雕塑。
本就浅淡的唇已褪尽血色,面色惨白,几与雪衣融为一色,衬得剑眉狭眸如漆如墨。
日薄西山之际,苏锦翎方抵达太庙。
依旧是那队人马,却没有了来时的气势,如拖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一般安静。
小续子也变得很沉默,时不时的瞄车厢一眼……即便玉色冰纹帘子将里面的人遮挡得密不透风,依然可感觉有冷气丝丝渗出。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埋怨……真搞不懂皇上为什么会迷上这个女人,虽然她长得足够漂亮,可是那脾气……
他暗自摇头,竟然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莫非皇上就喜欢这调调?也难怪,皇上本也是个冷冰冰的人……不过她怕是也得意不到几时,现在皇上心里有你,宠着你,惯着你,任你作为,可是后宫女人多的是,将来选秀,更是新人辈出,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逞能!到时怕是要趴在地上亲吻皇上的鞋尖求皇上临幸呢,到时怕是还要求我这个未来的太监大总管安排你跟皇上见面呢,跟我耍威风……哼!
他想得高兴,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惹得内侍和婢女纷纷侧目。
他方回了神思,赶紧装模作样的清清嗓子:“王妃,太庙就要到了。您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王妃是不是吩咐一下晚膳想吃点什么?咱家好告诉他们提前准备……”
“不必了。”依旧是毫无温度的声音。
“皇上说……”
“本宫说‘不必了’!”
小续子发现了,“皇上”就是启动清宁王妃怒火的开关。
他急忙住了口,脸笑得谄媚,心里却道,我若是皇上,先饿你个几天几夜,再拿鞭子抽你个七荤八素,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当然,他是不敢怠慢,这位主儿可是皇上在意的人,他将来的飞黄腾达怕是就要靠她了,而若是……
他灵机一动,差点一拍大腿大笑出声。
车架终于缓缓停在太庙前。
摆了脚凳,苏锦翎撑住婢女的手下了车。
脚刚一挨地,就向前走去,将随从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众人急忙跟随,却见她在踏上汉白玉台阶的瞬间停住脚步,回了头……
夕阳半卡在地平线上,温和润泽得如同男人温柔的目光。
那暖暖的光柔柔的铺在她的脸上,为那苍白的脸色扫上淡淡的胭脂般的妩媚,透出梦幻般的迷离,就连她的神情似也蒙上了一层飘渺,仿佛隔在云端,远远的看不甚清楚。
却是笑了,极浅淡的一丝笑。
小续子不禁看得呆了。
自见了这位王妃以来,还是头回看到她有这般轻松的表情,顿令那张脸焕发出别样光彩,仿似冰层开裂,渗出春水融融。
然而笑意不过是惊鸿一瞥,回身之际,他分明的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星水光闪动。
而后,她继续挺直了纤弱的身子,踏上台阶。
终于,那素罗衣裙的身影没入阴沉的太庙,只余夕阳的残辉静静的铺在台阶上……
小续子亦步亦趋的于一旁引路,那谄媚的模样看着就讨厌。
苏锦翎努力平静心情,尽量往两边望去。
但见浮桥流水,井亭楼阁,皆沐浴在深秋的暮色中,虽在眼前,却是那么的苍凉而辽远。心渐渐笼上暗沉的空茫,伴着归鸟的嘀呖,愈发没有着落。
“皇上说……”
小续子猛了住了口,急瞧了苏锦翎一眼……他记得这位王妃对“皇上”这个词极为敏感。
“咳咳,天色晚了,王妃身子不好,不妨先歇着。小的们早已将房间备好,王妃去瞧瞧,看看可还满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