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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都是一怔,难道真如陆远志所说:这起案子并非普通的劫财,而是江湖仇杀?
女兵甲把陆远志额角点了一下:“瞧把你能的,秦长官都没有发话,你逞个啥能啊?”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秦林。陆远志确实经常能对案情推演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他出错不比蒙对来得少,最终一锤定音还得看秦长官。
陆远志就挠了挠脑袋,笑呵呵地问道:“秦哥,兄弟这次说对了吗?”
“恭喜你!”秦林也笑嘻嘻地站直了身子,忽然笑容一收:“答错了!”
我倒啊!陆胖子本来正挺起了胸脯摆出等着夸奖的架势,闻言就扑了个趔趄,胖脸皱巴巴地叫苦:“秦哥耶,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超过限度的伤害意味着慌乱或者仇恨引起的情绪失控’。这里敌人几乎把每具尸体都大卸八块,看样子有明显不是惊慌失措,那他们不是因为仇恨,又是因为什么呢?”
秦林淡淡地笑了笑:“或许他们想隐藏什么。胖子你仔细想想,如果是仇杀,为了发泄仇恨而残毁尸体,那么凶手仇恨的目标、引发凶案的人物,又究竟是谁呢?”
“当然是东厂镖局局主齐祥云!”胖子不假思索地答道。
话音刚落,绝足不肯到尸首这边来,和青黛、徐辛夷站在旁边的张紫萱就咦了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什么?”徐辛夷睁着杏核眼追问。
张紫萱微微笑道:“等秦兄解开疑团吧。”
“切,不说就不说,还卖关子!”徐辛夷撇撇嘴,不过很快她杏核眼瞪得溜圆,也想通了秦林言语中的含义。
如果以仇杀作为案情推断的前提,试问凶手有可能因为痛恨东昌镖局的某位镖师、马夫、伙计或者厨娘,而以整个镖局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作为报复吗?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最后可能的情况,仇恨是指向东昌镖局局主齐祥云,所以才杀了他满门;也不排除一开始就是指向整个东昌镖局,比如某个敌对的江湖势力,当然这种仇恨仍然会大部分指向身为局主的齐祥云。
可现在发生的情况,同样是大批镖局人员遇害,汶上县这边的镖师们尸体被严重毁损,承载着大部分仇恨的齐祥云本人,却只是咽喉罩门被破死于非命。
这就和仇杀的推断,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是仇杀,而是为了掩盖什么,究竟凶手要掩盖什么呢?
秦林一声令下:“弟兄们,把尸首都给我摆起来,残肢断臂也通通拼起来,看看有什么古怪。”
臧师爷和兖州府的众位捕快听得这一句,禁不住人人张口结舌,这里整整三十一具尸首,每具都被切成几大块,刚才他们单单是搬到柴堆上准备焚尸,就已经恶心坏了,这位秦将军还要将尸块全部拼起来,又得多费事儿?
已经签字画押取了供状,臧师爷知道就算自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秦林的五指山了,干脆卖起好儿,讪笑着凑上去:“秦少保,小的打理刑名数十年,倒也有点不足挂齿的小本领,前些天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里三十一具死尸都是死于刀剑拳脚之下,并没有中毒或者内讧的迹象,您看,现在尸体七零八落的,要不……”
秦林笑笑:“死因本官倒是不曾怀疑,本官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臧先生的好意本官心领,还望你从此弃暗投明,继续戴罪立功。”
“多谢秦少保恩典!”臧师爷双膝一软就跪下去了。心头却仍旧纳罕,身为一个刑名老手,他当然知道检查尸体无非是查明死者身份、死亡时间、致命原因等等,本案的案发时间非常确凿,所有死者都是东昌镖局的镖师和伙计……好死亡原因嘛,无非是被劫镖的人杀害,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秦林没有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残肢断臂的形态,观察肌肉和骨骼的断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知府、臧师爷最初率衙役土兵赶到的时候,这些尸体虽然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但并没有四处抛弃,都还基本上凑成人形的,很快就清点出三十一具尸首,和报案人提供的数目相吻合。
后来衙役们把尸首搬到柴堆焚烧,就有不少被打乱了顺序,加上血污模糊,残肢数量众多,锦衣官校们拼凑了会儿也没弄清眉目。
“哎呀,这个右手是哪个躯体上的?”一名校尉皱着眉头,“张吴山,你那边有没有缺手的?”
