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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哥儿诧异地四下瞧了瞧,道:“这是我萧家祖宅。我是萧家嫡系子孙,怎么成了外人?祖母和我们也要生份了吗?”
龙香叶就知道阳哥儿一来就要呛着她,很是不虞地皱了皱眉头,道:“好了。是祖母说错了。阳哥儿,你有什么事吗?你不是跟这你爹带兵?哪里有空往祖母这里跑?”
“祖母,话不能这么说。我娘一直教我们要孝顺长辈。来看看祖母,是我们应尽的职责。”阳哥儿笑着寒暄几句之后,就道:“祖母,我觉得这个家里下人太猖獗了,竟敢贪主子的口中食!这种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还不打出去!”
龙香叶吓得一哆嗦,忙摆手道:“误会!这是误会!阳哥儿,我自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久哥儿的!”
阳哥儿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道:“祖母,您可真聪明!我还没提是怎么回事呢,您就知道是说的久哥儿!啧啧。看来您还是胸有丘壑之人啊!”
龙香叶被阳哥儿嘲讽得脸都红了,嘴更歪了,不过她还是嘴硬道:“你放心,这个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有数。”
“那就好。”阳哥儿哈哈大笑,“那我就回去跟我爹复命去了。”一边说,一边离开了萧家老宅。
阳哥儿走了之后。龙香叶不敢再苛待久哥儿,命厨房里煮了好饭好菜给久哥儿吃,还有郎中开的补药,龙香叶也命婆子去抓最好的药材,生怕阳哥儿来了,将她这里的下人都赶走了。
龙香叶的心腹下人。都是她到洛阳之后另买的,只听她的话。
萧士及派来的人只能在院子里做粗活,并不能近她的身。
在这样的照料之下,久哥儿渐渐好了起来。
这一天,洛阳大司马又遣了媒婆过来。这一次,直接要求跟久哥儿交换庚帖。
龙香叶现在也明白过来,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顺哥儿,只要久哥儿,明显是嫌弃顺哥儿的娘亲比不过久哥儿的娘亲出身好。
但是顺哥儿的娘亲龙淑芝,可是龙香叶的内侄女。嫌弃顺哥儿的娘亲,就是嫌弃她龙香叶的出身,这一下,又触动了龙香叶的逆鳞。——她最恨被方妩娘在出身上比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定久哥儿吧。庚帖我给你们,什么时候下小定呢?”龙香叶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对方见龙香叶终于松了口,也是大喜,忙敲定了三天之后就下小定,然后是大定,就算是正式订婚了。
顺哥儿得知以后,心里更增不虞,跑来趴在龙香叶膝上哭了一下午。
龙香叶抚着他的头颈安慰他:“顺哥儿,你别伤心。这洛阳大司马家的女孩子,注定是你的,想跑都跑不掉。”说着,打喉咙里咕地一声笑出声来。
顺哥儿摇头,泣道:“人家都跟久哥儿定亲了,怎么可能再跟我定亲?哪里有大户人家两兄弟都娶两姐妹的。”
龙香叶笑得怪怪地:“这有什么的?一个人跟两兄弟定亲都是可以的。”
“怎么可以?”顺哥儿急了,“祖母,您莫不是又犯糊涂了?”
“祖母不糊涂,你才糊涂呢。”龙香叶收了笑容,正色道。
“可是……?”顺哥儿还是不明白。
“这都想不明白?如果……她守了望门寡呢?谁还会要她?”龙香叶咕咕笑得更是得意。
顺哥儿霎时间明白过来,惊喜地抬头看着龙香叶:“祖母!”
龙香叶抚了抚他的脑袋,“祖母是你的嫡亲祖母,当然要为你着想。”
第841章 谢幕
过了几天,久哥儿刚觉得吃饱了,有些力气了,结果又开始拉肚子,拉得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了。
久哥儿一个人恹恹地躺在房里,看着灰白色的帐顶,他知道,自己这一关逃不过去了……
闭上眼,从眼角流下两滴眼泪,想着他从未谋面的娘亲。
如果娘还活着,是不是就没人敢这样对他了?
