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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在家里罢,麓山离这少说数十里路程,你这身子骨经不起颠簸!”
他倒不是嫌弃她身骄肉贵,只是想着这一去,不想被琐事缠身,好让他一心所向,在父亲坟前告罪!
若蟾宫等人有事找来,或许她还能拿个主意,他对她有信心!
俞瑾凝目露不舍,怀着别有用心嫁给他,不曾想过要与他经历这许多。如今夫妻情意日渐深厚,这奉香一事,她早想做了。
她正欲开口道明心中盼望,廊上忽听脚步声,二人侧眸望去,司马萌玉浅笑盈盈走来。
“爷,少夫人……我见门外备有马车,爷是准备去哪吗?”司马萌玉凝着面前卓越朗俊男子,俞瑾凝在场也不掩饰眸中所流露的爱恋。
俞瑾凝微微垂眸,淡淡笑着。
赫炎晋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看向俞瑾凝,“你便留下吧,若是要人伺候三餐,我带她去便可!”
俞瑾凝下意识抬眸看去,哪个你又哪个她?
最终见到司马萌玉嘴角的冷讽,默然地点了点头……
慎莫动哀弦17
凝望他离去,还有司马萌玉兀自揽上他臂膀的相贴之影,俞瑾凝一直平和如面具的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缝隙,宛如水波般一摇的表情,瞬间消逝。
然而面上就算能掩饰掉一切不爽快,心中也不乏浮躁难忍的痛。
她勾唇一笑,落眼在那墙角里微微随风扬动的小野花花瓣上,又不禁悠悠感伤着。
他们在一起的身影那般和谐,如水静好,而她却是身影茕茕,形影相吊,独对一地残青一屋静物!
突然有了种了悟的莫大心惊!
这也是将来,他若得到天下,她会遇见的情况吧!
红香珊、司马萌玉,将来还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环伺在他身侧!
都说帝王家乃天下间争宠吃醋最盛最猛之地,她会不会也有一天,过着几乎连她都要忘记的红香珊的日子?
所以,她该学习司马萌玉那样黏人的本事?
虽然她很不齿,但是……也越来越怕自己,会被赫炎晋冷落!
真的好矛盾,这时真不知找谁来开导自己,她是受《女诫》熏陶教化的女人,怎可心存妒意!
她若是吃醋,那嘴脸会不会很难看?
……
坐等客上门?
连行商之人都不会采用的伎俩,京城最豪华的天香楼,仍有站在店门外吆喝的小二。低至手工作坊的小商贩,也会自行挑着担子做个行脚商,边走边吆喝!
她虽不会学习这种粗蛮的经营方式。但要在赫炎晋不在时坐稳当家女主人的位置,就得变法!
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目的是要让蟾宫等人相信,她有绝对能力独挡一面。
心里还是怕怕,终究是私底下与别个男子单独相处,首先就她面子也放不开……
好在,这也不会难倒她!
走出屋子,站在院中,抬眸四处打量了下,见周围安静无异,略微失望地收回眼,半响后,试着出声,“人来!”
噗噗噗——
三声轻若灵猫落地的柔,三道黑影从天而降,分东南西三面朝她拜倒。
“少夫人有何吩咐?!”
慎莫动哀弦18
俞瑾凝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得倒退一步,还真不敢相信,看似毫无异常的屋子外,真有赫炎晋设置的暗卫潜伏着。
她定了定神,微侧过身,淡淡一笑,“赶去山里,告诉蟾宫等人,爷去了麓山,三日后才回!王爷心意,是不想被人打扰,这期间,有何人寻爷求指令,直接来找我便是,万不可去打扰爷的清静!”
“是!”为首一人得令应下,起身欲行,又听她开口叫住。
“后日记得为我备辆马车!”
话音落,她不看暗卫眼中流露的诧异,转身疾步入了书房。
叫他们去做这些事,难免大材小用。不知那人闻讯后,会不会笑话她!
