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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初冷漠的眸光扫过去,“你亲眼看到?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这只鹰吗?”
七年等待
“奴所说的千真万确!”那丫头信誓旦旦地撒着谎,“奴当时奉命去探望养病的大娘,快走到梧桐苑的时候,看到一只大鹰在上空盘旋,奴当时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到鹰脚上抓着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待奴回到稻香村的时候,就听说老夫人的玉兔丢了,然后整个稻香村的人都去找,接下的事情夫人都知道了。”
沈云初心中冷笑,她发誓,这次若是有机会,她定然要把沈府奴仆喜好作伪证的恶俗风气给断了!
沈云初毫无温度的目光看着她,她则闪烁不定,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沈云初轻笑两声,道:“你敢指天发誓吗?就说你亲眼看到了沈大娘养的那只鹰,猎杀了老夫人的玉兔,你所言如有半分不实,死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小丫头犹疑。
梁国百姓信佛,她担忧她如果真的发下这样的毒誓,若是应验的话,是否当真永世不得翻身了。为了讨好韦氏,赔进去自己万世的轮回,实在是不值得。
“怎么,你不敢发誓吗?”沈云初逼问,然后转头对韦氏说:“母亲千万不能中了这奴的奸计,挑拨了我们母女的关系,让亲者痛仇者快。”
韦氏威严的看过去,小丫头顿时瑟瑟发抖,“奴的确看到一只鹰抓走了玉兔,奴想这府中只有大娘养了鹰,所以——”
“你还不认罪?”韦氏冷笑几声,“初娘你的性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的鹰身上还沾着玉兔的绒毛与血迹,玉兔身上的鹰爪子印与你的海东青能完全吻合,人正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你若是再不认罪,我只好将你交给刑部,让刑部的刑具帮我审问你。”
“姑母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哪个没眼力的奴惹姑母生气了?”韦庄挑着桃花眼走过来,看向沈云初的目光中毫无温度,再也不是昨夜那个拿着玉佩目光灼灼的男子。
不过是路人。
韦庄身后跟着萧铭与沈云颜,两人眉梢眼角都是春意,四目相对间情意流转,沈云颜鬓角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来稻香村之前,显然是耳鬓厮磨过的,萧铭唇角含着柔软笑意的样子,狠狠地刺痛了沈云初的眼。
她垂眸,唇角微微牵动,那是抹苦笑,前世的自己究竟眼瞎到什么程度,才能看不出他们之间暗涌的情意。
就算费尽手段,暂时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如何,郎情妾意岂是那么容易拆散的,前世萧铭可是等了沈云颜七年。沈云颜与萧逸有婚约,萧铭娶了自己,七年之内他有过无数受宠的小妾,可他终究没能忘了沈云颜。
若非真情实意,哪个贵族男子会坚持等待七年,等到自己足够强大,扳倒情敌,将心爱的女人抢过来。
帮他扳倒情敌的那个人,还是她自己,是她用卑鄙的手段构陷了秦王萧逸,沈云初心中涌过来层层苦涩的潮水,铺天盖地都是黑色的冷意,像是要将自己湮没。
“呵——”
她陡然听到一声嗤笑,却见韦庄摇着他的玉扇,冷冷地睨着他,桃花眼中眸光明灭,藏着数不尽的嘲讽。
沈云初恍然梦醒,前尘旧事褪远,她对韦氏道:“就算是到了刑部大牢,也会给女儿申辩的机会,若是刑部比母亲您公正公平的话,女儿宁肯去刑部!”
“大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与萧铭并肩而立的沈云颜,娉娉袅袅地走过来,弯下小蛮劝腰劝她,“你若是真进了刑部大牢,你的名声可就毁了,连沈府的名声都会被你的任性抹黑。你不能算准了母亲疼爱你,不忍将你送到刑部大牢,你就如此放肆,低下头认个错,说几句软话,有那么难吗?”
