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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氏瑟缩了下,她眼睛好使,老夫人看那些纸张的时候,她也偷瞄了几眼,险些惊掉了半条命:天哪,国公爷怎么知道这件事了,还、还调查得这样仔细。她怎么借梅三舅的手跟赌坊的人搭上关系,每个月哪一日放债、哪一日收债。过往六七年她一共赚了多少利钱……那些纸上都记录得详详细细。
小齐氏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梅氏,见她也一脸惊讶,便知道此事应该不是梅氏泄露出去的。
可不是她。又是哪个?
等等……小齐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安静坐在梅氏身侧的谢向晚。是了,前两日她和梅氏摊牌的时候,谢氏也在,想必就是她将这件事告诉陆离的。
而陆离,也不是省油的灯,当日他能查出许氏和那野种的事儿,自然也很能通过梅三舅查到自己。
陆离早就看她们世子爷不顺眼了,如今有了现成的把柄。他岂会放过?
小齐氏脑洞大开,已经开始脑补了:陆离查到了高利贷的内幕。于是便跑到国公爷面前告状。恰巧东府、西府被人告了,顺天府尹找上了国公爷。两下里凑到了一起,向来好脾气的国公爷也恼了,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幸好老夫人不知道小齐氏的脑补,否则定会气得翻白眼。而谢向晚则会由衷的赞一句:亲,您真是太天真了。
深深吸了口气,老夫人道:“方才离儿说事已经办妥了?怎么个妥法?莫不是已经将此事回禀圣人了?”
老夫人果然老辣,短短半刻钟的功夫,便想通了此事的症结,并且做出了与真相非常接近的推测。
陆延德愣了下,眼中眸光闪烁,他就知道嫡母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她的反应竟这般迅速。
陆延德暗自咬了咬牙,心道:这次一定要成功,正如陆离所言,把陆延宏、陆延修分出国公府,一来是消弭祸患,二来也是为了确保国公府权利的集中。
只有国公府的权利统一到一个人的手上,老夫人才无法再兴风作浪,陆延宏和陆延修也不会肆意妄为的招惹祸事,而陆家上下也会规矩许多。
如今又亲眼看到了老夫人的精明,陆延德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定国公府只能有他陆延德一个主人,其它人,包括老夫人在内,都不能分割国公府的权利和资源,更不能利用那些给自己惹祸。
想到这里,陆延德轻咳了下,道:“此事关系不小,我们国公府近年来一直沉浮不定,前些日子刚得了些圣宠,倘或再闹出什么事,国公府再也承受不住了。我一向忠于朝廷、忠于圣人,家中出了此等丑事,我不敢隐瞒——”已经让陆离借着进宫面圣的时机,将此事禀明圣人。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忠臣,老婆子只想知道,要怎样才能将此事‘抹平’!”
老夫人话里满是讥诮,这次,是她输了,输得彻底。
老夫人拿得起放得下,知道自己输了,便不再挣扎,干脆的请陆延德开条件。
见火候差不多了,陆延德不再演戏,直接给出答案:“母亲,大哥是我兄长,他做了错事,我这个做弟弟,实不好——”他可是做了四十年孝子的人,分家这种话断不能由他说出来。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道:“好,那咱们就分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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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不得不分
“分家?不行,我不同意!”
三老爷陆延修先跳了起来,也不管手上的状纸了,扯着嗓子喊道,“不行,不能分家!”
分家?开玩笑,哪个要分家。现在他们一家在国公府住着,吃喝用度全都是官中的,走到外面,也是国公府的主人。
倘或分了家,搬到外面去住,那就从国公府嫡支,一下子变成了没多大关系的旁支(不同母,且新仇旧恨的,陆延德才不会管两个庶兄弟的死活咧)。
虽然陆延修身上的官职也不小,四品京官,但却是勋职,根本没有什么实权,基本上就是混吃等死的一个闲差。
在国公府住着还成,旁人看在定国公府的招牌上,对他多有照顾,他那个官也能优哉游哉的当下去。
可一旦离了国公府,陆延修不敢想象,他的官还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做下去。即便能保住官职,单靠一个小小的京官,他能不能保住一家子大小的富贵安宁?!
不行,绝对不能分家。
三太太袁氏是女人,想问题更周全些,只稍稍停顿了下,便也跟着附和道:“是呀,不能分家,咱们一家子住得好好,作甚要分家?陆家宗族人丁兴旺,可到了咱们这一支,也只传下咱们这三房,略显单薄了些,若是再分开,岂不是——”
袁氏的态度比她丈夫还要坚定,不能分家,至少三年内不能分。她的儿子女儿都还没有成亲,在国公府住着的话,她还能给儿女寻个体面的亲事,可若是分出去了,儿女想说个好一点儿的人家。却是千难万难了。
再者,在国公府娶媳妇、嫁女儿,一切花销都由官中负责。可分了家,那就需要自己掏腰包了。
所以。不能分,绝对不能现在就分家。
大太太屈氏也急了,她正在给女儿相看人家,已经有几家侯府、伯府的太太有意向了,屈氏还在斟酌,倘或此时分了家,都不用她犹豫,人家男方立马就会作罢。
还有一点。她的亲家金华县主是个极势力的人,如今她家老爷是国公府的大老爷,背靠定国公府这棵大树,她方能压制得住金华县主和钱氏。但只要他们分了家,不再是国公府的嫡支,金华县主会第一个翻脸,而钱氏,估计也会仗着娘家的势抖起来。
屈氏得意了大半辈子,可不想临老再被儿媳妇拿捏。
屈氏用力扯了扯坐在身侧的大老爷陆延宏,冲他努努嘴。示意他赶紧出言反驳。
陆延宏也不想分家,可问题是,陆延德想把他们都扫地出门啊。
过去。陆延宏从未把这个弟弟放在眼中,还时常拿‘长兄’的身份压制他。
但此刻,陆延宏却从心底里惧怕陆延德。
这厮,太狠!
