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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长雍早便料到这种局面,压下心头一簇怒火,面色平静道:“四奶奶不是外人,冯掌柜有话,请直说吧。”
“这……”冯掌柜有些迟疑,眼中带出恼怒,旋即试探道,“是有关楚王府的。”
“嗯,”姚长雍仍是没有叫金穗出去的意思,淡淡道,“楚王府有什么消息?”
冯掌柜能当这么多年掌柜,屹立不倒,自是个有眼色,当下再不敢轻视金穗,把外面那些掌柜瞧不起女人、添油加醋的话抛到一边,暗自揣测姚长雍让金穗插手姚家事务的用意,旁的不说,金穗能进姚长雍的书房,参加掌柜们的集体会议,说明姚府上下是认可金穗的。
他一个做掌柜的,对东家的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楚老王爷给了属下半只玉蝶,另外半只在楚回涂楚六公子身上。楚六公子护送我朝使者去东瀛,突然失去音讯。楚老王爷听说王举儒王大人回朝,不日将启程去东瀛。王大人曾是慕容世子的先生,楚老王爷想托四爷和慕容世子的关系,麻烦王大人顺便寻找一下楚六公子。这半只玉蝶便是信物,另外一半在楚六公子的身上。”
姚长雍接过玉蝶,的确是楚回涂的玉蝶,他的手不由地攥紧。
金穗暗暗“咦”了一声,那声音几乎溢到唇角,生生被她压了下去。这只玉蝶看着很有古怪啊,金穗想,她在姚府见识过的玉不少了,却从未见过这种玉。
冯掌柜注意到金穗的好奇,见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不是单纯的有兴趣,而是出于礼貌,没有大惊小怪。冯掌柜作为当铺掌柜,见过识广,当初见了这玉蝶激动过好一阵,差点因此癫狂,即便金穗不是玉石爱好者,没有当场发问,已是极好的定力了。
通过这个小小的动作和表情,冯掌柜对金穗已经没了抵触心理。
姚长雍皱眉道:“小六是什么时候去的东瀛?又是什么时候失去音讯的?”
“回四爷的话,”冯掌柜猜测姚长雍是要出手帮忙的,便细细解释道,“去年东瀛贡品被劫,慕容水军派人追查,楚六公子当仁不让,说服慕容世子,后来一路查到东瀛国土,今年二月失去音讯。慕容世子把此事告知楚王府,楚王爷的人无法出海,故而求到咱们府上。”
九王里,楚王府占据了特殊地位,他们家的世子去外邦游历必须与人结伴,也就是与其他王府的世子结伴,楚王府的人也是不能随意出去外邦的。楚回涂因为接了特殊任务,才会被准许去东瀛,但是楚回涂丢了,其他八王和皇帝肯定会追究楚王府的责任,甚至会怀疑楚王府是否有异心。
谁让楚王府掌握着热武器呢?
姚长雍沉思的时候,金穗已经想通其中关节,虽然跟楚回涂有那么点子龌龊,但是不可否认,楚回涂是个好孩子,金穗也不希望他出事,只是,王举儒自身难保,他出使东瀛能顾得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么?