张吴山答道:“有是有,不过我缺的左手。”
校尉叹口气,也无心戏谑张吴山话里的不妥。
远处张紫萱貌似没看这边,却始终听着顺风传过去的对答,转过脸来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搬的让谁拼,不就得了?”
“夫人说得对啊!”校尉们立刻把兖州府衙役押过来,让他们帮着拼凑尸块。
“这条胳膊是我搬的,原来在这具缺了右手的尸体旁边。”一个衙役拿着死人条胳膊凑到躯干旁边,校尉们仔细一看,果然断面是吻合的,确实是这具尸体被砍下来的胳膊。
有衙役们帮忙,尸块很快拼凑起来,三十一具尸首基本成型了,一具具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秦林笑了,笑容格外的灿烂:“陆胖子,你看看这些尸首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儿?”
“哎呀,这是咋的?”陆胖子大惊小怪的咋呼起来:“这具尸首,缺了右手手掌,这具尸首,缺半拉脑袋,看看,这人的身子短了一截……”
可不是嘛,三十一具尸首里头,倒有十多具是残缺不全的,肢体零零落落的摆着不怎么显眼,但现在经过秦林的提醒,陆远志立刻发现了问题。
臧师爷和兖州府好几位老捕头都不以为然,甚至有人摇了摇头,觉得秦某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镖局遇袭之后,这三十一具尸首就留在野外,又被砍得四分五裂,缺的尸块,也许是丢在石头缝里没找到呢,也许是被狼和狐狸叼走了呢,哪能像他这么求全责备?
秦林的笑容却像魔鬼般诡秘,他的声音因为兴奋带着点沙哑:“尸首残缺不全,看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毕竟是在野外,变数很多。但是,叫本官不得不留意的是,每具尸首缺失的部分都各不相同,有的缺了左手,有的缺了右手,有的是一截胳膊,有的是半拉肩膀,如果我们把这些缺失的部分拼凑起来……”
“就凭空多出了一个人!”陆胖子拍着大腿大声叫起来。
原来如此!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案情至此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凶手如果利用尸块多拼出一个人,那么实际上的死亡人数就少了一个人!
原本三十一个镖师伙计,三十一具尸体,没有丝毫问题,可现在三十一个镖师伙计,只有三十具真正的尸体,另一具是拼凑出来的,缺了尸体的又是谁呢?
“胡秃子!”齐赛花恐惧之极的望着一具尸首,声音发颤:“他……他怎么长出头发来啦?”
那具尸体的脸被刀削掉了半拉,血糊淋当地看不出相貌,但齐赛花和习东胜都从衣着认出这是胡秃子,感念他留下来断后惨烈牺牲,救了自己逃出生天的恩德,刚才两人便特意过去拜了几拜。
这一拜了不得,齐赛花抬起头来,却清楚地看到胡秃子被血糊满了的头顶,居然长出了很短的头发,毛绒绒的像个刺猬!
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秃子还能长出头发,难道是胡秃子冤魂不散,生前没有头发的怨念实在太强,所以死后特意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惜仍露出了马脚。”秦林揶揄的笑起来:“因为那颗脑袋根本不是胡秃子的,凶手故意把好几个人的脑袋打得稀巴烂,这样就东拼西凑的把别人的一颗脑袋替换下来,再加上拆东墙补西墙弄到的尸块,生生拼出了一个死掉的胡秃子。”
“原来是这样!”陆远志兴冲冲地跑过去,仔细的检查这具尸体,很快就惊叫起来:“秦哥,你绝了!这具尸首粗看起来没有问题,经不起仔细检查,各部分都不大对路!”
