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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道?你若强了,你便是公道!祖父这一生,怎一个累字了得!”
“你若强了,你便是公道!”蒋全体味着四小姐的话,一时竟愣住了神。
欣瑶也不催他,静静的坐在厅里,凝神把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许久,欣瑶才幽幽道:“全爷,我后日就回苏州府了,以后出来很难,我想请你帮我做三件事。”
蒋全抬头的瞬间正好捕捉到四小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采,重重的松了口气,恭敬道:“四小姐,请说!”
“头一件,买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养在老宅,让福伯帮着**一二。在这些孩子当中,忠厚老实的给四个师傅当徒弟先用着。机灵,能说会道的给你当下人用。
第二件,在苏州府买一座临街的店铺,无须多大,幽深清静便可。
第三,捎信给京城钱掌柜,让他把所有的货物都处理了,只别亏了本。然后贴告示,说回乡过年,让他来苏州见我”。
蒋全从椅子上直直的跳起来,惊道:“小姐,你这是要……”
欣瑶苦笑两声,自顾自道:“翠玉轩帐上还有三万两不到的银子。从今日起福伯管银子,你管帐,钱帐分开。把这几件事情做好了,我们再定时间见面。冬梅和李妈妈都是可信赖的人。燕鸣从明日开始跟着你。
另外,你这两天把密库里的石头标注,登记,造册,若这事福伯也知道,不防让他帮着,这样快些。我想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家底。若有一天小叔叔回来,也好交待不是。
明日起让老师傅们开工,先把以前看家的活计做出来,不要快,但一定要精。徐家那些个老物件,你也整理整理,造个册子。眼下我只想到这么多。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祖父,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们失望。”
蒋全见四小姐小小年纪,行事老练,思虑周全,不由心下大定。他激动的跪倒在地,不由分说的冲欣瑶磕了三个头。
蒋欣瑶向着地下的蒋全,眼神飘渺。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祖父啊,就算是报答您这五年来的养育大恩吧!”
……
蒋欣瑶回到老宅已是鸡鸣时分,下人开始洒扫生火。
冬梅见小姐回来,激动得一掀被子,直直的从床上跳下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都快急死了。”
欣瑶疲倦道:“好姐姐,快帮我脱了衣裳,困死我了,让我先睡会。”
冬梅手脚麻利的替小姐解开衣裳:“小姐要不要洗漱一下,若来人怎么回话。”
欣瑶想了想道:“就说我这几天累着了,体力不支病了。我这身子,不是从小就体弱多病吗。冬梅姐姐,你今日和李妈妈一道把我们的东西理一下。告诉福伯一声,祖父书房先锁起来,里头的东西等我走了,让他收起来,放个稳妥的地方,日后有机会,再慢慢送到蒋府。”
冬梅一一点头应下。
这一觉直睡到日头西下,欣瑶才慢慢醒转过来。
莺归在外间塌上做针线,听到里头声响,忙进来服侍。
欣瑶一看是她,倒不忙着起身,懒懒道:“莺归,我把你弟弟留给全爷了,这次他不跟着我们回去,你心里可有意见。”
莺归扑通一声跪下:“小姐,我们姐弟的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说什么我们都照做。”
蒋欣瑶最烦她动不动就跪,说过几次了,也不见改,皱眉道:“你也知道,全爷一直是祖父的帮手,打理祖父所有的事务,能力,眼界,经验都是有的。我让燕鸣跟着他,是想让他学些本事,将来也好帮我做事。”
莺归一连磕三个响头,神色动容道:“谢谢小姐。小姐放心,我会让他好好学的。”
“只要你不怪我让你们姐弟俩分开就好。快起来吧,地上凉着呢,当心冻了身子。”蒋欣瑶笑道。
莺归红着眼睛侍候小姐起身。