姚长雍沉吟道:“冯掌柜,你跟楚老王爷回话,就说我会试一试的,毕竟,我跟王大人可半分交情没有。楚小六,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
冯掌柜说的很清楚,是楚回涂自己要去东瀛追查的,慕容家可没有怂恿楚回涂的责任,且慕容家现在烈火烹油,分给楚回涂的精力便少了。当然,若楚回涂不小心牺牲了,楚王府和慕容王府在其后几十年里的关系肯定会有裂痕。
慕容王府分得清轻重,肯定会用心找楚回涂,楚老王爷“求”到姚长雍头上,除了姚长雍与楚回涂、慕容世子的交情,还有姚家的商船也是寻找楚回涂的助力。慕容老王爷把玉蝶拿来,实则是把寻找楚回涂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慕容家和姚家身上。
冯掌柜抿了抿唇,谁让楚回涂从小和姚长雍要好,楚老王爷才会趁机让姚长雍兜揽了寻找楚回涂之事。
“是,四爷。”冯掌柜说完,便退了下去。
金穗对楚回涂失踪的事很吃惊,等冯掌柜走了之后才询问怎么回事。姚长雍知道的也不多,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答应此事。
“那这半只玉蝶是怎么回事?”金穗好奇问道,把玩姚长雍递给她的玉蝶。
第470章 风筝
玉蝶栩栩如生,翅膀是彩色的,每一分色彩都恰到好处。蝴蝶的触须处有一方小孔,孔中引线,是金色的线,但线的质地很柔韧,根本不是金线的质地。蝴蝶眼睛黑黝黝的,似乎在与人对视。
可这只玉蝶只有半只,无形中增加了玉蝶的诡异之处。
金穗不敢再看玉蝶的眼睛,望着色彩鲜艳的蝴蝶翅膀,暗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怎么会有五彩斑斓的玉呢?如果另外一半玉蝶也是这般色彩,如此对称的玉,更是难寻。难怪这半只玉蝶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点。
姚长雍盯着那玉蝶在金穗掌心翻来覆去,皱了皱眉,道:“这玉叫做龙凤金古玉,是开国皇帝临死前传给九王的,连皇室都没有。九王向来传给嫡脉,只有嫡出子才会有玉佩,嫡出子的玉蝶一半自己戴着,一半传给嫡妻。一旦戴在脖子里,除非主人身死,否则无法取下玉佩。”
一听这话,金穗赶紧把玉蝶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案上,幸亏她没有试戴。这玉佩也太邪门了吧?就她所知,开国皇帝嵇开应该是穿越者,但是她所在的时代可没听说过这种邪门的玉佩。
姚长雍看出金穗的想法,好笑道:“龙凤金古玉需要夫妻双方滴血,加上楚家特制的药水浸泡,才能开启,你可以试试,这根线的长度根本戴不上脖子。”
“不会是蛊吧?”一听滴血什么的,金穗全身发毛。
“可能是,可能不是,千百年来,没人能解开这个谜题。关于玉佩的传说也很多,其中有一个说法便是,这玉能滴血认亲,不过我却没见识过。用这块玉佩倒是能找到楚小六,因为两只半蝶认了小六的血,另外一半玉佩遇到这只玉佩会合成一只蝴蝶。合成之后,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缝隙。”姚长雍说起玉很是兴奋,他自己就是这行的行家。
顿了顿,他遗憾地道:“小六曾经玩给我看过,可惜啊,我姚家钻研玉佩上百年,还是没有人能够参透龙凤金古玉的蹊跷之处。”
金穗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摸了摸胳膊,抬眼时发现姚长雍望着玉佩有些痴迷,金穗心里忽然升起怪异的感觉。姚长雍望着那玉佩仿佛望着他情人似的。不会是姚长雍对玉的主人有非分之想吧?
不怪金穗想歪。实在是姚长雍的专注是在处理姚府事务时都没有过的神色。
转念又一想,姚长雍听说楚回涂失踪之后,除了初时的震惊,之后却很镇定。而他在确认黄老爹失踪后,闹出的动静可是震动朝堂!这么一想,金穗甩掉那不靠谱的想法,也许姚长雍是为龙凤金古玉在迷惑。
“长雍,”金穗打断姚长雍的思路,看见他些微迷茫地抬头,又唤了一声,“长雍,王大人如果答应寻找楚六公子。能不能,能不能顺便帮忙找一下我爷爷?”
金穗咬着嘴唇,想起黄老爹便心脏发抖,眼里热热的,但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
黄老爹失踪快一个月了。一个月能发生很多事。
姚长雍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揽了金穗的肩膀,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道:“凡是能用的法子,我都会去试的。”
金穗心生感激,想说“谢谢”,思及两人是夫妻,道谢反而生分了,便抿紧了唇,出其不意地亲了一下姚长雍的脸颊。
姚长雍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浮现欢喜,眸光越发璀璨。
金穗沉郁的心情开朗了些,原来快乐和悲伤一样,都是可以传染的。姚府这些日子来,因为她心情不好,也变得死气沉沉的。不光是主子们,丫鬟婆子们看见她,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对,会惹她更加烦闷。
她不该自己发生了不幸,便把这种沉痛的气氛带给大家,而且一带就是一个月。
因而,翌日一大早,金穗到了荣禄堂请安,露出第一个笑脸。
姚老太太舒口气,脸上笑纹荡漾:“长雍媳妇,长待在府里该是待闷了,外面花开得正好,再不去赏花,该谢了。让长雍带你出城转转,放放风筝怎么样?”
