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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看到这里笑了,楚国公府里什么没有?能没有糖羹?
而这个女童看穿着打扮,多半是府中的小姐,既然是府中的小姐。还能稀罕糖羹?
哪知女童听了,竟道了声,“好。”当真安静下来,窝在肖华怀中,一动不动。只是睁圆了一双乌黑大眼,看着纸上一个一个多出来的黑字。
仔细看去,肖华写的竟是他给他的用兵心得。
小女童虽然答应了,但终究年纪小,坐了没一会儿,就又不耐烦了,或许是糖羹对她真的有很大的吸引力,她硬是撑着没捣乱,但要她坐着一动不动。却是不能。
她东摸西摸,从怀里摸出一粒糖丸来,胖乎乎的雪白小手拈了一颗,放到自己粉嫩的小嘴里舔了舔,又往肖华口中送。
他记忆中,自己这个弟弟极小就有洁癖。哪知对被小女童舔过的糖丸竟丝毫没有抵触,她塞入他嘴中,他也就含了,还低头笑看了小女童一眼,仍写自己的字。
小女童满心欢喜,伸了两条小短手臂勾了他的脖子,竟又张了小嘴,去咬他口中糖丸,她要,他也就给她。
她含着吃了一阵,又拿出来往肖华口中送,肖华竟也不嫌脏,仍是随口含了。
小女童对这游戏乐此不疲,而他也是由着她折腾。
夜瞧得好笑,再看肖华手下笔稿,真难为他怀里揣着个这么不安份的小东西,竟仍能写得工工整整。
每默写一段,还会在下头写上他悟出的心得。
夜唇边的笑慢慢凝住,接着笑意迅速转浓,他这个弟弟不凡啊。
那个女童就是他现在怀中的青衣。
暗叹了口气,“我将她交还于你,并非因为你是我的弟弟,而是因为她心里只有你。”
肖华惊看向兄长。
夜道:“如果你再伤她,我不会再让。”
肖华胸口一哽,“二哥……”
夜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步上小船。
肖华看着小船远去,才返身上了马车,青衣沉睡未醒。
他是大夫,看得出她只是一时昏厥,并无大碍。
手指轻抚过她被江风吹冷的面颊,留连了好一阵才收手回来。
嘴角浮上一丝温柔浅笑。
如果没有孟思思,只怕她永远也不会正视心中所爱。
二哥说他伤她,或许她也会比过去更加恼他,憎他,但这样能让她看清心中所想,有何不好?
转身出了车厢,扬了手中马鞭,凌空发出一声脆响,马匹迈腿向前急驰而去。
青衣慢慢转醒,耳边是枯燥的车轮声,锰地睁眼,眼前是晃动着的车顶,心里一惊,翻身坐起,一抛车帘,外头坐的是她熟悉的清萧背影。
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他温和的声音传来,“梨已经洗过,渴了可以吃些。”
青衣转头,果然看见身旁矮几上堆放着几个澄黄的梨子,
她之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这会儿还真是口干舌燥,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梨了,咬了一口,肉细汁多,十分爽口,“你来接我?”
“嗯。”他坦然承认。
“我睡了多久?”
“也没几个时辰。”
“你的未婚妻知道你来接我,难道不拦?”她能这么快出现在他车上,只有一个可能,他从孟思思那里知道她的下落。
“你说呢?”
“想拦,拦不了。”
肖华笑着回头,“聪明。”
青衣望着那张笑脸,咬在嘴中的梨肉,却不再有味道,“女人在你心里是什么?”
“那得看什么女人。”
“比如孟思思。”
“什么也不是。”
青衣怔了,过了会儿才道:“她不是你要娶的人?”
“现在不娶了。”
“呃?”青衣突然想笑。
“那婚约……”
“她要改嫁我的车夫了。”
青衣手中剩下的大半个梨从手中滑落,滚下马车。沾着土滚远。
怎么可能?
孟思思疯了?
肖华离了车辕,让马自行前行,一头钻进车厢,坐到矮几旁。随手取了个梨子在手中把玩,含笑看她,“你弄没了我的未婚妻。如何赔我?”
青衣跟了他返回车厢,车帘在身后落下,听了这话,心头猛地紧了一下,“关我什么事?”
肖华眼里笑意更浓,“我跟她说,我心里有人了。不能再娶她,她问我,我心里蓄着人是不是你,我为了不娶她,顺水推舟地说是。她便不再嫁我了。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青衣哭笑不得,脸上却火辣辣地烫,如果他只是楚国公府里的肖华,而不是平阳侯该多好。
“你能再不要脸些吗?”
他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你都没脸了,我还要脸做什么?”
青衣愕了一下,呛得一阵的咳,她自认脸皮厚。却也招架不住他,干脆揭了窗帘看外头,打消这份尴尬。
几辆马车由护卫兵护着如飞而来,车头都插着面旗子,绣着‘急’字,车帘飘动。可以看见每辆马车里头都塞着满满的漂亮女人。
那些护卫兵的衣着,竟象是宫里的人。
青衣奇怪得咦了一声,“这些女人怎么象是从宫里送出来的?”
肖华漠不关心道:“确实是从宫里送出来的。”
“送去平阳侯府?”在她心目中,这么大批的漂亮女子,应该是往宫里或者平阳府里送,既然是从宫里出来,那只能是送去平阳府。
肖华嘴角让人不易察觉地抽微一抽,“这是去平阳府的方向吗?”
青衣手撑着窗沿,望着那队装满美人的马车远去,那方向是出城的方向,“那是送去哪里?”