外面的天快黑了,没有下人服侍他,也没有人端饭来给他吃,更没有郎中来给他看病……
久哥儿抽泣着睡了过去。
小厨房里,顺哥儿正在吩咐厨娘:“给久哥儿做一碗宵夜,要多加些老山参,他身子虚弱,需要大补。”
厨娘应了,道:“早就炖上了,不信您看那火上。”又问顺哥儿,“老夫人今儿想吃什么宵夜?我们这里准备了很多东西,鸭子肉粥,螃蟹小饺子,虾油青丝面,还有糯米小元宵。”
顺哥儿听得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道:“各样乘一碗,我给祖母和弟弟送去。”
厨房里的人紧着夸顺哥儿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友悌,听得顺哥儿笑眯眯的。
从厨房拎了食盒出来,顺哥儿先拐去自己屋子,往久哥儿的药碗里加了点东西,才去久哥儿的屋子,将给他煎的药放到桌上,道:“久哥儿,快来吃药。”
久哥儿从床上下来,被那食盒里面的香味馋得都要流口水了,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不要吃药了,可不可以吃点饭?”
顺哥儿正色道:“当然不行。郎中说了,你是上火了,除了吃药,就要清清静静饿两顿,败败火就好了。”
久哥儿吞了一口口水,端起那碗药正要喝。突然闻到一股腥膻至极的味道,忙将头一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好吐在顺哥儿身上。
顺哥儿一下子跳起来。生气地道:“你故意地吧?!瞧你做的好事!这是我今年刚做的衣衫,才刚上身!”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赶明儿我陪你两件!”久哥儿忙陪笑道。
这又戳了顺哥儿的心窝子。因为久哥儿比他有钱。如今这份家业,其实都是久哥儿的……
顺哥儿一阵心烦,将久哥儿推开,道:“你快喝药,我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他的衣裳被久哥儿吐得不成样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揍久哥儿一顿。不过想着久哥儿马上就要上西天了,他不妨忍一忍,正好不在他屋里也好。就趁机溜走了。
久哥儿见顺哥儿走了,忙扑过去打开顺哥儿给龙香叶准备的食盒,捧着闻了又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将里面的鸭子肉粥端出来。打算只浅浅地吃一口。结果越吃越好吃,他根本停不下来。
等他能停下来的时候,发现那碗鸭子肉粥已经被他吃了快一半了。
久哥儿吓坏了,知道这是祖母的夜宵,他可是闯了祸了。
好在龙香叶和顺哥儿不待见他,都没有给他派下人使唤,因此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别人,也不怕别人去告状。
他在屋里四下看着,情急之中,将桌上自己的那碗药端起来,倒到那碗鸭子肉粥里。
两碗东西的颜色居然差不多,而且久哥儿的药里也用了老山参。跟鸭子肉粥里面老山参的味道正好相近。所以倒进去之后,除了粥稍微有些稀以外,简直是天衣无缝。
久哥儿将药都倒到鸭子肉粥里面,然后将鸭子肉粥赶紧放回食盒,再盖上盖子。自己伸了个懒腰,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顺哥儿在自己房里换了衣裳,磨蹭一会儿,才来到久哥儿的房里。
看见桌上摆着那碗空了药碗,顺哥儿笑得十分开心。他拎了食盒,去给龙香叶送宵夜。
龙香叶正是肚子饿的时候,看见那碗香喷喷的鸭子肉粥,闻到老山参的味道十分浓郁,很是合她心意,就要了鸭子肉粥吃,别的都给顺哥儿吃了。
吃完之后,顺哥儿拎着食盒出去,交回到小厨房,自己一个人高高兴兴回屋去了。
……
半夜时分,洛阳天策府的角门被人惊惶地拍开。
很快,脸色严峻的门子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送到内院。
没过多久,院子里鳞次栉比亮起了灯。
萧士及一身皂色深衣,和杜恒霜一起从内院急急忙忙地出去。
“怎么回事?”萧士及一边走,一边问阳哥儿。
阳哥儿的脸色也很严肃,他道:“刚才祖母那边有人报信,说祖母半夜里突然腹痛难忍,甚至七窍都开始出血……”
“腹痛?七窍出血?好好儿地,怎么就突然得了急病?”杜恒霜极是惊讶。
“……据说是晚上吃了一碗鸭子肉粥。”阳哥儿沉声道。
杜恒霜吃了一惊,飞快地睃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的唇抿得很紧。他没有说话,却回身拉住杜恒霜的手,和她一起往萧家老宅赶去。
到了萧家老宅,他们冲进龙香叶的院子,见那里面的人都被圈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萧士及派来的婆子过来回报:“国公爷、夫人,人都在这里,一个都没有跑。”
杜恒霜点点头,“先去看看老夫人。”他们还带了洛阳最好的郎中一起过来。
进了龙香叶的屋子,掀开帐帘,他们看见的,就是龙香叶一双手紧紧扼住喉咙,在床上翻滚,嘴里不断叫着“我不要走!不要走!这都是我的!这具身体是我的!”