放风筝有放走晦气的说法,金穗忙起身谢道:“多谢老太太关心,孙媳正有此意,正着急不好开口呢。回头孙媳和四爷商量了日子,老太太不如一起出府赏花踏青?”
“你们年轻人轻省,我去凑热闹,反倒惹得你们不自在。我晓得你们忙府外的生意,莫管我老婆子了,有真真在,随时约好了,我出府岂不比你们便利?去吧,莫负了好春光。”姚老太太笑意越深,金穗有的玩能想着她,她当然开心,不由地对这个媳妇越发满意了。
说实话,要是别个小姑娘唯一的亲人丢了,肯定撑不下去了,金穗在忍着恐慌的同时,没有自怨自艾,还能分出精神打击藏宝赌坊,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孙媳妇,她果真没看走眼,颇有她当年的风范。
但是一想,女孩子心性坚强,都是因为日子的磨练,既有磨练,自是有苦难,还不如不要这份坚强。姚老太太的欣赏瞬间又化作怜惜。
有姚老太太发话,一直想亲近金穗的姚真真眼巴巴地期盼了几天,最终未能跟着四婶和四婶娘当电灯泡。
姚长雍对金穗的改变很是兴奋,定了十几个特别漂亮的大风筝,放到天上,又让金穗一一剪断。金穗可惜那么漂亮的风筝随风吹走了,但想到若是风筝吹走了,能把黄老爹的消息吹回来,那倒是值了。
游玩一整天,回到姚府后,金穗的心性变了很多,不再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不再只遇到藏宝赌坊的事情时才会有精神,对姚府的事务也越发尽心,各地掌柜们来开会议时,姚长雍偶尔会问金穗一两句话,金穗得体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这下掌柜们渐渐明白了,金穗在姚家庶务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这地位暂时是姚长雍给的,但金穗也是在代表姚家处理庶务。有那些对政事敏感的掌柜们,察觉到朝堂上暗流涌动,怕是将来姚长雍会去伯京处理朝堂政务,主持姚家宗族大局,那姚府手上的庶务便会交给金穗,因此,对金穗格外尊敬。
况且,金穗虽然话不多,但每每开口,总能说到点子上。掌柜们的眼神渐渐从蔑视、故意忽略转为尊重和重视。
金穗自然能感觉到掌柜们的变化,心里也很开心。
在一切朝正轨上发展时,祝叶青派来的人报的口信却给了姚府众人重重一击。
姚老太太呕得吃不下饭,姚大太太背地里狠狠扎了一通小人,姚府其他人对姚太后的仗势欺人也很是不满,便是姚三太太这种偶尔喜欢在嘴上占点小便宜和使点小绊子的人,也对姚太后冷不丁赐个黄毛丫头主持姚府中馈很是不满,至少姚大太太主持中馈,她人前恭恭敬敬叫姚大太太一声“大嫂”。
傅池春的养女?那是个什么东西?连正经人家的女孩都不算,傅池春一天担着姚府金玉满堂大掌柜的虚名儿,那么,他一天是姚府的奴才,即使他的卖身契不在姚府,可在世人眼中,他就是姚府的奴才!
让个奴才的外三路养女做姚府的主母,只有姚太后那种脑门被驴踢过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上一次姚老太太赶走夏公公,金穗因为黄老爹的失踪,对此事没有多上心,可现在缓过来了,金穗自然有空去衡量利弊,成亲前,她可没料到姚太后会这么迫不及待,她才刚过门一个月,就送她丈夫平妻,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她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