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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夫人笑着道:“今天是风灯节,他是过来问问我们要不要回去放风灯。”
青衣双眸一亮,刚才还在想找什么借口回京,现在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好啊,我们好几年没放过风灯了。娘,我们赶紧走吧。”
月夫人笑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孩子,“都这个时辰了,快马加鞭或许才能赶得上,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你们去吧。”
青衣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起身,把肖华一拉,“走。”
肖华不急不缓地起身,给月夫人辞行。
青衣也确实是想去放盏风灯,许上一个愿。
见肖华慢慢腾腾地,索性拽着他往外走,“赶紧走啊,再磨蹭下去,灯脚都看不见了。”
肖华颇为尴尬,无奈地冲着月夫人一笑。
月夫人和蔼笑道:“去吧。”
望着被女儿拉扯得歪歪斜斜出门的肖华,轻叹了口气。
他们两小无猜,一块长大,任女儿如何顽皮,肖华都能毫无条件地包容。
青衣惹事,肖华跟在她后头,帮她收拾残局。
青衣闯祸,肖华揽在自己身上,代她挨打受罚。
青衣说不曾见过火狐,他便托着人,花着重金,请人同他一起进深山老林里捉了一只出来给她看,看过之后,又亲自送返老林放生。
那会儿,她想,如果青衣要天上的月亮,或许他都会想办法捅下来。
如果当初不是她的私心,逼肖华发那些誓言,或许女儿也不必遭这些年的罪。
如今青衣和平阳侯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以肖华的人脉,早晚知道,等他知道,就算没有那些誓言,也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样对待青衣。
月夫人神色晦暗,天意弄人。
青衣一边催着马夫给自己的马喂草,一边望着天色叹气,“看样子,就算赶回去,也看不见几盏风灯了。”
肖华牵着自己的追风马,微微一笑,道:“如果你不介意与我同乘一骑,我们到了京城,还来得及饱餐一顿。”
他的追风马堪比汗血宝马,比寻常骏马快了一倍有多的速度。这时出发,到了京城,天还没黑。而放风灯的人,往往要在天黑了以后才会陆续出来。
青衣是认得好马的,刚才在马棚见着这匹追风,就眼馋了一回,眼珠子在肖华的马身上溜了一圈,眼角刚刚牵起一丝笑意。
肖华立即道:“只是同乘,不是送你,别打我这马的主意。”
青衣小嘴一扁,“稀罕。”
不等肖华招呼,脚尖一点,跃上追风马背。
哪知这马看着温顺,却是个烈性子,见有生人上了马背,立刻腾起前蹄,将没有留神的青衣抛下马背。
好在青衣身手敏捷,才没被摔个屁股墩。
青衣瞪着歪脸看着她的追风,来了脾气,倒不信骑不上它,又直跃上马背。
然这马却十分灵性,没等她坐下,竟向前冲开,生生地躲了开去。
青衣脸一沉,“我还不信了。”又向追风追去。
手腕一紧,回头,竟是被肖华拉住。
“等你驯得它来,连风灯尾都看不着了。”肖华微笑着唤了追风过来,轻轻巧巧地翻身上马,把手递给青衣,“上来。”
青衣瞪着追风,追风也瞪着她,人眼瞪马眼,青衣竟看出马眼里的谑戏,顿时无语。
虽然不服气,但回京是第一大事。
马嘛,今天驯不了,改天总能驯着,从善如流地把手放在肖华手中。
肖华握着她软柔细嫩的小手,心神微微一荡,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牵过她的手。
余光见青衣向他望来,收敛了心神,把视线从握在一起的那双手上移开,轻轻一带,青衣就轻飘飘地坐在他身前。
青衣摸了追风的脖子一把,道:“这牲畜真是势利眼,对你这种大财主就服服帖帖。”
肖华笑了一声,“不是我这种大财主,而是只对我。”
青衣撇嘴,“你就得瑟吧。”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这速度比她平时所骑的马,不知快了多少,马背上却丝毫不觉得颠簸,更是流了一地的口水,“你打哪儿弄了这么匹马?”
“自家马下的小驹子,我亲手喂大。”
“什么时候,让你家马,也给我下只小驹子?”青衣两眼都冒了红心。
哪知肖华神色一黯,“它娘……死了……”
它母亲随他征战多年,同他一起出生入死,踏着敌军的尸骸,保得北燕这片天下。
一次被敌军袭营,他们三千铁骑被对方的二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那会儿,它已经临产,却驮着他与他的三千铁骑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他和他的三千铁骑活了下来,但它却在他脱离危险后倒,临死前产下这只小马驹。
青衣心里一阵难受,轻拍了拍追风,“赶明儿我去给你找个好丈夫。”
肖华哑然一笑,心里的怅意淡去不少,“它是公的。”
青衣愕了一下,一本正经道:“现在流行断袖。”
肖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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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不习惯他的温柔
青衣等了一阵,不再听见肖华说话,转头看去。
只见他目视着前方,瞳眸漆黑如墨,面色淡淡,其人温润如玉……
蓦然觉得第一次在涯边看见更在抚琴的那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这么静静地看着,竟有些痴了。
他低头下来,看着痴痴望着他的那双媚眼,也再移不去别处。
两人相顾无言,只听见风声从耳边啸过。
一粒小砂石被风卷起,在青衣面颊上掠过,雪白肌肤上擦出一道浅浅地擦迹。
他垂眼见到,明知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大大小小的伤只怕是受过无数次,但仍心痛地抬手,玉笋般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浅浅红痕。
青衣骤然惊醒,脸上的那点火辣辣的痛,对她而言毫不足道,哪里会在意,转脸避开轻抚着自己面颊的手指,看向前方。
又有风卷起地上落叶,飘上半空。
这几年,青衣外出执行任务,时常为了赶时间,一路快马加鞭,面颊被路上砂石刮伤不计其数,砂石都从来无暇理会,哪还会在意翻卷而来的落叶。
压根就没想过抬手去拂一拂即将飞向自己的落叶。
哪知,身体突然被人扳着转了个方向,抬眼堪堪对上一双黑不见底的眼,淡淡噪音跟着响起,“风大,别再擦花了脸。”
青衣不以为然地撇了嘴角,“不过几道划痕,有什么关系。”
眼前那双黑眸从她脸上挪开,重看向前方道路,轻飘飘地声音却传入她耳中,“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怕一会儿进了京,别人瞧着,以是为我把你的脸抓花的。”
青衣‘噗嗤’地笑出声,正想取笑他几句,一股清冷白玉兰香隐隐飘来,将她慢慢罩住,呼吸间竟是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
笑意在眼角渐渐僵住。
恍然被血红液体蒙了的眼前那方白色衣袍,似乎还能感觉到冰冷手指抚上额头;又恍然间似涯边紧拉住她的那只手,袖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白玉兰花香。
恍恍惚惚,竟无分分辩。
她被他扳得侧身而坐,追风虽然平稳,但他怕她一个没留意滑跌下去,一只手臂环在她腰间,将她稳稳圈住。
低下头,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然神色恍惚,却不知想去了何处,微垂头下来,凝看着她的眼,低声问道:“怎么?”
