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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设局
吴氏攥着她的手越加的紧,一年残忍的光阴,将她原本顽皮可爱的女儿,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杀人工具,“平安,娘已经连累你太多,不要再管娘了,以你的本事,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去。平安,放手吧,去寻找你的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带娘离开。”十一摔开母亲的手,披上软甲,背上弓弩,出门而去。
泪终于从吴氏眼中滚下,她扑到门边,趴在门框上,无助地唤道:“平安……”
十一再次回头,“娘,以后离那条该死的蛇远些,我很快会回来。”
“平安,不要去,娘真的没关系。”吴氏望着十一单薄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软坐下去,低声呜咽,“平安,是娘拖累了你。”
十一眼眶发烫:娘,为什么从来不肯叫我一声青衣?当真就那么怕我记起过去,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不愿唯一知道她们身份的平阳侯死去?
母亲的反复与纠结,让她更加想知道的更多。
可惜……
或许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翻身上马,紧挽缰绳,快马加鞭,在夜色中穿行。
母亲没有说错,平阳候确实是她唯一的想念,因为平阳候有着与她久远记忆中相同的眼眸和清冷的白玉兰花香。
但为了母亲,哪怕是剜心之痛,也得舍去。
直到远离了越国,十一绷紧的身子才赫然放松,轻拉马缰,进入一处山谷,慢慢踱到一棵大树下,翻身下马。
抬头望了眼树顶由野藤枯草铺成的藤床,漫吸了口气,整个人才算完全放松下来。
这藤床是她成为死士后搭上的,每次完成任务回来,她都能在这里安心地睡一觉,一觉醒来,她的心就能变得硬如铁石,静如止水,回去后,就算看见多残忍荒唐的事,也能视而不见。
她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才能有最硬的心肠,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时间的限制,十一不可能再象以往一样在瀑布下徘徊,听天由命地等着平阳侯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到潭边坐坐。
而平阳蛇身为燕国大军的元帅,在军中,闲杂人,绝对见不着他。
信件也不能私传。
十一身为蛇国死士,是被燕国军士斩杀的对象,连闲杂人都算不上。
想到军营中见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十一转头,望着远处绿竹,紧拧着的眉头慢慢展开。
或许可以赌一把。
次日。
曾被十一送去凌大夫那里医治的小叫化,小心翼翼地挨近军营。
还没走近,被守门的士兵一瞪,吓得打了个哆嗦。
小叫化捏了捏收在怀里的金珠子,终究鼓起勇气,又走近两步,见士兵上来驱赶,忙折着腰行了个大礼,“军爷,小的有急事,想见见小刀。”
“小刀?”士兵有些意外,“他不能见你。”
小刀是凌大夫的徒弟,虽然随军,但年级太小,不属于军中的人。
但小刀终究是在军中呆着的人,又岂能随便见外面的人?
小叫化道:“是关系到小刀生死的急事。”
士兵嗤笑出声,小刀年幼,在军营里呆着,又不用打仗,谁能动他半根头发?
有什么病痛,更是有医术绝天下的凌大夫照看着。
生死与小刀怎么也扯不上关系。
上前赶人,“走走走,这是什么地方,也能由着你胡说八道。”
平阳侯的部下极为严整,绝不允许欺压百姓,所以即便是一个小叫化,士兵赶人虽然赶人,却并不动粗。
小叫化不走,“我真是有急事。”
士兵瞪眼,“你不走,可不能怪我们不客气了。”
再不能欺负百姓,但军中重重,又岂能没点军威,任人胡来?
小叫化害怕,但受人恩惠之情未报,又收了人家的金珠子,说什么也不能,什么事也不办,就这么离开。
急道:“真不哄二位军爷,要不您谁去问一问小刀,如果他肯见我,就到这门口见我一见,如果不愿,我立刻就走。”
传话,不违反军规,再说小刀是极得凌大夫喜爱的弟子,他们也不愿做得太绝,得罪这么个小孩子,士兵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个道:“也好,我去帮你问问。不过你不许乱跑,否则刀剑无眼。”
小叫化连忙点头,“小的就在这儿等着,爷军只需跟小刀说,有人叫我给他送泉水来了,他肯定会见我的。”
其实小叫化心里也没底,不知凭着这句话,小刀会不会见他。
但那姑娘让他这么,他也就照着说,如果对方不见,他也能向那姑娘交待。
两名士兵重回到营门边,其中一个向里头走去。
小叫化伸长脖子望着,两盏茶时间,果然见小刀随着士兵小跑着出来,同小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象是统领装扮的人。
军中防着内奸,所以绝不允许私见外人,也不允许私传物件,小刀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同样不例外。
所以他出来见小叫化,仍得有人跟着。
士兵引着小刀走到小叫化面前,“就是他寻你。”
小叫化忙把一个包裹递给小刀,“是一个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小刀看见小叫化,有些意外,打开包裹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个竹筒,那竹筒是新做的,但大小式样却和盛合欢林泉水的那个竹筒一般无二,“这东西是谁叫你送的?”
