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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在谁的头上。
他学那些妇道人家念佛:“宝元啊,穗儿她娘,你们要是对穗娘儿还有个一分半点情义,就让我的穗娘儿早点醒过来吧。”
金穗眼闭着,耳朵开着,听着黄老爹的喃喃自语心中涩涩,没想到她的雕虫小技竟吓到了黄老爹,想要睁开眼瞧瞧他,安慰他,又觉得不合时宜,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既然要做戏,自然是做全套的好。
这么想着,她便没有睁开眼,只听到黄老爹在屋里急得团团走了两圈,外面来人催了两三次。眼看天色全黑了再耽误不得,他再瞧一回穗娘儿,见她恬静的小脸有些苍白,带着焦虑的心去了前院。
第011章 教导
第011章教导
黄老爹走后,是从灵堂回来的珍眉守着金穗,翠眉不让她乱说话,她便安安静静地坐着,翠眉说一句,她做一句,爬到炕上,手伸到被窝里给金穗脱了棉衣棉裤,又把那个玻璃瓶子裹了几层布,摸着是温的才塞进金穗的手里。
做完后,她便坐在炕边,眼睛瞪着金穗合着的眼睛,好像金穗随时会醒来。
这时外面传来震天的鞭炮声,其中夹杂着哭声、唢呐声,黄秀才封棺,要下葬入土了。
闹哄哄的过了一会儿,那些声响逐渐远去,隐隐约约传来不清晰的声响,在突然静谧下来的环境里显得更加诡异阴森。
珍眉经历金穗她娘的葬礼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秀才的葬礼她是从头到尾参加的,再加上村里说什么话没那么多忌讳,她自然明白是黄秀才要埋到土里去了。
因此,她觉得黑下来的屋子阴森森的,瞧了一眼不甚亮堂的堂屋,翠眉没让她点灯,她也不敢动,费劲儿地脱去吊在炕沿脚上的鞋,把外套外裤也脱了,扯了一条棉被搭在身上,靠在金穗的身边。
金穗等了一会儿,只听得到堂屋里传来翠眉扇动扇子的声响,睫毛颤动,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歪头就着堂屋里传来的晕黄灯光一看,小珍眉已经靠在炕上睡着了。
她摸了摸手里的棉布包裹,刚才就觉得不太对劲,在被子里拆了棉布,对着堂屋里的光一看,差点儿失手打了瓶子——老天,真是玻璃的!她可以确定,这完全透明的瓶子的的确确是玻璃制的。
通过花大娘和翠眉的话来看,黄家的确是有点家底的,有个秀才做私塾先生,家里还有田地典种给佃户。但是黄家有家底是相对一般庄户人家来讲的,她手里的是个玻璃瓶子,还是翠眉随便拿来给她当暖手用的。
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黄家很有家底,另外一个是,玻璃在这个时代只是个平常事物,一般人家用得起。
可除了这个玻璃瓶子之外,金穗再看不到有玻璃制品的东西了。她仔细想了想,下午有个别村的妇人似乎还戴了一个由小玻璃珠子串成的珠花,因是葬礼,颜色艳的物事一律是忌讳的,那妇人戴的珠花恰是透明带点儿青色,并不触主人家的忌讳。
当时她没当一回事,没多想,现下想着才发觉不妥。
她默默地把瓶子重新包好,塞回被子里,再联想到屋里坑式的厕所,无语了。
因着玻璃瓶子,金穗了无睡意,脑子里空白一片,直到翠眉端了油灯进来。
在此之前,翠眉进过来一次,见屋里全黑,心下发恼,因顾及着金穗才没发作,端了油灯到炕前发现珍眉跟金穗排排睡着,真真是哭笑不得。
她先推醒珍眉,轻声责怪道:“让你守着姑娘,你咋自个儿睡着了?我又要看着炉子,又要应付前院儿,你好歹能支个事儿啊?”
