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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封休书确实不是新写的,看纸张的颜色,以及磨损程度,应该是几年前的旧物件儿。
李文成是读书人,对于这方面还是有些鉴别能力的。
好吧,就算是谢家找了人作假,可这做旧的匠人不是满大街就有的,能做得如此好的匠人只有洛阳才有。
谢家不是神仙,不可能在短短三四天内将这些事全都准备妥当。
难道说,这封休书是真的?小洪氏在骗他?
李文成有些吃不准了,他死死的盯着那休书,企图寻找出什么破绽来。
谢嘉树见了他的呆样,心中暗爽,嘴里却说:“唉,真是家门不幸。原本这些愚兄不愿说,可、可谁承想那贱妇竟这般丧心病狂,不满我将她休弃,异想天开的诬告我和自清,真真该死。”
“……确、确实该死!”李文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事儿,今日却被人家翻盘,李文成的郁闷可想而知。
唉,他也没想到小洪氏竟这般胆大,明明被休了。还敢跟他谈合作,弄什么告状的戏码。结果事儿没办成,却险些与谢家撕破脸,而他自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儿被吓到。
吓到?
等等,不对呀,如果谢嘉树真的在五年前就休了小洪氏,那几天前他将状纸拿给谢嘉树看的时候,他为何还会露出惊怒交加的表情?!
林文成记得很清楚,那日的谢嘉树很明显被吓到的样子,全然不像现在这般啊。
这休书是假的!
李文成脸色变得很难看,狠狠的瞪着谢嘉树。
谢嘉树毫不惧色,淡淡的回视过来,眼中闪烁的笑意仿佛在说:没错。这休书确实是假的,可那又如何?
小洪氏是五年前被送到上善庵的没错,老祖宗中风也没错,而谢家和洪家也都咬死了这件事,就是李文成帮着小洪氏闹到公堂上。县尊也会判谢家赢。
至于小洪氏,呵呵,上善庵的尼姑会出来作证,说小洪氏耐不得庵堂清苦,自己把自己逼疯了。
到那时,谢家便能顺势告上一状,说是李文成居心叵测。竟然指使一个疯子去诬告堂堂举人老爷,其心可诛。
李文成的反应很快,只片刻的功夫,便将此事有可能引发的后果猜想到了。
“无耻,你真无耻!”李文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事已至此,他虽没有彻底与谢嘉树撕破脸。但他算计谢家的事却已经暴露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谢嘉树挑了挑眉,慢悠悠的将状纸收起来,回了句:“彼此彼此。”
你李文成用这样的法子要挟谢家,难道就不无耻吗?
哼。还是王妹婿说得对,对付无赖之人,就要比他更无赖。
“好,很好,来日方长,表兄,今日就先这样,他日小弟再来与表兄聊天。”
李文成将状纸团成个纸团握在掌心,猛地站起来,丢下这句话,拉上那个演戏用的丫鬟,转身便要告辞。
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传来谢嘉树的声音,“哦,对了,那个贱妇,任由表兄处置,反正是我谢家休弃的人,是死是活皆与我谢家无关。”
谢嘉树的意思很明白,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小洪氏,哪怕李文成把她弄到青楼去,丢得也不是谢家人的脸。
李文成的脚步顿了下,什么也没说,用力推开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心里憋着火,李文成哪里都不想去,径直回了家,刚进家门,他便叫来管家,“去,把西跨院那个贱人扔出去。”这样一个麻烦的蠢货,还是扔给谢嘉树去烦恼吧。
向来能干的管家却没有立刻回话。
李文成见状,愈发火大,没好气的问道:“耳朵聋了,没听到老爷我的话?”
管家苦着一张脸,小心的回禀:“老爷,那、那个女人死了。”
李文成瞪大了眼睛,“什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管家咧了咧嘴,苦哈哈的说:“您出门没多久就死了,是被毒死的,小的瞧过了,是乌头之毒。”
李文成眼前一黑,他倒不是因为小洪氏之死,而是因为家里竟藏着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今天这人可以毒死小洪氏,那么明天就能毒死李家的任何一个人啊。
头一次,一向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的李文成有种无所知从的感觉,心中更是升起了无尽的恐惧。
……
还是王家,还是待客的厅堂,还是王承、王乾父子三人,谈话的内容也依然让人不愉快。
“十卷?哼,好大方啊,明明都是我王家的东西,谢家人却用来充大方,”
王乾听了王承的“建议”后,很是不屑的说道。
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王承一点儿都不奇怪,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没办法了。谢家已经写了折子,托京中的贵人朋友呈到御前,准备将藏书楼的书籍进献给圣人……到那时,咱们王家跑不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啊。”
王乾却冷冷一笑,道:“哦,那又怎样?在这之前,堂弟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祖父说了,你吃里扒外,贪恋盐商家的钱财,竟敢将族中宝书盗出来贩卖,已是犯了大错,按照家法,要将你逐出王家!”
他就不信,面对这样的威胁,王承还敢硬气。
王承服软了,谢穆青和谢家也会让步,到那时,王家想要多少古籍便有多少。
“祖父真的这么说?”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可能,王承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灼痛。
王乾冷哼一声,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嗤~”
王承忽的轻笑出声,道:“不用祖父费心,我娘子是女户,我要入赘谢家——”
ps:九千字大更,亲们可以放心了,小洪氏彻底挂了。那啥,这段情节过渡完,接下来便是男主女主的婚事鸟。谢谢janezsy亲的小粉红,谢谢依依selina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
☆、第033章 疏狂名士
同样是脱离王氏宗族,出族和入赘绝对是两个概念。前者是被动的放逐,丢脸的王承;后者是主动的放弃,丢脸的是整个王家。
“混账!你、你疯魔了吧?竟、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王乾惊呆了,不敢置信的抖着手指指向王承,愤怒之下,口不择言的骂道:“你还是个男人吗?居然想入赘?”