小叫化如实道:“就是上次送我去治伤腿的那个姑娘。”
小刀年纪虽然小,却是个极聪明的,谢了小叫化,把竹筒包起来,往里急跑。
统领不知这竹筒有什么玄机,但怎么也该打开看看,见小刀二话不说,抱了就跑,追了上来,“小刀,这东西……”
小刀迈着两条小腿,脚下不停,“我去寻老师。”
凌云是平阳侯最信任的人,既然东西是送到凌云那里。
统领自不能再开口要查,只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小刀。
他不是不相信小刀,只是小刀年纪太小,军中事物出不得一点差错。
他是跟着小刀出来见人的人,他不亲眼看着这些东西交到凌云手中,万一小刀被人利用,传递了什么不该传递的东西,也了什么事,他担下的责任比小刀还重。
看见小刀果然把东西递到凌云手中,他的任务完成,退了下去。
凌云看着竹筒,听小刀说完,摸了摸小刀的头,“你做的很好。”
过去,凌云虽然没见过十一,但常听凌风说起这么个人。
而且他与平阳侯是亲近的,自然多少也知道平阳侯与十一之间的纠葛。
之前在茅屋看见十一,虽然不知她就是十一,但那般年龄,那般绝秀的模样,以及十一似有意,无意地触碰竹筒。
凌云就有所觉,后来将此事说与平阳侯听,就知道那小姑娘果然就是常凌风提起的十一。
以十一的身份,与平阳侯在别处如何私会,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但敢公然把东西送到军中,就有些让他吃惊。
打开竹筒,里面并没有泉水,只有一封信。
凌云抽出信件,却是给平阳侯的信。
嘴角一抽,险些笑了出来,起了身,这丫头不但大胆,而且聪明,竟把信送到了这里。
小刀拽住凌云的衣袖,“老师,你把这信就这么给侯爷?”
凌云奇怪道:“不这么给,还怎么给?”
小刀瞟了眼凌云手中信封,两眼睁得溜圆,“老师不怕人毒害侯爷?”
凌云地拧了小刀脸蛋一把,“小家伙疑心病还是这么重。”小家伙生在蛇国,又被后母所弃,被平阳侯所救带出蛇国,交给他抚养。
后来平阳侯告诉他,小刀的姐姐被活蒸之事,被小刀偷听到,从此在小刀心目中,只有平阳侯和他。
对其他人再不信任。
小刀咬唇不答,这世上除了侯爷和老师,确实再无人可信。
凌云对这样的小刀,不无怜惜,“你是小看你老师,还是小看侯爷?就算有人在信纸上下毒,能奈何得了侯爷和我?”
小刀脸红了一下。
凌云笑嘻嘻地拍拍小刀的发红的脸蛋,“你好歹喝了人家这么久的泉水,她要毒杀人,你就先得死上十回八回。”
小刀的脸更红。
凌云轻叹了口气,“小刀,世间还是有可信之人,只是要你自己去分辩。”
小刀点头,“侯爷和老师就是可信的。”
凌云喉间一噎,要让这孩子如同正常孩子一般,实非一天两天可行。
这信,那小姑娘能巴巴地送到这里,可见当真是急事,不再耽搁,朝着平阳侯的营房而去。
进了营房,见凌风屏息静气地立在案前,平阳侯则端坐在案后,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桌面,这是平阳侯遇上难题的时候,常有的动作。
二人见他进来,都没有改变任何神情动作。
凌云吸了吸鼻子,“空气不太好,有烟火味,多半又有人办了蠢事,惹人恼火。”
凌风瞪了凌云一眼,难得地没出言反驳,而是小心地瞟了平阳侯一眼,“蛇国死士抱团结堆的人不少,紫云和小十七同在一营训练,走得近,属下觉得再寻常不过,所以才没报……”
这一个寻常,一个不报,便生生的扭曲了他布下的整个棋局,平阳侯揉了揉涨痛的额头, “罢了,也怪不得你,你出去吧。”
070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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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国生死门,是人吃人的地方,绝无情义。
可是当真绝无情义,夜和清,以及丹红之间的情从何而来?
而十一口口声声地与小十七是生死之情,这情又从何而来?
小十七是性情中人,为丹红求药,不惜沦为死奴,成为死士。
十一短短一年时间,能对他生出惺惺之情,紫云与小十七相识多年,难道就能生出情义?
如果紫云对小十七是有情的,小十七失陷于他手上,加上高家的家仇,紫云对他只会恨上加恨。
紫云跟在蛇侯身边,多少知道他对十一是上心的。
平阳侯隐约明白,那日飞来的那一箭,为什么不是射向他,而是直取十一的性命。
因为杀他没有把握,那一箭极有可能是徒劳无功。
倒不如杀了十一,让他郁闷失落一番。
恨他成这样,又岂能当真依了高婉容的安排?
不但不会依,只怕还会落石下井。
平阳侯希望是自己比别人多些疑心,希望事情不会往他所想的坏的方面发展。
希望真如凌风所说,紫云只是以生死门来隐藏身份,对小十七并没有情意。
但他的目光落在凌云提着的竹筒上,嘴角不由得抿紧。
虽然是一个新削出来的竹筒,但形状,刻纹,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凌云手脚上功夫虽然不算太弱,但凌云对刀的喜好,只限于用小刀割开人体的皮肉。
绝对不会闲着发慌,去仿造一个装水的竹筒出来。
凌云不会,凌风就更不会,刀在凌风手中,只用来砍人。
那么削这个竹筒的人,只能是十一。
她削这么个竹筒,送到凌云手中,必有所图。
凌云将竹筒搁在他面前桌案上,“给你的。”
平阳侯不直接碰桌上竹筒,抬眼看向凌云。
“里面有封信,写着你的名字,我没敢拆。”凌云虽然平常与兄长没正没经,但他分得轻重,“那姑娘真是个聪明的。”
平阳侯反而释然了,能直接知道有没有事情发生,强过自己一个人瞎猜。
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薄薄一封信。
信纸上画着一个蛇形的戒指,另外只有简单地五个字,“救我,合欢林。”
果然……
平阳侯慢慢将信纸折起,果然一步不慎,便差之千里。
凌云眼一眨不眨地瞅着平阳侯,“是我兄长做错了什么吗?”
“算不得错,失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