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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抵不住慧巧好说歹说,套了两个玉镯子在手上,尔后由慧英慧巧引领着去了正院大厅。
幼桐到得早些,便先在屋里用些茶点,老太太身边的郑妈妈最擅长做糕点,摆出来待客的芙蓉糕和核桃酥都是绝品,便是在钱塘养刁了嘴的幼桐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块。左右这种宴席都不是吃饭的地方,还不如先把肚子填饱,剩得一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众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文颜见了她,立刻凑过来坐一起,两人说说笑笑的,极是热闹。文清却是到得晚,穿得也素净,一脸的漫不经心。三夫人见状,脸上便有些不好看,只因老太太和妯娌们都在场,不好发作,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便去陪着老太太说话。
族学也已经停了,崔家年幼的孩子们都过来给老太太磕头,一个接着一个地说些吉祥话儿,逗老太太开心。幼桐环顾一眼,意外地没有看到崔维远。心里正猜测着这光景他究竟去做什么要事,一旁的文颜也疑惑地小声开口道:“怪了,五哥怎么不在?”
幼桐端起杯子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氤氤氲氲地浮上来,遮住她明亮的眼,“谁晓得,许是有要事。”话刚落音,门外就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五少爷与徐公子到了。”
幼桐心里忽然一颤,有种异样油然而生,仿佛预料到什么一般,偷偷抬头望去,顿时呆住,浑身的热血都在这一瞬猛地涌向头顶,脑子里一片轰隆声,震得她连根本听不清周围人们的声音。也不知呆了多久,她才渐渐缓过神来,慢慢地抿了一口茶,又慢慢地放下杯盏,垂首坐好。
这回的徐公子却是徐渭,他比上回幼桐在湖州看到时精神好些,但还是削瘦,穿了身银灰色滚缎边长袍,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眼睛黑而亮,鼻梁挺直,嘴角含笑,瞧着文质彬彬的样子,浑不似传说中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徐渭朝老太太行过礼,又与座上诸位长辈见礼,最后才和平辈兄弟姐妹们点头示意。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一面让下人赶紧搬了椅子过来,一面关切地问起徐家诸位长辈的身体状况。
徐渭俱一一答了,最后与崔维远一通落座。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偏偏就坐在了幼桐身边,还客气地朝幼桐点头微笑。
幼桐却被他脸上的笑容晃得一颗心快要吐出来,挤出僵硬的笑容回了,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坐定的淡然神态。偏偏徐渭还不放过她,待下人上过茶后,他仿佛有意无意地低声问道:“这位想来就是九小姐了,在下徐渭。”
幼桐低声低地应了声“是”,没敢看他,想了想,又继续小声道:“早听十妹说起过徐公子大名。”
徐渭朝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幼桐只低着头不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空白。
文颜忽然凑到幼桐耳边小声道:“你瞧瞧八姐姐,那双眼睛恨不得挂在徐大哥身上,这么多人,羞也不羞。”
幼桐闻言朝对面文清看过去,果见她一汪秋水眨也不眨地盯在徐渭身上,眸中情意深深,毫不遮掩。只可惜徐渭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一直侧身与崔维远说话,还时不时地与远处的维风、维成搭上两句,偏偏就是不去看文清一眼。
连文颜性子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发现了异样,更不用说厅里的其他人了,老太太虽未说话,但看向文清的眼神中难免带了些厉色,偏生文清所有的心思都在徐渭身上,根本就没发现。
三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悄悄伸手过去狠狠掐了她一把。
文清吃痛,发出“呀”的一声痛呼,顿时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包括徐渭,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文清到底是女儿家,脸皮薄,顿觉面上无光,臊得一脸通红,委屈地摸了摸三夫人掐她的伤处,眼中泪光闪闪,仿佛随时要淌下泪来。
徐渭却视若无睹地转过脸来,正正好对上幼桐偷看的眼神。他嘴角微勾,眼中便一点点荡出笑意来。幼桐心颤了一颤,心跳得厉害,哪里还敢再看他,低头捧着杯子狠狠喝了一大口茶。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等老太太一走,幼桐便急匆匆地也要跟着告辞离去,偏生文颜不让,非拽着她的衣袖让她陪着一起喝酒,又说晚上还有烟花,怎么也不肯让她回去休息。
这么拉拉扯扯的反而更加惹人注意,幼桐无奈,只得认命地跟着她。因长辈们都陆续离场,剩下的都是些年轻人,屋里气氛便没那么拘谨。除了未到场的六少爷崔维泰和被三夫人生拉硬拽地带走的文清之外,崔家年轻一辈的差不多都到场了。幼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兄弟姐妹”,长相又大多相似,根本认不清谁是谁,一时头大。
好在她并不引人注意,年轻的男孩子们都凑到徐渭那一堆儿说话,姐妹们则以文颜马首是瞻,吱吱喳喳的,也不知到底聊些什么这么好笑。
许是幼桐心里有鬼,总觉得徐渭时不时地朝她看一眼,目光中仿佛带着些许看透一切的清明。这让幼桐更加地坐立不安。
崔家兄弟们对徐渭的军中生活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三少爷维清,一脸向往,听到惊险处,激动得起身大声道:“大丈夫就应奔赴战场,保家卫国,英勇杀敌,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