不论谁听了沈云颜的话,都会觉得她的话有道理,都会觉得沈云颜如此识大体,而她却是恁般的不懂事,不愧是亲生母女,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萧铭终于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语重心长的模样,低声劝道:“初娘,刑部的牢狱阴暗潮湿,还有老鼠蟑螂,哪里你娇娇去的地方,你若是去了少不了被严刑拷打,不过是跟自己的母亲认个错,免了牢狱之灾,孰轻孰重,你想不明白吗?”
如果她今天当真认罪的话,等待她的是什么?永生脱不掉的将祖母气病的罪名,不仅成全了韦氏母女的好名声,还要赔上几十板子,况且海东青本来就不是凶手。
沈云初压下眼底的冷笑,摆出最无辜的表情与他对视,“殿下,你不相信我?你甚至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定了我的罪了吗?虽然你们没能拜堂成亲,虽然我没有跟你商量主动上了退婚折子,可你不能如此不辨是非公报私仇啊!”
萧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毫无意义地解释道:“初娘,我不过是为了你好,不愿意你被送到刑部去问罪。”
沈云初没理他,转头对韦氏磕了个头,狠狠地掐自己的手掌,逼自己在韦氏面前,摆出低声下气的模样,“请求母亲给女儿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若是女儿无法自证清白,女儿愿意任凭母亲处罚!”
这种踩着自己的尊严的屈辱,摇尾乞怜的模样,都变成刺扎进她的灵魂,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讨回来。
韦氏冷冷地看着她,她就不信,人证物证都在,沈云初这个贱蹄子能有本事翻盘,她义正言辞地说:“沈府永远靠证据说话,你若是能证明你养的海东青是清白的,我就相信你也是清白的,若是不能,你就要认罪伏诛。”
沈云初点头,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小瓜身上的伤口,显然是被武功高手猎杀的,鹰胃里面是扁的,说明它已经被饿了一天。
她睁着腥红的眼瞪向韦庄,她不确定韦庄是否参与这件事了,但是寻常的护卫,根本没有能力捕捉到她的海东青,她的海东青品种高贵,又是经过九郎特训的,一爪子能将人的脑袋抓下来。
人心易变
“不过是有心人做的局!”沈云初语气平淡,如果不是她刻意压抑的呼吸,根本发现不了她暗沉的恨意,“虽然玉兔身上的血痕跟它的爪子吻合,可是——”
沈云初小心翼翼地举起海东青的爪子,展示给众人看,“我的鹰爪子的指甲缝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捕过猎物的痕迹,若是它当真杀了老夫人的玉兔的话,这里面会有碎肉、皮毛、至少会有血痕,可是它的指甲缝中什么都没有!”
稻香村的奴仆纷纷点头,觉得府里的大娘断案子比青天大老爷还好,看向沈云初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拜之情,萧铭也点了点头,眼中是掩不住的赞赏之情。
沈云颜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尤其是萧铭眼中的光芒,让她心中格外不舒服,“大姐姐,好残忍啊!”
她像是才发现眼前血腥的画面似的,突然脸色煞白地扭过去,眼神怯怯,纤纤玉手捂住嘴巴,娇弱地喘着,望向萧铭的时候,说不出的无助。
残忍?
沈云初没想到沈云颜这个时候会突然跳出来指责她残忍,是啊,帝都中的贵女们,以柔弱为美,见到这等血腥的场面不晕厥过去都没天理,而她竟然认认真真地翻着玉兔的内脏,手中的小棍子散发着扑鼻的腥臭之气。
她本能地抬头去看萧铭,正好对上他厌恶的眸光。
沈云初心头一紧,就要仓惶地站起来解释,告诉萧铭她也不想闻这些腥臭之气,她也不想整日目睹这些血淋淋的场面,然后午夜时分独自做恶梦,冷汗淋淋地从恶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她也想跟沈云颜那般娇柔,被众人护在手心里疼爱,她想啊!
