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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彪拍拍头,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他不想让白冬菊缠上他,他还要训练,哪有工夫和她扯闲篇。他挥挥手道:俺带你去找曹书记,他让你锄奸,你就去锄奸。
说完,他扶起自行车,摇摇晃晃在前面推着,白冬菊步履铿锵地在后面跟着,一同向村口走去。
李彪把白冬菊带到了县大队在村头的招兵点。此时已经没有应征的青年前来报名了,曹刚坐在桌后,刘猛站在桌前,两个人正在议论着新招来的几十名新兵。
白冬菊从李彪身后走出来,用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曹书记、刘大队长,俺要参加锄奸队。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吃惊地望着眼前的白冬菊,又望一眼趔趔趄趄扶着自行车的李彪。
白冬菊又大声地说了一遍:俺要参军。去锄奸队。
曹刚这回听清了。他站了起来,张口结舌地叫了声:小白——
刘猛也听明白了,他拍了拍大腿,上上下下地把白冬菊看了两遍,才说:白冬菊,啥,你要去锄奸队?
白冬菊白了刘猛一眼,掷地有声地说:对,俺就是要去锄奸队。李彪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曹刚似乎明白了,目光越过白冬菊的肩头,望着李彪:李队长,这是咋回事?
李彪把白冬菊带过来,本想转身就走的,他知道白冬菊是只难踢的球。他想把球踢给两个领导,自己好脱身,他还要回去带着锄奸队员去训练。可恨的是眼前的自行车,歪歪扭扭的总是推不好,让它往左,它偏往右,气得他左一脚右一脚地去踹那辆不听使唤的自行车。也就在这时,他听见曹书记叫他,便不情愿地把自行车丢下,走过来,抓抓头,又看一眼白冬菊,才道:那啥,她说要当兵,俺就把她带来了。
白冬菊马上接过话茬儿:当兵的事可是你在反扫荡前答应俺的,说等反扫荡结束了,就让俺当兵。
李彪一副无辜的样子,搓着手说:那会儿就那么随便一说,谁知道她当真了。
白冬菊一把揪住李彪的胳膊:原来你骗俺呀?!
李彪无奈地解释道:当兵的事不归俺管,俺不是把你领来见大队长和曹书记了吗?你找他们俩。
说完,甩开白冬菊的手,扛起自行车,颠颠地跑了。
白冬菊气呼呼地喘着粗气,直到李彪跑得没影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扯起了嗓子:俺不管,俺就要参军,就去锄奸队。
刘猛不知深浅地乐了,刚开始时是嘿嘿地乐,后来就大笑,直到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白冬菊一本正经地说:刘大队长,你笑啥?俺又没有说胡话。
刘猛大喘着气:锄、锄奸队,你?
曹书记在一边敲敲桌子:小白同志,你的革命热情我们能理解。县大队是打仗的,天天钻山沟、爬冰卧雪的,你一个女同志不合适。
白冬菊涨红了脸反问:那胡小月怎么能参加县大队?
曹书记不急不缓地说:你和她不一样,她懂医,是县大队的卫生员。
刘猛终于不笑了,他捂着肚子站起来,手指着白冬菊:你连打枪都不会,还想去锄奸队。说着,又笑了起来。
白冬菊听了,“嗖”的一声,从桌子上跳下去,一伸手,就从刘猛的腰间把枪拔了出来,用枪比画着刘猛:谁说俺不会打枪,今天俺就要打一个给你看看。
刘猛吓傻了,忙冲白冬菊摆着手说:别乱动,子弹上膛了,小心走火。
曹刚从白冬菊的身后,把枪夺了下来,扔还给刘猛:小白同志啊,你很勇敢,不过以后可别开这种玩笑了。
白冬菊大咧咧地站在两个人面前,叉着腰道:咋的吧,到底要不要俺?
白冬菊的军就将上了。
曹刚望着刘猛,刘猛望着曹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望了一会儿。曹刚很为难地抓了抓头,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最后就瞅定白冬菊道:小白啊,现在全国的抗日形势很好,但眼下的情况还是严峻的。县大队征兵是为了打游击,你一个女同志打游击,不合适,也不方便。等时机成熟了,我老曹记着今天说的话,一定请你来参军。现在你在地方上工作,同样也是为了革命嘛。
曹刚以为这番道理一讲,就能立刻收到效果,想不到的是,白冬菊并不吃他这一套,仍不屈不挠地说:别跟俺说没用的,俺就是想参军,去锄奸队。
刘猛也没料到眼前的白冬菊竟这么犟。他绕着她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嘴里不停地说着:咦,你这人有意思。
曹刚抬头望天,他在想着办法。
刘猛最后就立住了,盯着白冬菊:你这丫头,厉害!真要收了你,打起仗来不会比男兵差。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点儿喜欢上白冬菊了。以前县大队常来白家庄,他知道有这么个妇救会主任,叫白冬菊,可从来没有下去和她打过交道,今天这交道一打,他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白冬菊听了刘猛的话,不失时机地问:咋的,你同意俺参军了?
刘猛忽地就清醒了,忙摆着手说:我是说等时机成熟了,现在时机还没成熟嘛。
白冬菊认准一条道就要走到黑,她亮着嗓门说:你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反正俺从今天起,就是县大队的人了,你们去哪儿,俺就去哪儿,抗日是无罪的。
说完,一扭身,甩着辫子,走了。
刘猛望着白冬菊远去的背影感叹道:这是个好兵,可惜是个女娃。
曹刚见白冬菊走了,长出一口气:等时机成熟了,一定让小白同志来咱们县大队。
两个人以为白冬菊也就那么一说,年轻人嘛,说话哪那么认真。
不承想,白冬菊回到家后,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副绑腿,学着县大队的样子,扎了起来。娘在一边说:菊,你咋咋呼呼的这是要干啥?