“三哥这话可千万莫要被三婶听到,要不,仔细你的皮。”文颜听得维清高谈阔论,忍不住插言道:“三婶还盼着你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呢,你倒好,竟然满脑子打打杀杀,要是被三婶晓得了,看你怎么收场。”
虽说世家子弟大多蒙荫出仕,但而今崔家毕竟不同往日,门第虽高,在朝堂中的势力却远不及其他士族,就以年轻这一代来说,而今出仕的也不过大少爷维茂和五少爷维远两人。像维清这样三房嫡子,想要出头便唯有科举一途,故三夫人平日里对维清要求极为严格,特特地从京城请了位致仕的老翰林回府教他,除了睡觉吃饭,大多数的时候都将维清关在书房里,连大门都甚少出。
众人闻言齐齐大笑,显然对维清的境况都十分清楚。
维清有些羞恼,又不好冲着文颜来,气得一脸通红,只好拉着徐渭转移话题道:“徐大哥,你现在身体可曾痊愈了?上回就听五弟说你害病瘦了不少,却不想竟瘦成这样。不过是个女人,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看我们家这么多姐姐妹妹,谁不是如花似玉,总有比那位余小姐美貌的。不说旁人,就说我那八妹妹,容貌便是一等一的好,你只要开口,老太太没有不同意的。”
他倒是一番好心,却不想徐渭马上变了脸色,正色道:“三弟不要乱开玩笑,平白的坏了八小姐的名声。再说,余小姐虽未过门,我心里头却是将她当做妻子看待的,绝非寻常女子。这一日未曾见到她的尸身,我便当她还活着,岂可再论婚事。”
幼桐在一旁听着,心中巨震,仿佛不认识一般盯着徐渭看了半晌。徐渭也不经意地将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经过幼桐脸上时,微微一顿。
“可——”维清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崔维远赶紧拉住他,抢先道:“三哥喝了酒,惯爱说胡话,徐大哥你莫当真。”
徐渭笑笑,说了句“不打紧”,不再看幼桐,又与崔家诸位兄弟说起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见面了,至于为什么老徐和徐二为什么会认出幼桐来,请容我后面慢慢写。。。
电脑还是不能上网,继续用同事电脑发送。俺努力地看看今晚能不能再码一章
徐渭送礼
十五
徐渭在崔家只住了一晚,第二日大早就匆匆告辞,说是回了营地。幼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松了一口气,可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失落。
这厢徐渭快马加鞭地一路赶回军营,徐家老二徐聪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大帐里候着,见他进帐,立刻迎上去,笑着道:“我没说错吧,那九小姐跟你那画上的嫂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回大哥过去,可曾看清楚了。若是大哥果真喜欢,干脆就去崔府提亲,左右沈家那边也还没大定,以我们跟崔家的关系,说不定老太太就把九小姐许给你了。”
徐渭脸上似笑非笑,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脱下身上的披风,他在榻上坐了一阵,好半天才沉声道:“不急,沈家和崔家这桩亲事没那么容易成。”
徐聪急道:“不是说都已经提过亲了么,依沈家老爷子的急性子,指不定过年就要来大定,到时候可就晚了。”
想了想,又疑惑地摸着下巴道:“大哥今儿好生奇怪,以往我若是提起要再说一门亲事的话,你马上就和我翻脸。今儿不仅没生气,还郑重其事地跟我商讨。莫非你果真如此中意那位九小姐?我还以为你真对大嫂至死不渝呢。”
徐渭只笑不语,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低声道:“我对你大嫂的感情,岂是你能猜度的。”
说罢,挥挥手将徐聪赶了出去,将帐门关好后,方从书桌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卷画轴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画中人不是旁人,正是幼桐。
画上是幼桐及笄时的打扮,端端正正地穿了一身大红色滚边礼服,头发绾成朝云髻,发髻上插着两支凤纹玉簪,耳上垂圆形碧玉耳坠,面上神态却并非寻常女儿家的娇羞,而是一派大方坚定,眸光闪亮,精神奕奕……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知何时,徐聪又冒了出来,从帐门外探出个脑袋来,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我就知道,你脑子里根本装不下第二个人。可不管怎么说,大嫂而今都已不在人世,你如今空对这副画像又于事无补,还不如赶紧将崔家九小姐娶进门来,好歹脸长得一样,你也好有个念想。”
徐渭气道:“我是那种人吗?再说,谁说你嫂子不在人世的。”
徐聪大惊,快步溜进帐内,讶道:“大哥的意思是说大嫂还没死?这…这怎么可能,余家不是说——不对,大嫂若是没死,你怎么会病成那样?”
徐渭苦笑,“我当时猝闻噩耗,心乱如麻,脑子里哪里还晓得分辨是非。直到到了余家,听说了她落水的境况,方觉有异。你大嫂她——她性子坚毅,聪敏慧婕,岂是短命之人。”起初只是怀疑,待后来知晓她那两个心腹丫鬟也随之失踪,他才隐约确定了些什么,当时不是不气恼的,可过后又只余后悔了。
幼桐从来不晓得,自从订婚后,他每年都会去钱塘小住半个月,偷偷看望她,看她辛苦地练武、艰难地打理亡母留下的遗产、不动声色与余府那对母女争斗。好几次他都想现身帮忙,可每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循规蹈矩的余府大小姐,只有他晓得她的性子,坚毅果敢,恩怨分明。这样的女子,又岂会因亡母一句遗言而决定自己的一辈子。毕竟,说起来也只他们两个见过一面。
早知如此,他就该……如今却是后悔了。
只是这些事怎好说给旁人听,她那惊世骇俗的性子,怕是连徐聪都接受不了,更不用说家里的父母。
徐聪越听越迷糊,挠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大嫂的死莫非另有蹊跷?噢,我晓得了!”徐聪狠狠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大嫂定是被余家那个歹毒的二小姐给害的。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那女人又狠又毒么,大嫂一个人在府里,那余老头子又不济事,难免中她的招。”
徐渭淡淡道:“你大嫂溺死后,余家二小姐已经‘爆病而亡’了。”
“啊…这…”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