她最不想的就是逼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心狠手辣,变成他口中的“毒妇”,被他嫌弃,被他厌恶。
可她若不能坚强起来,她终将被韦氏踹进地狱最低层,永世不得翻身。她若是识不破这些恶毒的手段,她就是沈云颜走向幸福未来的踏脚石。她若是不埋首在肮脏腥臭的尸体中查找证据,她就会被韦氏惩罚。
沈云初无所谓地抖抖肩,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血淋淋的玉兔,指着给韦氏看,“玉兔的伤口平滑笔直,显然是被人拿着利器一刀划开的,而胸腔里面的内脏虽然残缺不全,看起来像是被动物撕咬的,但是这些残缺的伤口也都是光滑利落的,根本就是被人拿刀子割开的!”
“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找刑部的仵作来验伤!所以——”沈云初站起身来,对韦氏说,“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玉兔不是鹰杀的,更不是我的海东青杀的,而是有人蓄意谋害,然后嫁祸给我的鹰。”
韦氏冷冷地睨着她,“这些不过是你毫无证据的推断,他们找到玉兔的时候,你的鹰就已经全身是血的吞咽着玉兔的内脏,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检查鹰的喙,是不是沾了血。”
沈云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海东青被血染湿的羽毛,然后才掰开它的嘴巴,舌头上的确沾染着血痕,鹰是高傲的天空之王,它睥睨万物,它若是不想吃东西,宁愿饿死也不会张开高贵的嘴巴,小瓜也是,否则当年她也不用央求九郎喂食了。
韦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像是猫耍老鼠那般,随口说道:“他们说亲眼看到一只鹰划开了玉兔的胸膛,然后将内脏扯出来吞进了肚子,想来你方才的那些推测都是错的,毕竟鹰爪子格外锋利,弄成那样平滑的伤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打猎的时候,猎鹰也会叼猎物回来,孤倒是见过鹰抓兔子,鹰爪子开膛破肚后的伤口会有参差的抓痕,不会这般平滑。”萧铭看到沈云初悲怆的眉眼,有些不忍心,站出来为她辩解了几句。
可当他看到沈云颜的倾国之貌,以及沈云颜红唇嘟起来不悦的娇俏模样的时候,话锋一转,补充道:“这只鹰是鹰中最凶猛的品种,羽翼丰满,鹰爪强壮有力,若是扑向猎物的角度很好的话,也会如削铁如泥的匕首那般锋利。”
保持沉默的韦庄,似笑非笑地睨了沈云初一眼,“可怜的鹰中之王,不过就是命不好,无法高傲地死去也就罢了,竟然还背负着不明不白的罪名,若是没有证据证明它的清白,连我都要替它感到可悲,找准靠山才是最明智的啊!”
沈云初狠狠压下心中的悲怆,与韦庄对视,她岂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他嘲讽她满腔情意错付了,嘲讽她投错了靠山。
萧铭显然更愿意去哄沈云颜,宁愿为了博沈云颜欢颜,宁愿冠冕堂皇地说些假话。他笑她跟她的鹰一样,不会挑选靠山才将自己置于绝境。
可是世间最易变的就是人心,她能相信谁?
他吗?
沈云初苦涩地笑笑,对韦氏道,“是府中哪个奴发现鹰吃兔的,不妨叫过来仔细问问,或许会发现什么线索。”
韦氏看向周妈妈,“去将那个证人请过来。”
周妈妈表情有些为难,“夫人,是两个小厮发现的,所以——”
韦氏眼中浮出一抹笑意,挑眉看向沈云初,“初娘,那两个证人是府里面的小厮,怕是不方便你继续审问。”
男女有别,府中的小厮若无事只能在前院呆着。上次周妈妈让小厮们往梧桐苑搬送御赐之物的时候,沈云初就是抓住这个把柄,才狠狠地赏了她三十板子。
沈云初冷笑,“他们胆敢欺瞒母亲,若是被女儿查出来也没命活了,何必跟个死人计较那么多!”
韦氏扫了眼萧铭阴沉的俊脸,笑道:“初娘果然是在边疆军营长大的娇娇,性子如此爽直,若是我阻拦,反而显得我故意不让你查案似的,那就将那两个小厮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