欣瑶喝了碗小米粥,见天色阴冷,在自己院子里走了几圈,听李妈妈细细讲了些前院的琐事,就回了房。
……
寒夜阴森,北风渐起。
老宅后花园新坟前,摆放着一色精致菜肴,瓜果点心。
欣瑶一身素衣,跪在坟头,边流泪边笑道:“祖父,明日我就回去了,什么时候能来看您,我也不知道。我让莺归烧了几个新菜,您尝尝。放心,今儿个我不跟您抢,都是您的。”
欣瑶抬头看了看天,凄惨一笑。
“祖父,您大概猜出我的来历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这样的禅语。孙女我红尘中人,哪耐烦听这些,跟您说实话,我确实从他世而来。
您也别问我从哪里来,总之是一言难尽。世间万物,本乎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梦中有醒,醒中有梦,周庄梦蝶,蝶梦庄周。说不定,您便往我那世去了!如果见着我那世的父母,替我去瞧瞧他们,也算是了了我心中的一桩大事。
您这一辈子,要我说些什么好呢?祖父啊,我觉得感情这东西,五分就够了,得留一半给自个。您这满满的都给了别人,不苦您苦谁去。唉!怪来怪去,还是怪您长得太好,被人惦记上了。回头可得长些记性,别说是上元灯节,就是上元金子节,都要老老实实窝在房里,千万别四处走动,省得惹出祸事来!
您交待的事,我会尽力的,成不成,只看天意。您在下面,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千万别苦着自个。见着仇人,也别寻事,势单力薄的,先忍着。等孙女我找着帮手,再下来帮您报仇雪恨。
孙女不习惯讲些深情的话,显得我们祖孙感情有多好似的。你抢了我多少吃的,骂了我多少句‘竖子可恶’,我可都还记着呢。等咱们见了面,再好好算算。暂时先委曲您冷清些时日,早早晚晚,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下来陪您。
往后啊,由福伯陪着您。他胆子小,您别吓着他。我胆子更小,您也别来找我。行了,今儿就到这里吧,扰您睡觉了。”
蒋欣瑶揉了揉双腿站起来,默默地流了会眼泪。
蒋福远远的打着灯笼寻过来,在园子门口见冬梅一边跺脚一边搓手,忙朝冬梅点头示了示意,迅速的走到四小姐身侧。
欣瑶听得动静,转过身,见是蒋福,微微诧异。
“福伯,这些日子你都忙得脚不沾地,何苦再走这一趟?”
蒋福弓着身,叹了口气。
“小姐要走了,老奴舍不得,过来陪小姐说说话。”
蒋欣瑶展颜一笑,笑嫣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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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回府
头七刚过,蒋家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驶离青阳镇,扬起一片尘土。晌午时分,马车到达蒋府门口。众人身心俱乏,换上软轿,各自回房不谈。
欣瑶坐了半天的马车,颠得腰酸背疼,她软软的伏在轿中,掀起轿帘一角,走马观花似的一眼带过。
冬梅随轿而行。她见小姐好奇,不由细细的为小姐介绍这蒋府的布局。
苏州蒋府占地极大,分东园,西园。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建筑。亭台楼阁水榭,曲径通幽,青瓦白墙,布局新颖雅致,倒是个好居处。
一路瞧来,欣瑶也只有兴叹其美的份。
冬梅在小姐耳边轻轻道:“刚刚二太太吩咐了,小姐住西园的听风轩。院子不大,胜在清幽,下人们都收拾好了。三爷住在暮雨轩,就离这不远。”
欣瑶淡笑道:“母亲的安排定是好的,等院里收拾好了,便去母亲那走走。”
冬梅笑道:“那是自然。”
入了垂花门,不多时,轿子停在听风轩门口。冬梅亲自上前扶四小姐。
欣瑶站定,细细打量她日后的居处。新居与老宅的布局相差无己,约有六七间房屋。院中遍种花草,芭蕉犹多。院中一角几块奇石,一池清潭,几株翠竹掩映其中,令人顿觉雅致。
院子中央,李妈妈等一干人正忙着收拾东西。这次回府,欣瑶把六个丫鬟一并带了回来。
冬梅扶着小姐进了卧房,打水净面。
欣瑶环顾四周,微微摇头。
母亲到底是用了心的。只这……也太奢华了些,万一给老太太看到,岂不是又生口舌?
