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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怔怔地看了秦林半天,良久才摇了摇头:“不,你瞒不过咱家,你一定有别的原因,哼,别人怕太后,唯独你不怕!”
不愧是执掌司礼监和东厂的大太监,冯保真正开动脑筋,倒也把秦林的心思猜出几分。
张鲸张诚怕李太后,秦林可不怕啊,太后对他的印象好到爆,曾经钦赐玉佩,再说了,徐辛夷还和太后娘家武清伯府是亲戚呢!
面对冯保质疑的目光,秦林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知道你不会有这么好心!”冯保愤愤的啐了一口,又道:“罢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总算是救了咱家性命……附耳过来,咱家这辈子不欠你的,免得被你惦记!”
秦林嘿嘿坏笑,又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陈铭豪登时会意,率大汉将军们背过身去,往外走了几步。
只见冯保在秦林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秦林时不时地点点头,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没多久,张宏就微笑着走出了养心殿:“冯保,陛下念你三朝老臣、多年辛苦,特免你一死,发南京守孝陵!即刻起身,不得有误。”
说罢,张宏就朝秦林笑眯眯地点点头,他正是用刚才秦林说服二张的办法,说服了万历。
冯保谢恩之后,丝毫不曾停留,转身迈开大步就走,只是强作镇定的步伐终究有些踉跄,身影也显得格外悲凉。
不知何处的宫女唱着关公走麦城的小曲儿,歌声随风飘来断断续续:今日水淹七军逞英雄,到明天败走麦城,只落得形单影只好凄惶……
第782章 奉旨贪墨
冯保被流放南京守孝陵,他前脚刚离开紫禁城,李太后的车驾鸾仪就从慈寿寺回来,出现在紫禁城外。
陆远志领着一队锦衣官校气咻咻的跑来,朝秦林使个眼色:“启禀秦少保,刘都督已将冯保党羽一网打尽,司礼监和东厂都控制下来,眼下正在查抄冯保的府邸,您看……”
听得查抄府邸这句话,秦林的两只眼睛立马贼亮贼亮,猴急的冲张诚、张鲸拱拱手,义正辞严地道:“冯保多年来苦心经营,势力盘根错节,冯保虽已成擒,还得防备奸党余孽作乱,本官这就去缉拿奸邪余党,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让他们在京师作乱!”
好个秦林,说这番话时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牙齿轻轻咬住嘴唇,目光坚定的遥望远方,真叫个忠肝义胆!恐怕兴唐的郭子仪、保宋的岳武穆,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张诚、张鲸却肚子里好笑,暗道你秦某人不就是想借查抄为名,去冯保府上大捞一笔吗?这不,听说刘守有已经去了,姓秦的就猴急成这样!
万历事先已将查抄冯保一党各处府邸的任务,分给了秦林和刘守有两位,帝王御下之术讲的是恩威并施,秦林、刘守有冒着风险费老鼻子劲儿扳倒冯保,这查抄冯党府邸的肥差,就是给他俩酬功了。
“嘿嘿,秦少保精忠报国的一颗赤心,倒是热切得很呢,咱家看你额角都急得冒汗了!”张鲸笑眯眯地揶揄着,他心头非常痛快,刘守有抢先去冯府查抄,自然会捞到更多的财富,而那笔财富里也有他张公公的一份。
“去吧去吧,缉拿奸党要紧,皇爷那里早把差使派给你,这就不用告辞谢恩了。”张诚心急的催促秦林,因为秦林查抄冯党宅邸的收获,也会分一些给他。
“陛下,臣去也!”秦林冲着养心殿遥遥施礼,然后迈开大步,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儿,陆远志和众官校都被远远的抛在后面。
张鲸张诚瞧着秦林背影直了眼,靠,这厮的轻功好厉害,究竟是八步赶蝉,还是流星追月?