肖华淡道:“蛮人族。”
青衣怔了一下,她听说过蛮人族,是最凶残的一个部落。
燕国和蛮人族曾打了上百年的仗,蛮人族依仗着易守难攻的地形,一百年来,燕国硬是没能把蛮人族打下来。
太太上皇一怒之下,亲自出兵攻打,仍然没能打下来,结果却把自己送给了蛮人族做了人质。
蛮人族开出条件,要想保住太太上皇的性命,以后再不能骚扰他们,而且每年要为他们送上五十名美人,否则他们就杀死太太上皇,杀入燕京。
那时的太子,也就是肖华他们的父亲年纪还小,太太上皇太后为了保住丈夫,保住这片江山,只好答应蛮人族的条件,送了五十名美人前往,并让太子登基。
蛮人族虽然凶残,但还算守信用,只要每年得了五十名美人,果然不再与燕国为敌。
虽然太太上皇被扣为人质,非常没有颜面,但幼君上位,由太上皇太后执政,自然也没人敢违背太太上皇太皇签下的协议。
太太上皇太后,看似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上太太上皇太后的娘家才是燕中最大的武将世家,她手中抓着不比楚国公和平阳侯手中军权小多少的军权。
楚国公协助的假皇帝一派,平阳侯一派之所以能僵持到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不知太太上皇太后安的什么心,会偏向哪一边。
任他们两派打得鸡飞狗跳,只要太太上皇太后往其中一方倒一倒,另一方就吃不完兜着走。
青衣身为蛇国的死士,对各国的情况都知道一些。
燕国每年送美人给蛮人国的事,也曾听说过,只不过这些事与她无关,也就从来不曾上心。
这会儿瞧见,却忍不住道:“燕国当真无能人,竟连一个小小的蛮人族也收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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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探问
青衣话落,只见肖华似笑非笑地朝她看来。
心里一‘咯噔’,把他也骂进去了,如果他真是平阳侯的话。
“夜是不是南阳侯……或者说是南阳王?”夜是死后才封的王,世人早习惯了南阳侯的称呼,所以每每提起这么个人,有叫侯的,也有称王的,横竖是不在了的人,也无人追究。
“你怎么不问他本人?” 青衣去了万雷山,肖华就没指望她仍会一无所知。
青衣扁了嘴,见着夜就只顾着伤心去了,或许现在的生活太过轻闲,养得人都娇贵了,居然还能哭昏过去,等醒来,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他,她哪来的机会问?
“不敢?”肖华一点点看过她脸上神情。
“一直在忙,没时间。”青衣没好口气。
一直在忙?一男一女能一直忙什么?实在叫人遐想菲菲。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肖华眉稍轻扬。
青衣抬头,恰好见着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异样,细品自己的话,也觉得不妥,皱了眉,“那是还是不是?”
肖华深吸了口气,将心里那抹不安散去,如果她与二哥有了什么,二哥不会再将她送还自己,“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宫里那位,连平阳侯都容不下,更别说以前一直是王储的南阳侯。
青衣虽然不涉政,但回楚国公府这么久,从父亲的所言所行,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问。不过是想证实一下。
肖华虽然没有明说,但结果已经知晓。
“平……”平阳侯三个字是青衣心里的禁忌,即便只是从嘴里说出这三个字,也觉得困难。轻咳了一声,才接着道:“平阳侯为何不灭了蛮人族?”
灭了蛮人族,就可以救出太太上皇。就可以得到太太上皇太后那一股势力的支持,以此来对付父亲和皇后这边的势力岂不是更容易?
青衣盯着肖华,心想,如果他敢用“我是商人,不懂得政事。”来搪塞她,她再搭理他,她就不姓上官。
念头刚动。心里一片苦涩,她或许本来就不姓上官……
肖华接住抛起的梨子,哂然一笑,“有蛮人族出来胡搞一翻,太太皇太后恼的是皇上。又不是平阳侯。再说没了蛮人族,皇上岂不是很空闲,太空闲了就难免生事,这一生事,倒霉的也不知道会是谁,可能是臣中某些臣子,也可能是……”肖华忽地一笑,“你说平阳侯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却让皇上那么空闲?”
青衣愕了一下。原来是利用蛮人族来绊住父亲的手脚,不能全心对付平阳侯,暗骂了句,“狐狸。”
肖华不等青衣再问,接着开口道:“我回答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些问题?”
青衣微微一怔。“什么问题?”
肖华突然身体前倾,吓得青衣往后一退,然身后就是厢壁,又能退去哪里?
他手撑了她耳边厢壁,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才停了下来,垂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
青衣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拂在面颊上,耳根子灼灼地发热,强压乱跳的心脏,扯出个无赖笑容,“你该不会,又想亲我吧?嗯,我进了万雷山就和人打了一个大架,滚得一脸泥,到现在还没洗过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垂下眼睑,目光在她粉嫩如花瓣的唇上滚过,变得炙热了些,重看回她的眼,“我本没这意思,不过佳人相邀,岂能怠慢,即便是无意,也要意思一下的。”
说罢,当真低头下去,向她唇上覆去。
青衣一口血堵在了喉咙口,这人比自己还不要脸,跟他耍无赖,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急叫道:“我滚在地上的时候,地上还有鸟屎。”
“那地方就算有鸟,也在百八十前年就被雷烤得焦了。”没鸟哪来的鸟屎。
“真有。”
“我不介意。”
他的唇飞快落下,不容她再废话。
她的唇在他唇间发烫,他悬着的心,到这时候,才落了下来,深不见底的黑眸慢慢柔了下来。
青衣心里一阵慌乱,这乱与夜吻上她不同。
夜吻上来,她害怕,而此时,却是不知所措,气闷中,又想狠狠地咬回去。
真希望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商人肖华……
心尖上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终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