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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茗点头,笑而不语。
那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就慌忙低垂着头,不敢再看。
既是长做针线缝补的,手艺哪里会真的有多差?无非因为花萼是万寿殿贵妃娘娘身边的得意人,就在进门前寻了站在外边的花信姐姐问了几句。
花信常年服侍公主,并不长伴主殿贵妃,万事涉世不深,只知道贵妃身边重用的花枝花蕊花萼都是头一份的,就叫指点她们谨慎小心,不要将人得罪了。
是以,听到是比着花萼做的物件来仿制,她们又怎么敢越过花萼……
侍婢里头出身的花萼也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知道这俩丫头故意“放水”,但见娘娘也没打算计较,提着心也就放了下来,却是想着叫底下紧紧皮,再敢刷什么小心思!
对于宫人如何心思,孙茗寻常都不过问,就像李治说的,身边的人,得用就好……她还做什么一一事无巨细地去查去问,又不是找内奸特务!
这点李治也同样如此,后宫妃嫔吃醋闹意气的有的是,只要不是闹得很了实在过分,他也并不去管。何况身为帝皇,本身已是政务繁忙,一会儿那边闹灾了,这边打仗了,还有民生等问题,哪里还会花那心思去过问后宫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知道孙茗去寻了徐婕妤耀武扬威的事,他就是听说了,也不过笑一笑,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事情。说孙茗恃宠而骄,萧淑妃也更甚呢,这又有何大不了?
所以李治回了万寿殿,这事连问都没问起。
李治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早,院子里已经搭上了烧烤的架子,而孙茗正指挥着宫人给生肉上料,间或又瞧一眼被阿香带着踢毽球的阿宝阿福她们。这时猛然间抬头,看到李治迈着步子徐徐走近,就放下手上的银叉,上前几步,捥上了他的手臂。
“我瞧这里这么热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个时辰,用膳还有些早,李治知道她这是又馋嘴了,故意这样笑问。
孙茗也不过是突然间想到烧烤,现在风也不那么烈了,雪也停了,就叫人在廊下寻了竹篾遮挡了风向,直接就在廊下架了烧烤架子。
但她才不会与李治说实话,只是一脸诚恳地回道:“都是你的宝贵闺女啦,要不是阿宝嚷着要吃,我又怎么会这样兴师动众!”
骗鬼!他才不信……
见李治明摆着一脸的不相信,孙茗笑眯眯地喊了声阿宝。
阿宝刚刚一毽子没踢到,于是轮了空,看着阿福与阿香踢,一边数数:“一二……六、七、八、六、七……”
阿香边踢毽球,一边分着神无奈道:“阿宝,八后边怎么是六?“
“就是六!”阿宝认真道。
正当这时候,阿宝被自家阿娘一唤就跑开了,跑了烧烤架子边,架子上的肉已经有几串摆上了,被刷了层油,发出“滋滋”声,忍着咽口水的冲动,抬头看向两个大人。
孙茗弯腰,乘着背对李治,一边给阿宝使眼色,边问道:“阿宝是不是很想吃烧烤啊?”
这句简直就是废话,阿宝闻言,眼睛又不受控制地往半熟的肉串瞧去,差点没流口水,只当阿娘因紧着她,才把她叫过来吃独食,连忙点头:“我喜欢,好喜欢吃……阿娘,马上就可以吃了吗?”
于是孙茗起身,又是一副认真样子与他道:“你瞧,我没说错吧?”