珍眉揉着眼睛醒过来,睡眼惺忪,嘟起小嘴说:“翠眉姐姐,对不起……我看姑娘睡得熟,忍不住也睡了。”低头一看,金穗还睡着,她先是松口气庆幸翠眉没理由责怪她,又是一阵心惊,前儿的,姑娘一睡睡两天,那时可把一家人给吓死了。
翠眉不理她梦里的胡言胡语,催她披上衣服别着凉,放好油灯后,又端了药进来放在桌子上凉着,忧心道:“也不晓得何大夫啥时候能来。我听说治一个病要几个方子,前儿的是姑娘受了寒,今儿的是姑娘伤心郁结,不知是不是一个病症。若何大夫还不来,只能给姑娘还喝前儿的那个方子了。”
“你说的,我不懂。翠眉姐姐,何大夫住在镇上,到我们这里要得多久?”珍眉套上外衣,仍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翠眉拉不动她,有心告诫她传染什么的,但恐金穗知道了会不高兴,便随她去,只是金穗贴身的事儿她自己揽了,不肯再让年幼的珍眉沾手。
翠眉摸摸金穗的额头,又俯身与她额贴额,比起早上热了些,心下发急,盼着何大夫早早过来,本不耐烦回答珍眉的话,但想着今后自己要有去处,金穗身边就只剩了个珍眉,便坐在炕沿上,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我们这十里八村儿的,只有何大夫医术最好,那白河镇到我们这儿来要走一个时辰。我刚问了,是小全哥老爹去请的何大夫,套了牛车,因是晚上,估摸着怕是一个时辰都不够的。”
每当翠眉拿出一副说教的口吻来,那就是要教导她的意思。珍眉点点头,留心记下:“翠眉姐姐,我记下了。”又问:“我们在这里说话不会吵到姑娘吗?”
“吵着姑娘才好,都睡了两天,下午睡睡醒醒的,这会儿实不该再睡的。我盼着姑娘早点儿醒过来呢。”
翠眉奔走一天,又是哭又是应付四方来的奶奶媳妇们,还要周旋宴席,早就困顿不堪,本来带着几许血丝的杏眼更是充了红,两天下来生生瘦了一大圈,可与生病的金穗相比,她就好太多了。
翠眉望着金穗,眼里满是心疼,当初她被席氏买下,受席氏教导,是看着金穗一点点儿长大的,除去主仆之分,真心把金穗当亲妹妹来看,再加上席氏的恩惠,对金穗更是掏心掏肺的好。
今天花大娘的话的确让她心动,一则,像花大娘说的是为自己找个出路,二则,还是为了金穗。只是前者后者谁的分量更重些,她从未在心里比较过。
她心里没比较,眼里却带了愧疚。
珍眉好一会儿没听到翠眉说话,她小小声地说:“翠眉姐姐,我饿了……我怕,不敢出去拿吃的。”两只哭红的眼睛像小兔子似的,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翠眉无奈地摸摸她的头,今晚见老爷最后一面的时候连珍眉都知道随着大家一起哭,珍眉年纪小,眼色却够,只这个她就没白教导她。
她先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回头对珍眉说:“灶上的剩菜早凉透了,我热了再给你端来。你好好瞧着姑娘,姑娘醒了,早早儿地叫我,这会儿夜里静,你叫一声我就听到了。”
“哦,姑娘一醒,我就叫你。”珍眉乖巧地回答,感激地看着她。
第012章 稚语
第012章稚语
两人一阵一阵的说话声,金穗听得晕晕乎乎的,半睡半醒间,意识突然清明,便醒过来了,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去灵堂那一遭又吹了风,只怕才好转的病又加重了。
珍眉得翠眉的教训,再不敢睡,两只眼睛像长在金穗身上一样,因此金穗眼睫一颤,她就露出开心的神色,知道金穗要醒了。
“姑娘,姑娘!你醒醒吧。”珍眉趴下来,小声贴在她耳边叫道,声音里含着一丝惶恐,更掺杂着一丝惊喜。
金穗是算着时间醒的,翠眉说请大夫一来一回要两个时辰,她一直在心里数秒,连数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才睁眼。
“姑娘,你真醒啦!”珍眉喜道,张嘴就喊翠眉姐姐。
她才刚哭过,声音沙哑不清,连喊五声没人应答,又惦记着翠眉的嘱咐,连忙穿了衣服鞋子爬起来:“姑娘,你等着,我去叫翠眉姐姐来,喝了药,吃了饭,你再睡。这会儿可千万莫再睡了,好不好?”