陆延宏不像陆延修那样‘天真’,方才他被两张状纸给吓蒙了,一时没法思考。
现在静下心来,好好将整件事都想了一遍,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极有可能是陆延德的阴谋。
什么官司?什么血写的状纸?什么冤屈的苦主?
陆延宏做那些事也不是头一回了,被他坑害的苦主也不是一个两个。自古都是‘民不告官’,那些个刁民。就算心里恨极了,也不敢轻易状告国公府。
如今他们却似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的跑到京兆府击鼓鸣冤,背后若没有人鼓动、支持,打死陆延宏都不信。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他信不信,事情已经发生了,老二手里有他们的黑材料,官司也已经打到家门口,一个弄不好,他和老三都会折进去。
而且……陆延宏眯着眼睛,扫了眼榻上的老夫人,心里暗自琢磨:看来,老二不止拿到了他和老三的‘罪证’,就连老夫人的小辫子,也让他给抓到了。
否则,老夫人绝不会主动松口,说出‘分家’这两个字。
陆延宏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夫人独断专行了一辈子,喜欢掌控一切,国公府现在被弄得要规矩没规矩,要礼法没礼法,追其责任,老夫人首当其冲。
而且国公府三房鼎立,陆延宏、陆延德和陆延修三兄弟斗了三四十年,将国公府一分为三,家主的权利被大大削弱,陆延宏和陆延德虽说没有鹊巢鸠占,但有了他们的掣肘,陆延德这个定国公做得很是憋屈。
国公府的权利和人脉不能全都握到自己手里,陆延德确实憋屈。但老夫人却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一个国公府。
国公府越乱,老夫人越安全,越能安享尊荣的生活。
因为国公府的权利被分割,陆延宏等三兄弟争斗不断,经常有矛盾产生。
这时,老夫人就可以高高在上的做个仲裁者,‘公平’、‘公正’的裁判三兄弟的争斗与摩擦,成为国公府名副其实的‘老祖宗’。
可一旦国公府分家,陆延德将其它两个竞争者赶出家门,家里的权利得到了统一,那么老夫人这个‘仲裁者’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老夫人也将渐渐失去她在陆家至高无上的‘老祖宗’地位。
陆延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老夫人除非老糊涂了,否则,断不会同意分家,更不会自己主动提出来。
偏老夫人就开口了,答案只有一个,陆延德手里有老夫人的把柄,且是足以让老夫人伤及根本的致命把柄。
忽然,陆延宏脑中闪现出陆延德方才说的话,“……大儿媳妇竟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是了,是了,小齐氏也在暗地里放债,据说还是跟坊间名声最差的赌坊合作。
赌坊是什么地方,那里放出去的高利贷,每一笔都要敲骨吸髓,不把人逼死决不罢休。
小齐氏虽不是直接出面与赌坊交易,但陆延德能查到陆延宏放债、陆延修说和官司,定然也能查到小齐氏的勾当。
如此也就能说得通了,小齐氏是老夫人的第一心腹,陆延德拿捏住了小齐氏的把柄,也就变相得捏住了老夫人的半条命。
为了保命,为了保住小齐氏和陆元,老夫人心里再不想分家,她也只能认栽。
猜到了这一点,陆延宏的心只往下坠。
咬了咬牙,他还是不甘心,扭头看向老夫人,小心的试探道:“母亲,您上了年纪,身子又不好,儿子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您而去?再说了,父母在,不分家,儿子决不能做那等不孝不义的逆子。母亲,求您不要赶我们走,就让我们好生服侍您,可好?”
一番话,提醒了陆延修,他是老夫人宗法上的次子,是陆家的小儿子,所以他有权利撒娇。
只见他麻利的站起来,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拉着老夫人略显干枯的手,哀哀哭道:“母亲,儿子不走,儿子还要好生服侍您呢。”
陆延修也反应过来了,陆延德想赶他们走,可碍于名声,不好自己开口。那么,唯一有资格提议分家的便是老夫人,陆延修想着,只要老夫人改了口,拒绝分家,陆延德也无法!
陆延修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摇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原就有些心烦意乱,脑仁儿也跟着疼,偏陆延修还不住的摇晃她,她愈发烦躁了。心里骂道:蠢货,你当我愿意分家呀,可问题是,陆延德已经下定了决心,且拿到了所有人的把柄,如果不让他称心如意,那么他定会送大家去牢房。
至于老夫人之前想的那些法子,却不能再用了。如果此时老夫人装病,借此宣称是被陆延德接孙氏回来的事儿气病了,然后再寻御史弹劾陆延德‘罔顾嫡母、忘恩负义’,那么陆延德也有话说。
他会说,老夫人之所以被气得吐血,主要原因是她看重的小齐氏竟然为了银子而逼死人命,次要原因则是陆家的其它两个老爷违法乱纪、祸乱国公府的名声。
毕竟相较于什么贱妾回归,国公府的名声和安宁才更要紧,如果说老夫人是因为担心国公府和陆家才病倒,更具有说服力呢。
所以,这一招,老夫人不能用了,非但不能用,就算他日陆延德把孙氏接回来,老夫人也不能再借此生事——家里都发生牵连全家的祸事了,你还拈酸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