张宏见状也忍俊不禁,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林刚跑了没多久,两个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就匆匆赶来,也许是知道宫中之变,神情都有些惶恐,朝着张宏跪下禀道:“启禀老祖宗,太后娘娘銮驾回宫!”
啊,太后回来啦?张诚和张鲸神色变了几变,知道冯保被逐,太后的心情,恐怕不会很好,接下来的事情……
三位张公公互相看了看,同时恍然大悟:怪不得秦林跑那么快,咿呀个呼,咱们都被他摆了一道!
太后从西边回宫,秦林就从东边溜走,他逃离紫禁城的速度简直是追云逐电,两条腿跟风车似的,免得和李太后打照面,嘿嘿,太后面前怎么解释的难题,就交给万历和两位张公公去头疼吧,不关我的事。
永宁长公主朱尧媖也注意到了宫里反常的情况,她鼓起勇气走向慈宁宫,李太后对她再怎么不闻不问,终归是她的亲生母亲。
刚走到半路上,就远远看见秦林一路飞奔,她湿漉漉的眼睛里就浮出光彩动人的喜色,轻启檀口,叫道:“秦、秦姐夫!”
可怜这位长公主的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秦林哪里听得见?一马当先跑了过去,身后跟着的锦衣官校也跑得不亦乐乎。
“太没礼貌了!”惜画冲着秦林的背影,不满的挥了挥小拳头,就算秦林是自己救命恩人,她也选择站在永宁这边。
“秦姐夫跑得真是英姿飒爽啊……”永宁目送秦林跑远,良久,她的目光仍停留在秦林消失的方向——长公主只要能远远地看心上人一眼,芳心已倍感甜蜜,即使秦姐夫毫无所觉,那也没关系的。
“最好,他永远都不知道……”永宁轻轻地咬了咬唇瓣,痴痴的微笑着。
少女的心思你莫猜,越猜越猜不中!
更靠北一些的储秀宫,小顺子垂手肃立,嘴角微微发颤:“娘娘,奴才打听明白了,陛下降旨逐冯司礼,张鲸、张诚、刘守有、秦林联手……”
“掌嘴!”郑桢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用调羹舀冰糖燕窝慢慢吃着,忽然就不紧不慢的吐出这两个字。
小顺子一怔,不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
郑桢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秦林也是你叫的?”
“啪!”小顺子抡起大巴掌,立马就把自己脸上打出五道红指印,战战兢兢的磕着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秦、秦少保,秦将军!”
“罢了,饶你这遭,继续往下说。”郑桢将装冰糖燕窝的碗,递给了身边的宫女,两只手慢慢摩挲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小顺子这才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别看他在郑桢面前像条没脊骨的狗,可出了储秀宫,他是陛下宠妃郑娘娘跟前的头号红人,谁不得低声下气称呼一声顺公公?就连司礼监二张,也对他加意笼络呀!所以他要打听个事儿,实在很方便。
郑桢听了前因后果也觉心下骇然,威震内廷的魁首冯保,半天工夫不到就被拿下,无论谁听到这消息都会吃惊。
不过很快她就笑起来:“好、好、好!冯保这老东西,一直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现在他滚到南京守孝陵,真是报应来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顺子笑眯眯地,冲着郑桢磕头道喜。
“我有什么好喜的?”郑桢皱着眉头,假作不知。
小顺子笑而不语,只是连着又磕了好几个头。
内廷之中,冯保是靠着李太后信任、张居正联手,做到兼总内外的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他有李太后做靠山,过去就不怎么鸟王皇后,现在也对郑桢不咸不淡的。
现在冯保倒台,有可能接替他的张鲸和张诚,背后靠山则是万历皇帝朱翊钧,形势就变得对郑桢格外有利了,朱翊钧对郑桢言听计从,二张还敢像冯保那样,对她不冷不热吗?
怪不得小顺子高兴,借郑娘娘的势,张鲸张诚都要来笼络他呢!