郎中急忙上前,企图给龙香叶诊脉,可是龙香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直直地坐起来,然后往后倒下,全身抽搐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郎中搭上龙香叶的腕脉,只放了放,就缩回手,道:“老夫人已经过世了。”
龙香叶横死在床上的样子十分吓人。脸上都是鲜血凝固的痕迹。
萧士及忙一手捂住杜恒霜的眼睛,一边道:“阳哥儿,送你娘出去。这里有我。”
阳哥儿探头看了一眼。扶着杜恒霜的胳膊道:“娘,您跟我走吧。”说着,几乎是将杜恒霜半架着出了屋子。
萧士及铁青着脸,先命令亲随带萧家军过来封锁整个萧家老宅。然后去请洛阳官府的仵作和衙差过来验尸、查案,同时将自己派在这里的人叫来询问。
一连串事情有条不紊地做了下来,等到天亮的时候,事情已经查得*不离十。
这里的下人绝大部分都是龙香叶来洛阳之后买的,都是死契,但是人的素质参差不齐。
洛阳官府听说是柱国公的娘亲出了事,不敢怠慢,一边使人去长安送信,一边派了最好的衙差、仵作过来查看。
仵作验完尸,告诉萧士及。老夫人是中毒而死,毒药不难寻,就是市面上常见的耗子药。但是就因为太常见,反而不太容易找到线索。
仵作当然不知道萧家的情形,萧士及这边却查得清清楚楚。
“……他好大的胆子!”萧士及听完自己人回报的消息。重重地一拍桌子,怒火万丈。
正生气间,外面有婆子回报:“国公爷,顺哥儿来了,说是知道谁是谋害老夫人的凶手。”
萧士及收了怒气,淡淡地道:“让他进来。”
顺哥儿自从知道是祖母出了事,而不是久哥儿出事。就吓得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想起那药本来是要给久哥儿吃的,现在被祖母吃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先下手为强,跑来大伯父这里告状。说是久哥儿所为。
可是他一进来,看见大伯父不怒自威的双眸,立时吓得两股战战,差一点就说不出话来。
萧士及冷冷瞥他一眼,听着他结结巴巴告着久哥儿的状。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用手揉按着鼻梁,淡淡地道:“我本以为你是一时糊涂,错手而已。现在看来,你是不知悔改,有意为之!——来人!”说着,命人去顺哥儿房里搜查。
等证据确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顺哥儿嚎啕大哭,膝行过去抱住萧士及大哭:“大伯父!大伯父!饶我一命,我不是有意的……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
“带走吧。”萧士及摆摆手,脸上的神情很是哀戚。此时此刻,哪怕是他亲弟弟求饶,只要是杀母的凶手,他都不会放过。
……
顺哥儿的案子审结得很快。人证、物证确凿,他自己又被牢里的情形吓破胆,一下子全都招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