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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公主走了出来,对太子笑着行礼,道:“正要派人去请大皇兄和父皇过来,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太子看着盛装的平乐公主,沉下脸道:“平乐,你和孤是一母所生,你如何能胳膊肘往外拐?怎能让杜恒霜做插簪人?!”大家都知道,杜恒霜的诰命被褫夺,是因为在新太子妃的册封礼上得罪了太子。可是平乐公主还是执意让杜恒霜给她做插簪人,这不是明摆着跟自己这个太子过不去?!在所有人面前打太子的脸?!
平乐公主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大皇兄,今日是小妹的大喜之日,有什么话,能让小妹的喜事过了再说吗?”
“这么说,你也知道孤说的是什么事?”太子看着平乐公主淡然的面容,心里更是不好受,这个妹妹,明明他待她不比二弟差,可是她就偏着老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妄他还一直想着要帮她一把。挽救她上一世不幸战死沙场的短命相……
平乐公主看出来太子的不悦之处,长眉一挑,很是不虞地道:“既然大皇兄把这件事说开了,小妹也不讳言。小妹请杜恒霜做插簪人,就是对大皇兄的做法不满。你对霜儿的夫君有不满。直接削她夫君就是了……哦,不对,你和皇叔就早就先下手夺了人家夫君的战功了,现在还要下人家夫人的面子。这种事,你们做来羞也不羞!”
太子被平乐公主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颤抖着手臂指着平乐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教训孤?!”
“不敢。正如柱国侯夫人所说,大皇兄的帝王心术。确实非我等能及。小妹就祝大皇兄柞践九极,千秋万代!”平乐公主一拱手,做出“请出去”的姿势。
太子怒极,特别想一走了之,可是想到平乐公主上一世的惨状,还是忍了气,道:“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孤今天过来,是跟你说另外一件事。你这次跟柴嗣昌成亲之后。不要跟他马上去秦州,就在长安等着,等他击退突厥人,再来长安跟你团聚。”
平乐公主觉得太子简直是抽风了,立时沉下脸,道:“大皇兄,这件事就更不用说了。小妹既然嫁了他,自然跟他在一起。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要去抗击突厥人。我自当追随左右。”
太子瞪着平乐公主,“你不听孤的话是不是?!”
“恕难从命!”平乐公主斩钉截铁地道,又对内室叫道:“柱国侯夫人,我让人送你出去。”
杜恒霜半垂着头,从里屋缓缓走出来。
太子看见杜恒霜居然还在这里,刚才自己说的话,肯定是都被她听进去了。更加懊恼,又有些羞惭,一甩袖子,从公主的寝宫离开。
刚走没几步,就碰到南宁亲王齐孝恭。
他巴巴地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我听说平乐公主的插簪人,还是杜恒霜?是真的吗?”
太子重重点头,“正是。”又想到自己刚才把对杜恒霜的不满说得明明白白,都让她听了去,这个梁子,是再也解不开了,也不知道她要怎样去给萧士及吹枕边风,一时懊恼得不得了,看见齐孝恭就发了一通脾气。
齐孝恭垂着头听太子发火,不敢争执,不过听了一会儿,他回过劲儿来,心里一动,对太子耳语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得罪杜恒霜,咱们何必干脆想个法子,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什么法子?”太子斜睇了齐孝恭一眼,“让萧士及休了她?”
在太子看来,杜恒霜的身价,都是因为萧士及。只要萧士及不要她了,她就是地上的泥,任凭别人乱踩。
齐孝恭暗骂太子太绝,也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以萧士及那人的作态,逼他休了杜恒霜,就是要逼他离心离德,又投向毅亲王那一边吧?
为君之人逼人休弃糟糠之妻,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妥妥的昏君做派……
“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可是要做明君的人,犯不着把一世英名,丢在这个下贱的寒门庶族身上。”齐孝恭小心翼翼地劝道,“其实,有个法子,既能打击杜恒霜的气焰,又能把萧士及一辈子握在手里。从此以后,您想让他升就升,让他降就降,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太子有些意外地看了齐孝恭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齐孝恭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宫里头本来就防卫森严,而且周围的人都是太子的手下,纵然被人听见也无碍了,就凑近太子的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您忘了我府上的义女?——绥元县主齐月仙?”
正文 第569章 远走 上
太子顿时眼前一亮。——是啊,他怎么忘了?!
