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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余光似乎瞥见孔夏无意中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见着他。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如今的他,是我的敌人,可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如何抬起头来去面对他?我突然有种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我难以接受地捂住嘴巴,眼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逐渐模糊起来,于是我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向南迈了两步。
“小何!”孔夏叫住我,“你要去哪儿?”
我捂住自己的嘴,站定。
“站回去!”孔夏喝道。
“是!”我含糊不清道,迅速站回了西北角。
“想不到孔大将军果然如外人所言,对自己的部下颇为严厉啊……”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藏青色深衣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营帐的门口。孔夏立即起身:“哟,这位大人难道就是肃国公大人派来的使臣?失礼失礼。”
那男人自报家,说是姓方向孔夏回了礼,却没有径直走进来,而是先侧身让向一旁。我低着头,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堵在了门口由抬眼望去,却瞬间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被抽离,只留狭促的缝隙眼前所见倾泻而入我的脑海——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宝红色华衣,外罩银色纱织轻衫,手执一柄描金扇,摇摇晃晃;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支玳瑁长簪缠绕,余下的亚麻色长发飞扬而下,飘飘洒洒;光洁白皙的额角冶的刺青分外明媚,如墨晕染的双眉挑起轻佻的弧度,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戏谑的神色,微扬的唇角那一抹笑意似有似无。
时间啊,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分明是几年见,却可以熟悉得犹如朝夕相处。我默默地站在角落里,轻轻地看着他,不经意间用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当年我昏迷在他怀中,他的泪水滴在面上那温热的触感,竟如昨日般清晰。
“来是世子大人,失礼失礼。不知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担待了。”孔夏客套地迎他进来。而冯尚兮只是淡淡地笑着:“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如今已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居要职,日理万机还用得着亲自出来迎接。”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相互谦恭着就座。此情此景不由让我心生感慨当年他二人在书院里势不两立,谁又会想到今日再见,会是这般境况?只是那时候的少年情怀,如今却被世俗所掩盖,让人难免嗟叹沧海桑田。
孔夏拍了拍手,视线准备好的舞者便翩然而至。既是宴会,自是少不了丝绣歌舞、美酒佳酿。一群身着粉色纱衣的舞姬一曲异族舞蹈舞罢,这时候,只见四个媚眼如丝的妖娆女子从队伍中退出来,其中两个袅袅婷婷地行至冯尚兮的身旁,一左一右便挨着他坐下了。另外两个则是依偎在那使臣方大人身边,方大人先是挣扎着推辞了一番,却是迫于不便拂了孔将军的“一片美意”,红着脸应下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孔夏孔大将军安排。
这么一来,原站在冯尚兮身旁的男人不得不替那两个舞姬让出位置来,他这么一个“让”的动作,成功地让我注意到了他,于是我不由一惊,此人面色冷戾,尖嘴猴腮,瘦瘦高高,居然是那个什么唐桂三!最诡异的是他居然留了两撇八字胡!唐桂三比当年成熟了许多,换句话说,他很显老。然而那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帐内巡着,我不由地向角落里退了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孔夏一人舌战群儒,始终不曾在议和一事上作出让步。然而冯尚兮和方大人双面夹击,洽谈一度陷入愉快的境地。——实际上,自始至终,那暗地里的火药味儿,就浓的仿佛立即可以点燃。
冯尚兮丝毫不在人前避讳,心情不好却依旧左拥右抱。对于那两位美女舞姬端至嘴边的美酒啊葡萄一类,他也丝毫不拒绝,说句不好听的,您老就不担心那里头下了毒么?
我忽而想要释然了。我被人一脚从最巅峰的位置踢下来,这几年被人软禁,活得暗无天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只能隐姓埋名潜伏在军营里过苦日子。可他依旧当着他的世子,还娶了老婆,左拥右抱,逍遥自在地继续着他的霸业。说不定哪一天他父亲自立为王,他可不就是太子了?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而我却在这里顾影自怜……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就这么轻视自己呢?别人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了,你还能哭着求人家来看你一眼么?
于是趁着第二番歌舞的劲头,我默默地沿着边角退出了营帐,在夜幕中匆匆赶回医帐,将今儿的事情写下,从笼子里提了一只信鸽,独自一人朝忘川崖边的方向走去。
我将写好的短信卷成小卷儿,塞进信鸽爪子上拴着的小筒中,一手扶着它洁白的羽毛:“小鸽子,把这封信带给大宫的焚玉姑娘,快去吧。”我展开双手,望着信鸽扑腾着双翼飞起,几点羽绒飘然而落。
自从我离开,焚玉是我在宫里唯一保持联系的人。她是现在宫里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并且她并没有把我的行踪交代于南宫韶和,并一直将宫里的消息传达与我,这一点我真的很感动。
我站在原地良久,顶着湿漉漉的夜晚,凝望着信鸽消失的地方,竟挪不动自己沉重的步子。我这是怎么了。
“不知那信是写给谁的?”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却浑身一阵颤抖。这声音,分明是……
我回头,借着久违的月色,迎上了那双琥珀一般的眸子。
上卷 第一七五话 坦言
沉默良久,我居然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可是……
我有些拘谨地抱拳道:“何硕见过世子大人。”
“免了。”他冲我扬了扬手,继而走到我的身旁,负手而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猝然打破,碎了一地。难道说他并没有认出我来,只是晚宴后散心才偶然走到这儿来的?方才只是我虚惊一场?