金穗好容易醒过来,珍眉生怕她再睡过去,两只眼睛水盈盈地反射着灯光,期待而不放心地望着金穗。
金穗只觉两只眼皮烧得厉害,热气从眼里顶到心窝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听了珍眉的话,不忍她担心,只轻轻合了合眼,恹恹地睁着,算是答应了她。
珍眉年幼无知,只觉金穗那样子极像窗外开败的菊花,只剩了那最后一片花瓣,挂在花朵上,随着西风东摇西晃,颤巍巍的,随时能掉落到泥里去,或是轻轻地吹到天上去。
她被心里的想头一惊,得到金穗的回应,惊悸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声音比方才更轻了:“姑娘,我去去就回。翠眉姐姐做了好吃的,你等着我去叫她。”
说罢,她匆忙跑了出去,二进院子里树影幢幢,看不见一丝光,刚迈出去的的脚猛地缩回来,垫把凳子,取了墙上挂着的一盏旧灯笼,在堂屋里点亮,这才一阵风似的跑到前院大灶房去叫翠眉。
翠眉让珍眉看着灶火,她自己忍不住喜色跑回来瞧金穗:“姑娘真醒啦!你醒了,我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阿弥陀佛,多亏佛祖保佑。”
她再试试碗,道:“药刚凉温,姑娘醒的正是时候。姑娘,我来服侍你吃药吧。”
说着,给金穗穿了袄儿,拖了珍眉盖着那床被子过来叠成豆腐块垫在炕头上给金穗靠着,这才一勺一勺地喂金穗吃药,边喂边皱着眉说:“姑娘真是遭罪,不知药有多苦呢,只能这样一勺儿一勺儿地吃,我看着都心疼。大夫说了,你吞咽困难,要等好点了才能直接喝药呢。”
吃完药,翠眉不让金穗立时躺下:“我的姑娘,你先坐坐,再不舒服先忍着,要不那药硌了肚子可不得了。”
她快步走出屋子,冲着大灶房那里叫喊:“珍眉!珍眉!”
须臾,珍眉的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二门口,手里仍提了那纸灯笼:“翠眉姐姐有什么事儿,是要我过去吗?”
翠眉的声音穿过院子,她边往二门走边说:“你过来守着姑娘,我不放心。”
珍眉不怕黑,但怕前院的灵堂,因此欢喜地答应了,乐颠颠地跑回到金穗的卧房里,进门前还记得席氏的教导,先吹了纸灯笼里的蜡烛。
伴了一会儿金穗,翠眉端着红漆木托盘回来了,热腾腾地冒着气,屋子里乍然涌进一股子饭香味儿。
翠眉先叫珍眉出去,低声说:“你在堂屋里吃,都是油腻东西,姑娘闻了嘴馋反而不好。”
珍眉点点头,坐在小凳子上端过她的小碗,里面满满的都是肉,就着半块白馒头吃起来。
翠眉给她留了一碗白粥,才端了剩下的饭菜进房:“姑娘,吃饭了。”
她移来多久不用的炕桌,仔细擦干净了才搬到炕上去,与珍眉吃中午的剩菜不同,给金穗的食物是新炒的卷心菜,里面只加了点儿香油和盐,看着清清爽爽的,就是粥品也是加了芝麻和咸鸭蛋黄的白米粥。是为金穗单独做的。
金穗抬头看她,皱着眉。
翠眉不明所以,有些惶恐地道:“姑娘,是不合胃口吗?灶上只卷心菜还是干净的,别的都是剩菜,我怕你不肯吃剩菜,身子又虚着,更沾不得那脏了的菜。”
金穗心里哼了声穷讲究,她总觉得黄家处处透着不同,翠眉和珍眉的口音不同,还可以说是她们是从别处买来的,但黄老爹的口音与今天来瞧她病的妇人们有所差别。而且,不管黄家是不是出了个黄秀才,他们住的地方却是实实在在的乡下,就是地主家也不像翠眉这么讲究的。
好像那个花大娘提过黄家是从外地搬来的……
金穗想着这些,轻轻推开翠眉的手,她的身体本来受了寒孱弱不堪,若是不动动,恐怕真的要长成懒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