这齐月仙,可是萧士及曾经阵前答应过要娶她过门的。虽然萧士及事后反悔了,但是婚约还在。而且,太子知道,永昌帝答应了齐月仙的爹萧铣,要帮她找一个好归宿。萧铣已经服毒自尽了,现在正是永昌帝实践诺言的时候……
眼看秦州的突厥战事甚嚣尘上,萧士及肯定会有想法。他本来就是因为在漠北痛殴突厥人,将他们赶入大漠深处,才声名鹊起,有了“战神”和帝国双璧之一的称号。在突厥人心里,大概是非常怵萧士及的名头,就连这一回,突厥人再次进犯大齐,也不敢从漠北过来,而是绕着边儿选择了西北的秦州过境。
对于萧士及来说,他虽然几个月前刚从江陵大捷回来,可是不但没得任何封赏,反而被罢了最有权势的检校荆州刺史,如今他的兵符又上交了,成了空头将军,就连原配嫡妻的诰命都被陛下所夺。不管从任何方向说,萧士及都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就算是为了军功,他也肯定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的。
太子沉吟着,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你回去问一问绥元县主的意思。若是她有意,我们再慢慢筹划。”
若是齐月仙改了主意,他们可不能逼着她嫁人,这女人虽然没了爹。可还是兰陵萧氏的嫡女,在长安和江陵,依然有不少的支持者。
齐孝恭笑嘻嘻地应了,跟太子一起去接永昌帝过来。给平乐公主盖上盖头,然后看着她拜帖天地祖宗,和先皇后欧阳紫的灵位,抬步登上金顶金黄绣凤版舆,往宫外去了。
永昌帝感慨地看着平乐公主坐着金潢色的绣凤版舆远去,忍不住想起了他和欧阳紫大婚的那一日。心头软了一软。
此时尹德妃远远地跟在后面,低眉顺眼,很是规矩。
等平乐公主的版舆出宫了,永昌帝和太子又各自坐上宫里的大车,往驸马府去主持平乐公主和驸马柴嗣昌拜堂的仪式。
尹德妃是后宫妃嫔,没有跟着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穆昭仪,笑了笑,道:“穆昭仪,回去吧。陛下已经出宫了。”
趁尹德妃转身的功夫。穆昭仪往太子的背影处幽幽地瞥了一眼,然后对着尹德妃的背影屈了屈膝,回自己的宫里去了。
尹德妃回到自己宫里,还没有换下大衣裳,就见一个内侍躲躲闪闪走进来,忙住了手。不悦地道:“你有什么事?没看见本宫正在更衣?”
那内侍忙低头行礼,然后走到尹德妃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在尹德妃耳边悄声道:“德妃娘娘,奴婢刚才听见点儿事,是柱国侯夫人有关的。”
尹德妃正在解衣领的手顿了顿,往四围睃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来服侍本宫卸掉这些钗环。”说着,在妆台前跪坐下来。
那内侍就一边给尹德妃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南宁亲王给太子殿下建议。要给柱国侯赐并嫡,就是他的义女绥元县主齐月仙。”
尹德妃听得心里一抖,手上把玩的玉瓷胭脂粉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脆玉一般的瓷盒顿时跌得粉碎,红色细粉飘飘摇摇洒了一地。
过了许久。那内侍已经躬身退下了,尹德妃才回过神来,默默盘算到底要怎么办,这件事要怎样通知给杜恒霜知晓,需不需要她帮杜恒霜在陛下面前说几句话?毕竟这件事要成,光靠太子也是不行的,如萧士及这样地位的人,并嫡这样的大事,一定要陛下下旨赐婚才行。
这一晚,尹德妃头一次失眠了。杜恒霜既对她有恩,又是她的助力,如果这样一个人被太子和齐孝恭将她在柱国侯府架空,那就不仅是对杜恒霜的打击,也是对她尹德妃的打击!
尹德妃在宫里这一阵子,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已经比在宫外好几年都要多,她也迅速成长起来。她本来就极聪明,当年在宫外,只是家世不如人,所以一直不得志。后来借杜恒霜之势入宫,一下子成了陛下的宠妃,也成了众矢之的。陛下虽然宠她,但是并没有主动为她挡住内宫的风风雨雨,说白了,对于陛下来说,内宫之人争宠而导致的各种明枪暗箭,其实是一种情趣,他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尹德妃在内宫里也并不是高枕无忧,当然这样的情形,也锻炼了她,让她学到很多东西,很多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
太子这样做,绝对不只是为了对付杜恒霜。
尹德妃狐媚的双眸眯了起来。如果她没有看错,太子的这一招,也是针对她尹德妃的。
一箭双雕,才是太子每一次出手最少要达到的目的。
明了了太子的意图,尹德妃才放松下来,胡乱睡了个回笼觉。
深夜的时候,太子也从柴嗣昌的驸马府回到东宫。
洗漱之后,他去废太子妃住的偏殿坐了一会儿。
废太子妃睡得很熟,在睡梦里眉目舒展,似乎跟她白日里醒着的时候大不一样。
太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去,沿着废太子妃的面部轮廓轻轻一笔笔勾画着,在心里道:我回来了,你却又走了……难道我们两人,就注定如同参商一样,永不相见吗?
废太子妃突然睫毛颤了颤,从沉睡中醒来。
太子急忙缩回手,脸色又凝重起来。
废太子妃眨了眨眼睛,看见了坐在她床边的太子,愣了一下。才笑道:“太子殿下这么晚来臣妾这里,是要做什么?”
一听废太子妃开口,太子心里隐隐的希翼顿时褪去,他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不做什么,来看看你这个贱人怎样了……”
废太子妃笑着坐起来,看着太子道:“太子这话说的,本宫不高兴了。——本宫一不高兴,就要折磨自己。”说着,伸出一只葱管般的玉手。手指上长长的指甲,往她的侧脸缓缓划去,一条隐隐的血痕顿时出现在她脸上。
太子吃了一惊,扑过去按住她的手,怒道:“你别太过份!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吗?”
废太子妃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有无尽的苍凉,她停了笑,看着太子道:“你敢吗?你真的敢?”
太子颓然地放开她的手,用手捂着自己的头,在她床边歪倒。
废太子妃看着太子这幅样子。心里既痛又悔。她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栽在这些男人手里。上一世,她对萧士及情根深种,可是他却至死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一世,她心里又有了太子的影子,可是太子心里的人。却依然不是她!
就算她有了那人的皮囊,太子却能一眼分出她们的真假!
废太子妃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这样的假冒,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天衣无缝。因为她就是崔真真,崔真真就是她!
再说,真的崔真真有什么好?
废太子妃忍不住想到,上一世的时候,在太子被毅亲王射杀之后,太子妃崔真真被崔家的死士护送着离开长安,最后在突厥安家。还带着太子的遗腹子,做了突厥可汗的可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