从房中那只沉厚古正的书架上找出一本兵法,歪在榻上认真看着,临时抱佛脚,不懂自己能记住多少呢?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也,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又一次,因为他,拼了人品……
……
一声敲击于门上。
声音很轻,却远远传开,清晰至榻上人惊眸而起。
怀中书卷顿时落地,俞瑾凝垂眸闭目,书只看得几页,居然睡着了。
屋内漆黑一片,天已沉下,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道赫炎晋在麓山是否安好!想到他身边还有司马萌玉作陪,说到底,或许是不孤单的。
只有她,形单影吊,心里难免又惆怅起来。
房门上再次响起敲击声,这才打断她的沉思。
“谁?”
“少夫人,我是蟾宫!”门外人恭敬回话,隔着房门,听见他话语中带着几丝疲惫。
俞瑾凝应了声,整了整发鬓衣衫,“点灯进来吧……”
“是!”话音落,便听见屋外响起化擦石子之声,一下二下,透过白色窗纸,片刻后可见黄烛曳曳,视线也随之开阔起来。
慎莫动哀弦19
借着微光,她将一侧屏风展开,站定道,“进来!”
房门吱呀响起,蟾宫一手掩着火烛一边小心翼翼走入,没管身后大开的房门,甚有眼力劲。
他将火烛插入烛锥,整了整宽袖,垂首守纪,不曾在她身上停驻目光。
“少夫人,眼下有一事,真需要你拿个主意!”
俞瑾凝身子一紧,然而瞬间便收敛心神,向他一笑点头,“你说!”
“刚得孟关飞鸽传书,他们夜里已在玉山一带安营,据先行的探子回报,快至孟庄的山野小道上设有埋伏。敌军估算下也有五千左右!孟关不敢贸然前行。怕这一恶斗,损兵折将事小,祸及粮草事大,一时半刻他不敢轻举妄动,坐等少爷拿主意!可少爷现在又……少夫人,你说,是留是走?”
听罢他陈述,她已得空将新茶倒入杯中,递到桌角。蟾宫顿时一呆。
俞瑾凝实在一笑,“你先喝茶,容我想想!”
“谢少夫人关心!”蟾宫也不再推迟,想必一路赶来确实辛苦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接着就是一段长述,此刻见茶,香气清洌,才觉口涸。
蟾宫微笑做谢。
这事的确得深思,粮草关系大军日常所系,必然是要走的,唯今考虑的,是该如何突围!
俞瑾凝退回榻边,思忖片刻,仍觉有些情况弄不明白。
“为何要留?”
“至孟关,中途有一处地势险要的陡山,山路嵌入石壁开凿,除此之外三面都是悬崖峭壁,粮草大军经过那里都只能车马独过,连多个守粮将士站脚的地方都挤不出来,过那小道,车马前行,队伍一长,怕马匹都没办法管束了,所以还得用麻绳前后车相连,由龙头带着,缓缓通行!”
“也就是……被地形所困,粮草若是落下高崖,万军后备失缺,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一点头,“属下正是此意,但若我不动敌先动,让他们抢了先机在陡山设下埋伏,恐怕还不需一兵一卒,我军粮草全失。”
慎莫动哀弦20
俞瑾凝目光掠瑟,喟然一叹。
蟾宫说得没错,粮草如此多,车队恐怕要排个蜿蜒几里。
最糟糕的是,要过那段路,马车都是用麻绳牵连,恐怕只需一箭射中马匹,让马儿受惊,乱了阵脚。再加之巨石投掷,一车落崖则牵连无数……
她紧紧地闭了闭眼,那画面确实可怕,山坡倒是不打紧,落了捡回来就是,可那是悬崖……
她仰头望向起雾的地面,心思沉重!
易地而处,这事换做赫炎晋,他会怎样决断?