原来顾玉珍五年多没见到女儿,心中愧疚,好不容易有了这次表现的机会,自然想讨女儿欢心。不求最好,只求更好,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说什么?
欣瑶见院里忙乱,刚想着去园子里转转,便有丫鬟来回,二太太来了。欣瑶忙起身相迎。
顾玉珍见俏生生站立的女儿,一把搂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哭起来。蒋元晨在边上偷偷抹泪。
一股幽幽的体香扑鼻而来,欣瑶伏在母亲怀中,感受到她的悲痛,不知为何觉着心酸,眼泪叭叭的掉下来。
顾氏见女儿落泪,心都揉碎了。这个被她一丢就是五年的女儿,心里怕是恨着她的。念及此,泪越发的簌簌而下。
冬梅红着眼睛,上前劝慰道:“二太太,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小姐这些天没有休息好,伤心不得,快快进屋吧,这风口上,着了凉可不好。”
顾氏忙搀着女儿进了屋,摸摸小手,还算暖和,才略略定心。
蒋欣瑶这几年有意识的散步锻炼,加上饮食调理得当,早已不是当年羸弱不堪的样子。因祖父病逝,清减了几分,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顾氏不明就里,细细打量女儿身形,心里便开始盘算该如何替女儿进补。
蒋元晨这些年习武,读书很有长进。母子俩独处时,顾氏常常念叨起女儿的往事,因此蒋元晨对欣瑶的身子知之甚清。如今一见欣瑶弱骨纤形,梨花带雨的样子,强烈的激起了作为男子该有的保护**,暗暗下决心,再不让姐姐受苦。
欣瑶自是不知道母亲、弟弟暗藏的一番心思,当下拉着母亲坐下,自己退后几步。冬梅就势递来跪垫,欣瑶实实在在的朝上首磕了三个头,微笑道:“多年未给母亲请安,今日方全了女儿的心思。”
顾氏一听,又喜又忧,落下泪来,忙扶起女儿。
当初女儿伤了脑袋,痴痴傻傻,口不能言。看了多少太夫,吃了多少苦药,总不见效,顾氏为此,没少掉眼泪。两年前女儿来信说能讲话了,顾氏还犹自不信,如今听得她莺声燕语,自是一番感叹
欣瑶接过冬梅递来的茶,双手奉上,轻轻往前一送,柔声道:“母亲喝口茶润润嗓吧。”
顾氏接过茶盏,放在一旁,泣道:“我的儿,不用忙活,母亲就是想看看你。这些年,只苦了你了。是母亲对不起住你。”
欣瑶拿起帕子帮顾氏拭泪,笑道:“母亲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在青阳镇,吃的好,睡得好,逍遥自在的紧。祖父对我宠爱之极,哪里是吃苦,分明是享福去了。”
蒋欣瑶这话倒也实诚。她一向认为高门大户哪比得上乡村田居来得自由自在。且不说左一个规矩,右一个规矩让人喘不过气来,单说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就让她厌烦无比。
这话听在顾氏耳中,只道是女儿安抚之意,抚了抚女儿的脸,刚想开口,只听蒋元晨郑重其事道:“母亲,以后儿子照顾姐姐,定不会让人欺了去。”
蒋欣瑶笑着摸摸弟弟的头。这家伙的个子都快赶上她了。笑道:“好弟弟,姐姐谢谢你。”
蒋元晨抬了抬下巴:“姐姐,照顾你,是我应当的”
蒋欣瑶心下安慰,正欲调侃几句,却听院子里有丫鬟报二老爷来了,忙看了顾氏一眼。
顾氏优雅的起身,却并未迎上去。
欣瑶心下称奇,微微低首。
蒋宏生大步流星走进来,见人齐全,便笑道:“你们母子二人来看瑶儿,也不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