☆、第93章
虽然天寒地冻的,但并没有影响烹食的乐趣,架子上的肉、鱼,还有菜一熟,阿宝阿福并着阿香也都停下耍闹,跑过来抢食。
也早有宫人将熟透的都搁在盘子上给贵人享用。
李治也没顾上仪态,往美人靠一做,自己直接从火炉上取食。
一番餮足之后,留了院子的丫头收拾,孙茗就把闺女们托付给阿香,带回屋子里去沐浴了。
李治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揽着孙茗在廊下散步。
日常俩人用了晚膳,也常常这样相互依偎着散步,似乎早已成了习惯,变成了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了。
此刻,李治却要比往常安静许多……
他出生不凡,是天之骄子,在这皇城下,素来就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却连最这样最普通的温馨都从来没有体会过。
以前尚且没有发觉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会如此喜欢与孙茗一处,到了现在,竟是隐隐地察觉出,正是这枕边人带给他的这种不一样的感受……早先,就从来没有人这么依赖他,粘着他,想听他说他心里的话,直到现在,感受着这样与外面随处可见的天伦之乐一样。
从遇到她起,事情就往不可预测的方向而去……
孙茗感受到勾在她肩上的手收得紧了紧,疑道许是为了什么事情为难,扭头想问出口,正巧看到阿福的那张小脸朝窗子里边探出来。
“阿福,这么快洗完了?”孙茗招呼道。
朝外边偷偷望着的阿福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叫阿娘给发现了,闻言就点了点头,又怕阿娘没看清楚,清清脆脆又口齿清晰地答道:“嗯!花信姐姐都帮我换好衣服啦!”
李治也回了神,见闺女朝他看过来,也问道:“阿宝呢?还在沐浴?”
这话问得……
孙茗都忍不住暗搓搓地拧了他腰上的肉,惹得他一哆嗦,又瞧见阿福还趴在窗沿下瞧,就招手把人唤过来。
尽管屋外冷,但瞧见李治招手,阿福顿时喜笑颜开地从窗台退下来,只听“噔噔噔”几声,小小的人就跑到了他们面前。
孙茗看着阿福跑到面前,歪着脑袋一副萌萌的模样,顿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正要伸出手去,旁边的手却伸得更快——
李治一把将阿福抱起来,软软瘦小的阿福,抱在怀里,显得要比阿宝轻多了,一时大约也真的察觉到他自己确实有些太过厚此薄彼了,就有些涩然地与阿福小声地说着话:“阿福是不是没有吃饱?耶耶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瘦。”
阿福也是第一次被他这样一边抱着,一边语态如此亲昵温柔,也不知是刚洗了澡的缘故还是激动的,红着脸蛋回话:“没、没有,阿福吃饱了……”
孙茗与阿福还更亲近一点,知道她不过情急之下才说的,于是取笑:“哦?阿福吃饱了吗?那待会儿我们用膳,你就不要再吃了,帮阿娘去盯着阿宜好不好?”
阿福一听,顿时傻眼……呐呐了半天,只得哭丧着脸:“……阿娘……”伦家的肉串都叫小胖子阿宝给抢光啦!
李治也瞧出来了,一手仍抱着闺女,一手摸了摸闺女的脑袋,笑道:“阿福别听你阿娘的话,待会儿就坐耶耶身边吃。”
“嗯!”阿福重重地一点头,露了一丝略带羞涩的笑来。
直待到晚上,大家都用了晚膳,把阿宝阿福都送回屋子里,又陪她们说了会儿话。
今夜阿福也显得比往日活泼一些,同阿宝一起,一人一边地拉扒着李治的胳膊耍赖皮,闹腾了许久方才停歇。
再晚一些,看着俩人头挨着头躺下来,李治就携着孙茗又去瞧了一眼睡在隔壁偏殿的阿宜。
把孩子们都看了遍,俩人才先后洗了个澡。
孙茗洗了澡换了身浴袍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大氅,施施然地走回内室的时候,李治已经收起了案上的奏章,也准备早些休息了。
自从那次大病一场,他也听取了意见,开始惜命起来,也不常熬夜……就像孙茗说的,奏章永远都批不完,所以应当养好身子,去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总被他当作歪理,但仔细一想,竟真有几分道理。
收拾完手里的东西,抬头就见孙茗趿着毛茸茸的软拖鞋进来,就起身过去,牵起她白皙软滑的手,携着人径自往床榻去。
孙茗的手被他牵在手中,又说起话来:“之前忘了问你,怎么今日怎么早回来?”
