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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悠闲?
谁的心里头都没个准。
其中还属黄知孝心头最着急,他这个提督市舶太监当得好好的,每天都有大把银子入账,为了帮秦林现在算是和布政使李嗣贤为首的浙江官场闹翻了,和海鲨会也翻了脸,要是秦林、金樱姬倒霉,五峰海商垮台,官场和清流岂会放过他这个“误国阉竖”?
要是被摘去帽子弄回京师,那才叫个灰头土脸,几位掌权的大太监必定嫌他出丑露乖,到时候铁定发配浣衣局、西山草场这些地方,混吃等死吧。
于是在杭州威风凛凛,气派几乎要堪比东厂督公的黄知孝黄公公,这会儿屁股底下像装了钉子似的,不停地扭来扭去,磕磕巴巴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长官,您也知道,小的虽凭着皇上家的鸿福、张公公的举荐,做了这提督市舶太监,可初来乍到的,在杭州根基也浅,好多事情,还得仰仗长官您来拿主意啊!”
“老黄,你着相了吧?”霍重楼朝老朋友使个眼色,故意道:“秦长官本领如何,别人不知道,咱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秦长官运筹帷幄,俺老霍就放心得很。走走走,咱们先出去吹吹风,别扰乱了长官的思路。”
说着霍重楼就假意去拖黄知孝,眼睛却直望秦林身上瞥……他也心头不踏实啊!东厂的权势虽大,区区领班要和一省布政使和巡按御史相抗,那冒的风险也实在不小。
秦林虽然看着窗外飞翔的海鸥,耳听两人对话,就如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对情形一清二楚。
这官场上讲的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俗话说的难听:“死知府不如活老鼠”,却也有三分道理。
虎躯一震、王霸之气狂飙,小弟纳头便拜、忠心至死不渝,那一定是刚从非正常人类研究所刚逃出来的“被研究员”,正常人的交往,则无非利益、感情两条线。
像黄知孝、霍重楼做到现在的分上,作为刚到任、根基不牢的官员,肯陪着秦林和本省从二品布政使斗法,这份情面已是相当难得的了,再要他们冒更大的风险,那也未免强人所难。
所以也难怪黄、霍两个着急,他们的担心,秦林当然理解。
“老黄、老霍……”秦林转过头来,神色很少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你们两位肯陪兄弟走到现在这一步,兄弟实在感激得很不过兄弟的为人你们也清楚,绝非叫朋友做挡箭牌,自己缩在后面当乌龟的货,刚才我已经有了谋划,这次若不能查明真凶,我秦字倒过来写”
黄知孝和霍重楼对视一眼,听得秦林说有了谋划,他俩半分也不怀疑,立刻就高兴起来,翻过来又为刚才自己的反应感觉不好意思,脸色微微发红。
“嗨,这官儿做大了,瞻前顾后的也多了,老霍真不如一年前开得开,岂不是越活越转去了?”霍重楼讪笑着朝自己脸上扇了一下,停了停,又涨红了脸伸出手:“从今往后,老霍再不胡思乱想,总之秦长官不会叫朋友吃亏上当”
“老霍说得好”黄公公也伸出了手:“可惜咱家是个废人……”
话还没说完,秦林已伸手和他们两位握在了一起。
又有一双修长纤细的手搭在了秦林的腕上。
金樱姬抿着小嘴巧笑嫣然,妩媚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儿:“李靖、红拂、虬髯客,如今都齐了。”
风尘三侠之中,李靖文武双全,自是非秦林莫属,红拂张出尘曾为太师府歌姬,乃金樱姬自嘲,霍重楼根根胡须犹如钢针,却不是活生生的虬髯客?
只黄公公自惭形秽,笑容有些勉强。
却听得金樱姬又笑道:“比风尘三侠,这里又多了位三宝太监。”
黄知孝闻言大喜,连声道不敢不敢,郑和老祖宗乃是我大明朝内官中的大英雄大豪杰,如何敢和他相提并论?
殊不知金樱姬一语成谶,后来黄公公竟真的三访天竺、八下南洋,扬我国威于千岛万国,功业直追老前辈三宝太监,那就是后话了。
至于具体的布置嘛,秦林低声道一句附耳过来,如此如彼的说了一通,这三位顿时贼笑起来,表情简直是不约而同地在说:秦长官,你好坏哦……
入夜,船只点起灯球火把继续前行,因后面拖曳封舟的四千料大福船速度慢,八橹快船也就不必摇橹加速,单靠风帆的力量就足够前进了。
甲板上只有几名掌舵的浙江水师老水兵,喝着御寒去湿的绍兴黄酒,就着卤煮豆腐干,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海浪温柔地拍击着船身,船只顺着波浪起起伏伏,若不是想到后面封舟底舱中的许多尸首,今晚倒是个温柔静谧的海湾之夜。
“晚风轻拂杭州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梅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左舷一道黑影站在舷侧,对着海面一边唱歌一边嘘嘘,沙哑犹如狼嚎的歌声惊得人头皮发炸。
水兵们很想破口大骂,可看清那人是谁,他们也就只好把骂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反而堆起笑脸,笑嘻嘻地道:“秦长官,出来放水啊?!”
尽管舱内备有夜壶,可哪有出来对着茫茫大海,吹着海风嘘嘘来得爽快?