屋前,重重的纱帘被风吹起,鼎炉中沉香袅袅,那眼光忽散忽紧,飘渺如梦境。
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窥人的却不是明月……
蟾宫静静坐在桌边,并未出声打扰。见少夫人端倪思事,竟也不自禁偷偷打量起眼前人来。
自她昨日安抚少爷得宜,大异从前的音容相貌一瞬间便深烙他心。他并没有非份之想,或者说是,把她当作神圣不可侵犯。如今面对女神,他知偷窥不该,但难掩心底激荡。
这样的女子,光是倾国容颜足以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更何况,还有一副巧心妙思!
她终于结束了凝望的姿势,轻轻偏首。
说不尽的倾国风采,鲜艳欲活,宛若殿外冰清的露珠。
“孟关必须过去!”她揉着太阳穴,一咬牙,道,“别说等!爷心里还想提前两日出发呢……撇开被埋伏的事不说,光是和孟庄那的敌军纠缠,没个半日也得不出结果……”
她神色如常的看过来,微笑道,“此战……需攻其不备!”
“探子回报中是否有提及敌军带兵将领是谁?”
“有说,但我们对此人都不甚了解!”
蟾宫的否定,却让俞瑾凝稍微松了口气。
“若是你们也没听过角色,恐怕只是新诏。有皇上指点迷津,那将军定然是扎坑作战,稳扎稳打。须知上了战场,适时多变,若是能搅其视听,那将军定然大乱……”
慎莫动哀弦21
蟾宫闻言,神色微带赞赏。
沉思片刻后,一句话说到关键,“若爷定夺,恐也与少夫人相差不远,少夫人不如直言,行军打仗重在用计,不论好坏,少夫人也可与蟾宫一说,当是受教了!”
“赐教不敢当!咱们二人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得是合作同商,才能渡过眼前险阻……”她微微一笑,话语忽地顿住。
似乎从一团迷雾中又看出了赫炎晋的心思,他定然是要大军前进的,就因这个根本不动摇,所以他留下她让她话事,只要万事围绕大军出发而行,那一定就是他的决定!
为此,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敢问一句,广元郡那儿等待的将领是谁?他从广元赶到孟庄需要多久?”
“那将领是少爷的拜把兄弟,唤作扶邦,是外族人!他从广元到孟庄,大概是……两个时辰。”说到这,蟾宫沉静入定的目光微微流过光影,渐渐地,亮点多了不少,闪烁明悦。
“少夫人的意思,是让敌军赶到悬壁,扶邦率兵从广元回师,两相夹攻,当可大败皇帝之军!”他说罢,脑海中阵形、攻略也初见雏形。
至此,俞瑾凝神情也显露笑容,黑暗中目中明光一闪。
“可牺牲一马驹,把车身用麻布包裹,单独前行,引敌人现身!孟关与扶邦之间定然有通信联络工具,这边启程,那头便可紧盯不放,只要见着山头有何异动,便乘机突围,将敌军围困,再两方协助,一同击灭!”
蟾宫满目赞叹地起身,朝她弯身长揖,“少夫人果然聪睿过人,蟾宫自愧不如!”
“这计……真的能成?”面对蟾宫的赞赏,她又有些不敢置信,她这算,独当一面做了谋断?
见着蟾宫微笑颔首,她激动地垂眸看着自己紧攥的拳心。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那个念头仿若雪珠般森冷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此事是成是败!完全取决于她?
原来,她也有翻云覆雨手?!
慎莫动哀弦22
夜色清冷,深邃的天幕,明亮的光从深谙的云层缝隙中倾泻下来……
司马萌玉站在草屋门前,遥看那方孤单身影,低低地叹气。
从早上跟着赫炎晋过来,他已在老王爷的空坟前跪了整整十个时辰,三餐不入,滴水未进。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都会被拖垮!
两日后大军就要启程,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杀出京城直驱幽州。
若然他现在不保重身体,哪有气力上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