行到床榻边,李治揭了被角,提了里边放着的汤媪出来,摆到床尾边上,一边回道:“年前的事前一阵都提前给办了,现在快要过年了,我也乘此机会松快松快。”
孙茗极怕冷,要是李治不在,她定是一整晚都要用到汤媪的,所以在临睡前,花枝总是将汤媪预先安置在被窝里面,等她上榻就寝的时候,被窝里就暖烘烘的了。可但凡李治在,汤媪就好似变得有些多余了,许是男人火气旺,便是她冷手冷脚地进去,身边有个暖炉,夜里也就不冷了。
李治先一步把人安置到床榻朝里,他自己再随后上了榻,刚合上被衾,身旁的人跟八爪鱼似的往他身上又是拱又是搂的,恨不能四肢就扒道他身上去。
好不容易换好姿势,他一边拿手臂给她枕着脑袋,一边一手拍她的背:“我知道年前你事情也多,只是过年还有国宴要办,你再累些也先忍着,等年后我再补长你,嗯?”
过年的时候,宫中设宴已是个不成文的特例。能被叫到宫里的臣子,无不适朝廷的栋梁、功臣,所以届时文武百官就会携妻带眷地入宫捧场,。
孙茗一脑袋歪在他胳膊上,感觉被窝里面暖洋洋的,就开始逐渐昏昏欲睡起来,听到耳边说的话,顺口就答了:“我有什么累的?左右也无事烦扰我,倒是你,国宴少喝些酒……对了,今年你的兄弟应该不会回京了吧?”
远在封地或是任上的王爷们,过年一个来回就是大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吃饱了撑的年年来呀?
李治知道她这是关心他被灌酒的事,就与她说:“今年别的几个不回长安了,不过吴王许是会拖家带口地回来。”
如今他贵为天子,百官也不至于一一与他敬酒,唯有他兄弟几个总是瞎起哄。他几次被灌得醉醺醺的,都有那几个功劳。
其他兄弟封地尚且还有些远,吴王李恪还在任期间,距离长安倒还算近些,而且他世子未立,心中定还是不安的,今年定是要携着几个儿子一同回长安来,这是要听他一个准信儿。
孙茗听了,就不出声了。吴王与她也没什么干系,何况,如何处置,李治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了。
李治见她阖着眼睛,像是要睡熟过去,就拿胳膊把人一晃,晃得她毫无精神地眨了眨眼,就问起:“今年你有个弟弟要科考?”
这事儿都被你知道了?
孙茗来了精神,努力睁着眼睛询问:“我都没说,你又怎么知道?”
瞧她迷糊的样子,就知道她自己完全都没有他对她那般上心,就拿手指绷了她额头一下:“你以为我是你?成日地不着调,也不知道你的心思都跑哪儿去了。我是一早就知道你家中的情况,也想好好安排府上的人。”
说真的,孙茗自己的确也没有他上心。虽然都是她的亲人,但好或不好,其实全在他们自己,她就算同是孙家的孩子,但她并不能为他们决定什么,或是有能力替他们安排什么……即使她知道,只要求一求李治,就万事都没什么难的。可她就是不想叫他为着她这点私心为难。
其实,这些与李治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事,不过就是一句吩咐的事情,所以见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就知道她并不打算插嘴为家中打算了……
同样是他身边的女人,皇后和萧淑妃却是两种样子,为了娘家,为了她们自己,总是逼迫他立储君,搅得他烦不甚烦……这样一比较,倒显出她的万分好处来。
就因为这样,他才更想抬举她,也因为是她,他也才更放心地重用起她的兄弟来。
孙茗想了想,都快过年了,还是许个愿望好,乘着他心情好:“届时国宴百官入宫,我想见见弟弟们,还有,叫李词也过来,让他们俩悄悄地过过眼。”
李治点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我让王福来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