“你个猴崽子!”郑桢笑嘻嘻地瞥了小顺子一眼,又遥遥望着紫禁城南边的天空,悠然叹道:“他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哼!迟早有那么一天……”
小顺子摸着被自己打肿起来的脸,低着头不敢说话,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娘娘好像很恨秦将军,可又为什么不许别人提他名字,只有她自己能叫?
太监就是太监,虽然没有小弟弟,终究不是女人,小顺子再千灵百巧,也不懂女人隐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点念想,尤其不懂郑桢这种女人……
秦林从东华门跑出了紫禁城,突然就停下脚步,不跑了。
“秦哥,冯保府邸还在前面。”陆远志嘿嘿坏笑着提醒他。
众位锦衣官校也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准备大干一场,冯保贪污是出了名的,他的府邸藏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诚然这些财富是要上交朝廷的,但陛下派刘守有、秦林来办这肥差,本身就带着酬功的意思,待会儿大家只要下手不太过分,就面子里子都有啦!
秦林把陆远志看看,眉头一挑,坏坏地笑道:“让刘都督多挑会儿,也多找一会儿,咱们先去别处转转。”
什么,去别的地方转?陆远志瞠目结舌,暗道现在最好发财的地方,难道不是冯保的府邸吗,干嘛要让给刘守有?
秦林笑而不答,解开系着照夜玉狮子马缰绳,跨上马背:“跟上!”
冯府,往日森严的府邸,变成了锦衣官校随便进进出出的地方,百户、总旗、小旗、校尉,这些低级锦衣武官,仅仅在一天之前,还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座府邸,根本没有进去拜见主人的资格,更别提给主人行贿——那也要资格的!
但现在,他们在府邸里横冲直撞,任意殴打着仆人,时不时在侍女身上摸一把,惹出一阵惊慌的娇呼,而大箱大箱的金银财宝,也被他们抬到了院子里面堆起来,每口箱子在贴上封条之前,都被拿出了几锭金子或者银子,揣进了校尉的腰包。
冯保家中强横霸道的亲戚和那些颐指气使的骄仆,这时候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在锦衣官校的绣春刀下瑟瑟发抖,每个人的脸孔都写着惊惶,根本不会有谁对锦衣官校们提出抗议。
再说,这些金子银子,不是被校尉们拿走,就是上交给朱翊钧,反正不会再姓冯啦!
“哈哈哈哈,秦林小儿,这次终于被本都督抢先一步!”冯府内室之中,刘守有持着一幅书画开怀大笑。
咱们刘都督名臣世家,风雅得很,怎么会跟那些普通官校一样,去贪污什么金子银子呢?倒是这些唐宋名家书画,又风雅,又不惹眼,卷起来就拿走了,还每一幅都价值连城,远胜金银珠宝!
张昭、庞清、冯昕诸位心腹堂上官也眉花眼笑,在冯保的宝库里挑挑拣拣,只拿走最珍贵的财宝,拳头大的猫儿眼、金色的珍珠、绿油油的祖母绿,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把众人兴奋的脸,映照得光怪陆离。
良久,刘守有忽然想起来:“诸位,冯保的‘翻天账’,你们找到了吗?”
“呃……”堂上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人手中价值不菲的珍宝确实有不少,但那本翻天账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那是冯保的私账,叫翻天账也罢,叫保命账也罢,总之只会有一个功能,那就是把这位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这辈子,最见不得人、最黑暗可怕的那些事情记录下来,譬如某某官员为了扳倒政敌,给冯保送了多少金珠宝贝,冯保看不惯某人,授意某官诬告,将其打入天牢处死,诸如此类。
大部分官员,家中都有这样一本可怕的账册,作为控制党羽的利器,危急时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刘守有捉到冯邦宁之后就严刑逼供,那冯邦宁是个草包,哪里经得起大刑?一个回合都没有熬过,就把伯父给卖了,说冯保确实有本账册,但不知道放在哪里。
冯保做了十年的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手底下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