她头也不抬地说:俺参加县大队了,去锄奸。
娘就吃了一惊:多会儿的事?
她头也不抬地答:就是刚才。
娘就不说话了。她望着墙上丈夫的画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叨咕着说:咱闺女参加县大队了,去打鬼子,给你报仇。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咱闺女吧。
娘说到这儿,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此时,白冬菊的眼里已经没有这些儿女情长了,她要到李彪的身边去,去打鬼子,去锄奸。不论干什么,只要和李彪在一起,天天能看到他,她就感到幸福和踏实。虽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心里的那棵爱情之树已经破土而出了。谁想把它锯断或压弯,那是不可能的,它要经风雨、见阳光,势如破竹地生长。
白冬菊打好绑腿,风风火火地就从家里出来了。她手里没有武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放在院墙上的砍柴刀,便把砍柴刀掂在了手上。
她径直来到了锄奸队。
李彪带着王一刀、李双枪和杨过正在练习翻一堵墙。四个人在搭人梯,谁也没有注意到走过来的白冬菊。
白冬菊往墙根儿下一站,喊道:来,往俺的肩膀上踩。
四个人便从墙上跳下来,不解地望着白冬菊。
李彪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是让你去找曹书记和刘大队长了吗?俺们在训练,你别捣乱。
白冬菊挥一下手里的砍柴刀,认真地说:谁捣乱了?告诉你,俺现在是县大队的战士了,是帮你们打日本、锄汉奸的。不就是锄掉林振海吗,算俺一个。
李彪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曹书记能同意你参加县大队?
俺的事,俺自己做主,不用他们同意。白冬菊气哼哼地扬起了头。
李彪马上就知道深浅了,他拍了拍手,冲另外三个人招呼:现在咱们练习射击。
说完,不再理会白冬菊,站在树下兀自练习起射击来。
白冬菊看了一会儿,也走过去,站在四个人身旁,把砍柴刀当成枪,举起,放下;睁眼、闭眼地练起来。
旁边的几个人,谁也没有把白冬菊当回事。
第二天早晨,县大队出操,白冬菊站在了县大队的队列里。
带队出操的刘猛,一眼就看到了白冬菊,嘴里“咦”了一声,道:你咋又来了?
白冬菊抢白道:俺是县大队的人,为啥不来?
刘猛大队长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摆摆手:好,好。
说完,带着队出操了。
白冬菊站在队伍里,一招一式地学着县大队的样子,跑步,冲锋。
县大队打的是游击战,在白家庄休整了几日之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县大队接到任务就要开拔了,队伍出发那天是个早晨,外面飘着零星的雪花。
白冬菊早就知道了队伍要开拔的消息,她的家里就住着几个县大队的战士。
一大早,战士们就打好了背包。白冬菊把自己的铺盖也打成了一个包。她打背包的时候,娘过来了,颤颤地叫了声:闺女。
白冬菊看着娘说:娘,俺走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娘一把拉过白冬菊的手:俺知道,在队伍上小心点儿,枪子儿可不长眼睛啊。
娘,你放心吧。过些日子,队伍回来了,俺就来看你。
白冬菊一点也不婆婆妈妈,挥了挥手,就和娘告别了。
县大队的号声在村头吹响了。
战士们纷纷与房东告别,跑步到村头集合。
队伍里,白冬菊和胡小月她们几个女兵站在了一起,众人都疑惑地去望白冬菊。
白冬菊谁也不看,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
刘猛大队长在清点人数时,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白冬菊。他“咦”了一声,觉得事情远没有像他们事前想得那么简单,便嘘着声音说:白冬菊同志,谁让你站在这里的?
白冬菊不看刘猛,两眼仍望着前方答道:是革命。
这句话噎得刘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用目光寻找着曹刚,一边寻,一边喊:老曹,老曹。
曹书记走过来,一看见白冬菊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只得说:小白同志,不是和你说好了吗?现在时机不成熟,等成熟了,我们敲锣打鼓地来接你。
白冬菊铁了心,梗着脖子说:俺要革命、抗日,报仇,你们谁也没权利拦着俺。
刘猛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说了句:曹书记,该出发了。
曹书记见一时无法说服白冬菊,便丢下她,冲刘猛道:出发——
刘猛大声地冲众人喊道:县大队全体出发。
一彪人马,迎着风雪,走进了苍茫之中。队伍的最后仍尾随着白冬菊。
5。一定要参军
白冬菊在县大队的队伍里,心里是暖的,身子是热的。
李彪的身影就在队伍里,她现在随时可以看到他了,只要看到他,她就有一种想哭的欲望。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反正自从她见到李彪的第一面起,她就忘不下他了。
第一次见李彪是县大队成立不久的事。
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县大队列队迎着初秋的阳光,唱着抗日的歌,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白家庄。
县大队的前身是游击队,当时的队伍远没有现在这般兵强马壮,他们零敲碎打地与敌人周旋,大部分时间里,游击队都是躲在山里,隔三差五地下山骚扰一下敌人,就又跑到山里去了。每一个村庄都发展了交通员和堡垒户,负责为游击队通风报信。
后来由于革命的需要,县大队成立了,他们要大张旗鼓地发动群众,开辟根据地,在鬼子的眼皮底下争地盘,建立抗日武装。
县大队的人马就是在这个时候开进了白家庄。
白冬菊和许多好奇的人一样,走出家门,拥到村口,看着这支神奇的队伍。结果,就一眼看到了走在队前的李彪。当时的白冬菊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的李彪就是那个曾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