那可不是嘛,凶手故意选择了高矮胖瘦相差不多的死者下手,取到尸块来拼出一个胡秃子,但毕竟是不同来源的尸块,在专注认真的检查之下,立刻就暴露了真相。
陆远志神经大条,兴奋之下将这具“尸体”的各个尸块搬回真正的主人身上,于是那十多个受害者缺失了的大腿、小腿、左右手、躯干,纷纷归还了原主人。
最后,偌大一具尸体彻底消失,只剩下那颗血糊淋当的脑袋,不用说原来也是某个倒霉蛋脖子上的了。
陆远志正想把它也放回去,牛大力忍不住问道:“看样子,凶手也是把这人脑袋剃光了,又弄掉半拉脸皮,冒充胡秃子的秃瓢脑袋,但是为什么现在又长出短短的头发,从而被齐姑娘识破呢?”
死人长头发,这可是个新鲜事儿,众人听了都觉得奇怪,照说以那凶手的狡诈,不至于没把头发剃干净吧?瞧,他还很奸诈的用鲜血涂满整颗脑袋,掩饰被剃掉头发和秃顶之间的区别,要不是毛绒绒那层短发,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死后长头发算什么,还长胡子呢!”秦林笑起来,一点儿也不吃惊。
第700章 智擒荀长风
人和生物死后,大部分生理反应立刻停止,但某些器官仍然具有活性,比如刚死亡的一段时间,消化液仍在分泌,肌肉的活性保持得更久,死后好几个小时,用电刺激运动神经,尸体仍有伸腿等动作。
产生头发和胡须毛囊细胞,在人死亡之后的一段时间仍是存活的,毛发便会继续生长。
与此同时,人死后皮肤和肌肉逐渐失去弹性,会肌肉内陷、皮肤松弛,露出毛发的根部,从而使头发胡须显得更长。
这就是人死后长胡须、长头发的秘密。
后世一点不稀奇的事情,古人却很少认识到,原因何在呢?因为古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没有剃头、刮胡子的习惯,头发胡须稍微长点短点根本看不出来,后世人普遍刮胡子,死后胡茬变长就格外醒目,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秦林把头发变长的原因,用众人能听明白的方式粗粗讲了一遍,顿时人们恍然大悟。
想想那拼凑尸体的凶犯,虽然狡诈多智,却先被秦林从尸块缺失瞧出了端倪,后来又因为用作伪装的脑袋,在死后头发却长了短短一截出来,被感恩祭拜的齐赛花发现,从而暴露了一切伪装。凶手遇到秦林,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刮掉的头发又长出来,那真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既然胡秃子没有死在这里,他又在哪儿去了呢?凶手为什么要拼凑出一具尸体,以掩人耳目?
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齐赛花气得目龇欲裂,红着眼睛牙关紧咬:“胡秃子,亏我祭拜你、对你感激涕零,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内奸!”
习东胜听到这话顿时一怔,心头已然雪亮,知道方才齐赛花误会自己是内奸了,他却不生气,只是走上去抱着师妹的肩头,用力的揽了揽。
徐辛夷这次真把秦林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喃喃地道:“也不知这家伙眼睛是怎么生的,一大堆残肢断臂中间就瞧出了问题,进而找到了内奸,唉,要是本小姐也有这般本领……”
青黛吃吃地笑:“徐姐姐要学秦哥哥不容易。但徐姐姐将来如果生了儿子,他一定会有这本事的。”
徐辛夷脸色一红,偷眼看看张紫萱,却见相府千金深邃的眸子闪着异彩,若有所思的样子。
“如果说内奸的话,恐怕秦兄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了吧?”张紫萱抿着嘴,仔细回忆着。
确实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