在古代,即便是再没本事、再穷困潦倒的男人也不愿做赘婿,因为一旦入赘女家,就要放弃自己的祖先、自己的姓氏,而背弃祖宗的人,他还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吗?
这样的人,将会受到整个社会的鄙视和唾弃。
更不用说似王承这样,有出身、有才学、有名望的世家子了。除非是脑袋被驴踢爆了,王承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吧。
王承淡淡一笑,仿佛没看到堂兄、堂侄惊怒无比的模样,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王九,我告诉你,你别拿这事要挟族里,哼,我来的时候,祖父已经说了,古籍之事不成,你便是王家的不肖子孙,以后也不必回王家了!”
王承这样傲气的男人会入赘?
王乾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他也是男人,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最明白,他才不信王承愿意抛却姓氏、背弃祖宗,入赘谢家做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这是计策,没错,一定是王承以退为进、用以要挟族里妥协的计策。
面对堂兄的斥责,王承仍是但笑不语。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人们就会发现,他的笑容很冷,没有半分温度。
“九弟,古籍之事看着小,却关乎家族的名声……这些年族里的子弟没有什么出挑的,你这个名士也隐居不出,如果王家再不拿出些‘宝贝’。世人都要忘了‘王’字该怎么写了!”
王乾深知劝说之道,严词骂完了,又缓和了语气,柔声细语的动之以情。“想太康那边不过是与扬州谢氏连了宗,便平白得了三十余卷古籍。而你呢,好歹是这家嫡长子的先生,旁的情分不讲,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该如此小气呀。再说了,谢家是什么门第,那些古籍放在他们手里简直就是‘明珠暗投’,是‘暴殄天物’,那样的宝贝。只有在咱们王家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王乾的口才不错,明明是想强占人家家的宝贝,却说得恁般冠冕堂皇。
让他这么一说,如果谢家不把王家的东西“归还”,那就是无耻之尤;而王承若是不帮着家族“追讨失物”。便是罪大恶极,不赶出家族都不足以平民愤。
吧啦吧啦说了好半天,王乾只说得口干舌燥,正在他欲命人续茶的时候,王承亲自执壶给他添了碗茶。
顾不得什么风范,王乾端起茶盏大口大口的喝着,足足喝了多半盏。他才抬眼看向王承,“九弟,你到底怎么想的?好歹给我交个底呀。”
王承终于开口,仍是用那副欠扁的语气,凉凉的说道:“我娘子是女户,我欲入赘谢家。为岳父岳母延续血脉。”
“……”卧槽,这、这个混蛋是说真的?
王乾一双眼睛瞪得铃铛般大小,拿着茶盏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最后,手一松。名贵的青花瓷茶盏跌落到地上,碎成了渣渣儿。
又一次的不欢而散!
回到客房,王乾闷头坐在正间发呆。他的儿子王墨有些焦躁的嘀咕,“父亲,堂叔应该不是认真的吧?”
哪有男人上赶着给人做赘婿的?还能一脸理所应当的帮外姓人“延续血脉”?
王墨很认同方才父亲的说辞,王承那番话,根本就是以全族的名声做要挟,逼迫族里放弃谢家的这些古籍。毕竟,王承不是一般人,他是誉满天下的名士,尤其是最近两三年间,又是收徒、又是出书的,很是活跃。
如果这是忽然传出王承入赘谢家,那么此事定会成为天下哗然的丑闻,而王家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世人都会猜测,王家到底做了什么,竟逼得堂堂名士不惜入赘而脱离宗族?!
事情真若闹到那个地步,王家的名声将跌至低谷,而王承,却会成为天下人同情的对象。
只是,这事儿太决绝了,且太不合常理了,王墨觉得,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这样做。
“应该是真的!”王乾抹了把脸,有些颓然的说道。
王墨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他、他难道没有羞耻心?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
王乾渐渐恢复了平静,沉吟片刻,冷笑道:“正常人自然不会真这么干,可王九是正常人吗?他、他可是‘名士’啊!”
名士一词,可以当做“天下闻名的才学之士”之解,是一种极高的赞誉;但也可做另一种解释,那就是放荡不羁、恣意妄为的疏狂文生!
前者重才学、守礼法,遵循世俗的规矩,而后者则以挑战礼法、挑战规矩为乐。
什么裸奔,什么嬉闹灵堂……基本上蛇精病能干的事儿,那些“名士”都能折腾得出来。
而王承,恰是个脾气不咋地、与家族没有多少感情的“名士”。
王墨:……
三日后,王乾父子便离开了扬州,没有惊动任何人,更没有再提及什么古籍、出族。
……
“师兄,你真厉害,竟将他们唬走了!”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陆离竖起大拇指,无比佩服的说道,王承在他心目中,已经俨然是个“高人”了。
仿佛没有看到他心目中的“高人”正一副妻奴的样子,凑在谢穆青身边忙来忙去。
“谁说我唬他们了?!”
王承那保养极好的右手拿着把银质小刀,左手拿着个苹果,全神贯注的削果皮。瞧他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听了陆离的话,他头也没抬,凉凉的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