“呃,回世子的话,一封家书。”我呐呐道。
冯尚兮好似根本没有感到我的拘谨与忐忑,仿佛当真只是在与地方一个士卒说话:“哦?家书?”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来军营里多久了?”
“呃……不及半年。”
“今年多大了?”
“十九。”我如实道。
我仿佛听见他强抑制住呼吸地。
“世子大人……是不是感到冷了?”这深秋地夜晚地确是会冷地。我本想以此为借口早些结束这场令人不安地对话。却不料话音刚落。冯尚兮两道犀利地眼神便如刀片一般向我射来。
我怔住。
这气氛未免太令人压抑。
“冷?可能吧。”他轻笑一声。“有一个人。我直以为她早在三年前便死去了。我想了她三年念了她三年。也恨了她三年。可我仍然把她放在心里。固执得像一个傻子。今日我居然又偶然遇见了她。她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地。甚至比当初那个羸弱地小子要硬朗了几分。可她却装作不认得我。何硕。你说若你是我。该怎么做呢?”
他地声音很轻。每一个吐仿佛一个会跳跃地音符。恰到好处地嵌入我地思绪中。纷繁交错。
我感到自己的眼眶有温热的液体在涌动,可是我强忍住内心的涟漪,平静答道:“倘若我是世子当会放过她吧……”
“那倘若我不愿呢?!”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的冷戾,依旧没有回头看我。
“……世子大人容小的把话说完。有些人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即便他们互相喜欢着对方难以割舍,然而物是人非,有些东西一旦过去了真的过去了。时间是可以让人改变的。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我的声音在夜空中化为一缕凄婉,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没有底气。我轻叹一口气等他答话,便抱拳道:“世子大人早些休息,小的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然后抬眼,深深地忘了一眼冯尚兮月光下的背影,仿佛要将这背影刻在脑海中。于是第一滴眼泪滑过脸颊前,转身离开。
忽地,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过我的脖子,乍一用力的整个后背便陷入了一个陌生却熟悉的怀抱中。
“阿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我的名字,仿佛是从他的贝齿中艰难地挤出。
手中的长矛霎时倒地,我的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眼泪无声而下,我颤声道:“今夕是何夕,请世子放了我吧。”
“如果我说不呢?!”这么一句话,似乎唤醒了当年那个放浪不羁的纨绔少年,身后的男人将我拥得更紧了。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丢下一切,奋不顾身地反拥住他,告诉他,他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可是我不能。几年前的事情,若是现在翻出来,岂不是自揭伤疤?如今倘若跟着感情走,恐怕只能是两败俱伤。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将我们二人分隔在两个不同的立场上。
我有我的理智,你有你的骄傲。我需要完成先帝的夙愿,我需要光复河山,我还要报答苏幕焉与慕容秋的恩情,还有孔夏与十三娘她们,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而你,你的父亲需要你成为他的帮手,需要你替他击败南宫韶和,你还有你新婚的妻子……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企图将他的手臂从我的脖子上拿下来:“世子大人。如今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当初的种种可以理解为年少轻狂,可事到如今,我们背负着自己的使命,人生有太多无可奈何,今日一别,他日可能就会成为敌人,又有谁能预料到一切呢?”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南宫樱?!”他倔强地箍着我的脖子,尖削的下巴抵着我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你不过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小兵卒,如果我想要带你走,你以为你的好将军孔夏有理由拦住我么?……想当初你扮作男人,混在书院里,蒙蔽了我的眼睛,让我以为自己是个龙阳之辈。我当然有痛苦过,也有挣扎过。可是为了你,这些我可以不管不顾。后来你我深陷密宫,为了你,若兰宝玉,我也可以不要,却因此险些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话说至此,他更加用力地抱紧我,我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仿佛受到了阻碍,只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不争气的眼泪又是一番汹涌,顺着我的下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可后来我死里逃生,老爹却告诉我,呵,我一直心心念念的这个‘少年’,居然是个女人。真是巾帼让须眉啊,我那时候冷笑,自己被你骗团转,我一辈子都没有被人骗成这个样子!可是当老爹补充道,那个女人就是当今坐在龙椅上俯瞰天下的女皇帝的时候,我真想一刀杀了你!你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怎么可以。你难道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的心是肉做的吗?!”他忽而伸出一只手扼住我的喉咙,咬牙切齿道,“真想现在就杀了你,南宫樱……”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我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做任何挣扎。我知道他不会杀我因为他的手,丝毫没有用力。那指腹贴在脖子上的细腻触感,就仿佛是像在感受我的温度,这种感觉,是不是已经三年没有体会到了?
“对不起,冯尚兮。这几年,我对不住你欠你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搁在心里好久的话。
“接受你的道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以后……如果们成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