秦林笑着提起裤子:“是啊,你们忙,本官这就回去……”
“您请便”几个水兵点头哈腰,夜晚行船掌舵很要紧,他们没敢离开舵位。
这时候不知什么东西把桅杆上挂的灯笼打了一下,那灯笼一阵乱晃,水兵们都抬头看怎么回事,待那灯笼不晃了,众人再看刚才秦林所站的地方,连人影儿都没有了。
秦长官回舱室了吧水兵们都这么想着,继续喝酒吹牛。
秦林回了舱室,但没有回自己的舱室。
浙江巡按御史刘体道秉烛夜书,将秦林、金樱姬如何狼狈为奸,如何欺压良民凌虐士绅,如何丧心病狂杀害朝廷天使的罪行,写的是声声血字字泪,简直就是无情的鞭笞、正义的声讨。
他这封信,预备回杭州之后,立刻七百里飞骑传给南京都察院的座主耿定向,自打王本固畏罪自杀,耿老先生就是清流中的泰山北斗,只要他老人家一句话,南北两京都察院的众多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必定群起而攻之,顷刻间就要将秦林打得落花流水。
所拜座主既是同派系的领袖,也是名义上的老师,所以刘体道这封信不但要把秦林的罪行严加控诉,还必须写得骈四俪六文采斐然,这才入得了座师耿老先生法眼,将来扳倒了奸佞和阉竖,这篇文章印在文集上,还要流芳百世呢。
辛辛苦苦做了一篇佳文,又恭恭敬敬的用楷书誊抄好了,刘体道已累得眼冒金星,这就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只见船舱斗室之中,灯光昏黄如豆,忠心耿耿两袖清风的八府巡按累得伏案酣睡,衣冠仍整齐肃然,几案之上,宽大的袖子压着直言不讳控诉奸佞小人的书信,如椽大笔上墨汁未干……好一个忠臣烈士冒死直谏的场面,几乎可与汉朝望门投止的张俭、本朝弹劾严嵩的杨继盛古今辉映啦!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道黑影伴随着海风轻飘飘的走进室内,然后随手关上了舱门。
伏案而睡本来就睡不大踏实,冷风一吹,刘体道模模糊糊的醒来,恍惚间看见身前那道黑影,登时吓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无,哑声低呼:
“秦……秦长官,你意欲何为?我可是朝廷命官!”
唉……这句色厉内荏的话一出口,刚才那副忠臣烈士的情景,就全被破坏啦。
“嘘……”秦林做了个动作叫刘体道噤声,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那封书信,他毫不客气的拿起来慢慢读。
刘体道脸上阴晴不定,实不知道秦林想干什么。
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对方却是个锦衣卫的武官,尽管他觉得秦林的态度明显是挑衅,于是考虑要不要拼一把,搏个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但最终仍选择了“大丈夫能审时度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和“留有为之身以图将来”。
秦林读了半天,最后并没有像刘体道预想那样把充满不实之词的信撕个粉碎,而是慢慢把它放回原处:“这封信不好,一点也不好,我觉得刘巡按会重写一封的。”
“你以为逼本官胡乱写什么东西,就能洗脱罪名吗?”刘体道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色厉内荏地道:“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秦长官所请,刘某恕难从命!”
真的吗?秦林戏谑的笑起来,就像抓住了耗子的大猫,他也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刘体道:“看看这封信,也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刘体道疑疑惑惑的伸手来接,还没有接到信封,单单看到信封上标着的大字,他忽然就像触电那样猛地一弹,脸色刷的一下变作惨白,再看往秦林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三分,惊恐之意宛如见了活鬼。
第304章 变脸高手
秦林递给刘体道的信,乃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耿定向亲笔所书。
当日秦林趁刘一儒、王本固突然死去,以替两家封存财物之名,取得了这两位大臣的不少私密书信,其中记载着不少他们和耿定向结党营私的内容。
本来这些绝密信件绝不可能落到外人手中的,可刘一儒是儿子犯下滔天大罪,父子俩身败名裂,心灰意冷之下自尽的,就没想到要处理书信;而王本固则是“被自杀”,更不会提前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于是全都便宜了秦林。
官员之间结为朋党,相互书信往来通谋营私,乃是官场上的常态,连首辅张居正都常用私信授意亲信官员们,按照他的意思上奏某事,举荐某人担任某职。
但这种书信是绝对不能见光的,一旦被政敌握在手中,立刻就能罗织罪名,借此兴风作浪。
秦林拿到这些书信,就捏住了耿定向的命门,再加上王本固畏罪自杀,其党羽面临大厦倾颓的危局,耿定向不得不屈服于秦林,向张居正写了表示效忠的书信。
这次秦林既然到浙江办事,当然要提前打听主要官员的出处,像浙江巡按御史刘体道是耿定向门生这种事本来就不是秘密,一打听就知道了,于是秦林便让耿定向给他这位得意门生写了封书信。
现在,这封信就摆在刘体道的书桌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终于,刘体道从信封中抽出书信,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刚看了数行,他的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因为这封信上,耿定向口口声声说秦林是“今日少年英杰,他年国之干城,吾虽得享盛名,其实则自愧不如也”,请门生务必对秦林“以师礼相待”。
巡按御史代天巡狩,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民间传说中的八府巡按,那威风可不是盖的。
不过,巡按御史也是由都察院选授的,那都察院总揽宪纲,都御史则考核十三道监察御史、诸巡按御史和南北两京巡城御史称职与否,有任免黜陟之权,耿定向职任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其弟耿定力为都察院佥都御史,不仅是刘体道的座主,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从官场职务而论,得罪了顶头上司有什么下场那也不消说了;从座主门生的关系讲,忤逆座师那叫欺师灭祖,天下人必视其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最后以清流名望看,刘体道虽薄有浮名,和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身为清流两大柱石的耿家兄弟一比,他连个屁都不算啊!
刘体道想到这些,后背上冷汗顿时浸湿了衣襟,冷冰冰的贴在肉上,心头犹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就算当朝首辅帝师张居正,身为清流的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