青衣回神,“没什么。”垂下眼,不再看他的眼,怕再看下去,又想起那个不该想的人。
沉下心,才发现自己与他一路斗嘴,二人虽然共乘一马,身子却并没碰着,这时竟不知何时被他揽在怀中,肩膀抵着他的胸脯,温温的暖意隔衣传来,青衣脸上渐渐飞起两片红云。
他瞧着她雪白肌肤下渗出的那淡淡红晕,心尖微微一漾,真想低头下去,唇轻贴上她粉桃般的脸颊。
青衣想挣身出来,但窄窄一个马背,又能挣去哪里。
坐直身子,不再动弹。
她不动,他也不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随着起伏的马背,起起伏伏,忽隐忽现。
青衣垂着眼,视线落在他肩头,朴实无华的月白面料,他和那个人都爱穿白色,都是看上去温润儒雅,又都沉静得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叫人无法看清。
如果不是那个去了攻打蛇国,又或者肖华不是在上官家长大,她真会认为他们本是一人。
固然知道,他们不可能是一人,但却总是不自觉得将他们合二为一,无法分辩。
“肖华。”
“嗯?”
“我有些困了。”
她为了打探小十七的消息,来回奔波,设法搭救小十七,再去刺杀秃鹰,来来回回,这两日就没曾合过眼,这时真的有些因乏。
这点困乏比起以前为了完成任务几日几夜不眠,却是小巫见大巫,她不过是想避开渐渐向她缠来的莫名的情愫。
这样的感觉和与平阳侯一起时的感觉,何其相似。
她害怕……
害怕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法保持清醒冷静。
他抬头起来,将她的头压向自己肩窝,“到京里还有好一段路,睡会儿吧。”
这两日,他虽然没跟在她身边,但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眼线之中,虽然他的人并没细说,但他也能想到她这两日是如何奔波。
青衣难得的柔顺,当真靠着他的肩窝闭上眼。
舒服地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隔着衣裳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臂膀,竟象勤练着武的人一般,有些意外。
抬眼瞟了他好看的下巴一眼,“我爹说你不务正业,不好好练武,如何还能有这么一身好身板?”
他淡淡道:“强身健体的,还是要练练的。”
青衣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
这一闭,当真觉得眼皮象有千金重,再睁不开来。
睡梦中,又梦见了那场许久没再做过的梦。
依然是青山绿水,仍然是清萧和婉的琴声,依然是那条安静而稚气未脱的虺。
睡梦中,感觉有人为她擦拭着额头。
有风吹过,面庞上冷冷一片,赫然转醒。
睁开眼,那只捏着雪白手帕正给她拭汗的手微微僵住,白皙的手指与手帕几乎融于一体。
青衣抬头,恰好看见他眸子里一时间没能掩去的一抹温柔。
然,只是一瞬,再看时已是平常习惯性的温文,仿佛刚才那一抹温柔只是青衣的幻觉。
“醒了?”
青衣捏了捏太久不曾动弹,微微有些僵硬的脖子,“到哪儿了?”
“燕京。”
青衣怔了一下,抬头看见头顶硕大的‘燕京’二字,竟已是燕京城门口。
想起上回被迫进燕的时也是见着同样的字,心境和现在却是一天一地。
幽然开口,“你说,平阳侯这次攻越国,还会不会回来?”
肖华微微一愕,她自从回府,对‘平阳侯’三个字是只字不提,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竟会突然问起,淡道:“他不过是个邪物,不回来,岂不是更好?”
青衣猛地抬头,“你这么看他?”
他不看她,“夜宿女尸,以死人对生欲,难道不是邪物?他回来,平阳侯府中的青石板下不过是再多压些死魂。”
青衣默了一阵,那毒将平阳侯的一名英名尽数毁了,这一切拜她们母女所赐,“他以前并非如此。”
肖华讶然,只道她对他是恨极的,没想到她竟为他说话,心里乱乱麻麻,分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前如何也罢了,但那番不人不鬼地苟活于世,换一个人早自刎谢世。”
青衣以前一直觉得肖华虽然不喜欢政事,却该是极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他竟也如那些俗人一般的见解,将平阳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