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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平阳侯慢慢将信纸折起,果然一步不慎,便差之千里。
凌云眼一眨不眨地瞅着平阳侯,“是我兄长做错了什么吗?”
“算不得错,失误罢了。”平阳侯淡然起身,“我得出去一趟。”
凌云见不会重责凌风,松了口中气,“姜国的神仙忘确实能解合欢林的瘴毒,我想给小刀服用,不想再等。”
或许再过些日子,他能将神仙忘分析清白,从来炼出可以解合欢林瘴毒的解药。
但小刀对任何人的不信任,让他担忧。
小刀虽然年幼,但如果不能及时扳正过来,这么下去,以后是好是坏,实在难以预料。
横竖小刀后母已死,至于杀他姐姐的,是越姬。
这仇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报得了的,倒不如就此忘记。
反正蛇国早晚被平阳侯灭去,越姬绝难活命,也权当帮小刀报了仇。
“你看着办就好。”小刀虽然是平阳侯所救,但一直由凌云抚养,凌云与小刀是师是徒,也似父似子。
小刀的情况,平阳侯远不如凌云清楚。
十一远远望着小刀拿了竹筒进去,才转身回到合欢林。
她背靠着欲望森林出门的一棵大树上,静静地望着天色,等着欲望之林开门的时间。
如果他来了,就说明她赌对了。
但到底他会不会来,她心里没有底。
毕竟她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
大巫师已经料到,平阳侯只是在合欢林中短暂地停留,毒瘴奈何不了他,所以她并非只是把他引来就算完事,而是要将他尽可能长时间地因在林中,直到他被毒瘴所蚀。
他屠她满门,又因他,她和母亲才落入蛇国,而她在这里受尽了没有人格尊严地侮辱,现在又杀了小十七。
她该恨他,也是真心地恨他。
杀他不足为惜。
但她一想到将要做的事,心里却泛着不知哪门子的不安和愧疚。
或许她是想堂堂正正地杀他。
但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低头扫了眼,为了让戏演得更真些,在身上弄出来的左一条,右一条的血痕,苦笑了笑。
不知自己失忆前是什么样子,反正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日头渐渐从头顶偏移。
十一拖着被皮开肉裂的身子,滚倒进一侧的枯草丛,依树半躺下来。
她躺倒的位置离欲望之门有一段距离。
加上她身上的伤,会带来不便。
欲望之门,开门只有一刻钟时间。
这时间内,只要她再做点什么,就能错过他从原路返回的机会。
合欢林外埋伏着大量的伏兵,他被困林中,也就在所难免。
万无一失的计策,弄不好,他能就此死在这里。
十一想到死,突然想起黄泉道上见过的那个妖孽。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个妖孽。
妖孽说过,他们很快会见面。
他们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如果见过,她能想出来的人,只有平阳侯。
如果平阳侯是那个妖孽,小阎王定不会收下他。
蛇国迫她做下的这一切,不过是将他送到阴间散个步,转眼又再回来。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太神神怪怪的些,连十一自己都无法相信。
她这么想,不过是给自己寻找一些安慰。
十一终究还是不想他就此死去。
草堆里堆着的雪冰着她身上伤口,身上的疼反而有所缓解。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时三刻悄然而至。
十一躺在地上,看不见欲望之门的变化。
只能竖着耳朵使劲地听。
她听见林中还另外有一些杂乱的呼吸。
不禁笑了,他们就算拿了母亲的性命来威胁她,对她仍是不放心的。
她能听出林中的不妥,平阳侯又岂能听不出?
弄不好,只会打草惊蛇。
平阳侯就算来了,如果发现不妥,只消对她不理不睬,照样可以安然离去。
071 他终是来了
欲望之门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地响动。
十一心头一紧,他终究是来了。
刹那间,五味杂陈,分辩不出是何种滋味。
他与她不过是见过几面,她被他轻薄过几次。
她实在看不出,他对她有何情义,竟会不顾危险前来。
不管他为何而来,终究是为了她。
十一愧疚之心蓦地加重,如果不是想着母亲的生死,真想就此离开
但她不能,她前脚一走,后脚母亲便会惨遭杀身之祸。
越姬幼年开始就伴着青蛇而活,为了让青蛇大蟒体内聚更多的毒性,击败其他女皇侯选人,日常所做的,便是收集少女,送到大蛇身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少女惨死于大蛇的蹂躏,再生生被吞食。
这样长大的人,哪还有人性?
她不能有少女的情怀,自然也看不得别家女子好过,所以处置女子的手段花样百出,残忍变态得叫人心寒。
那会儿亲眼见越姬蒸人,后来才知道,蒸人已经是让人死的舒服的了。
把人活活折磨死的手段,比蒸人狠毒得多去了。
蛇皇因平阳侯变成这样,而十一与平阳侯有私交,越姬哪能不恨死了她?
除非她这次能如大巫师和越姬所愿,表明与平阳侯之间并无关系,否则十一不会怀疑,越姬会有千万种让母亲与她生不如死的方法。
十一伏在地上,露出半边脸,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
盼着那个人快些过来,又盼着那个人发现异样,尽快独自离开。
明明只是片刻间的功夫,却如同一个世纪那漫长。
听着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向这边寻来,十一紧张得象是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脚步声终是近了。
枯草虽然有半人之高,但到处堆着雪十一半躺在枯草丛中,血迹斑斑,不难被发现。
脚步声在身前不远处停下。
十一抬头起来。
一身黑衣的平阳侯,就算戴着面具依然清峻郎逸,不掩风采。
四目相对,均是无言。
过了会儿,他的视线才从她眼睛上挪开,巡向地上血迹,再巡向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十一同样一身黑衣,血浸在黑衣上最难分辩,一时间,他也无法看出她到底伤得如何。
十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你终究是来了,你……不该来。”话出了口,她才发现,她心底真是不希望他来的。
明明听见附近有埋伏的声音,明明知道有诈平阳侯没有犹豫地大步向十一急奔过去,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她伤成这般,他们必须在欲望之门关闭之前,重返回欲望森林,才能轻易脱身。
他蹲下身去抱她。
只要她进了他的怀抱,就算四周伏兵涌来,也阻止不了他进入欲望之门。
十一望着那双熟悉的眼,有片刻的恍惚,甚至忘了诱他前来的目
他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忍着。”
十一喉间一哽,从平阳侯的肩膀上望出去,看见对面林子中露出母亲半边身子。
大巫师站在母亲身边缩身树后,手中握着一柄锥子,锥尖刺破母亲的颈项,血丝沿着尖稚滴下。
而大巫师另一只手,抓着一条极小的青蛇,那蛇似极喜血腥之味拼命朝着母亲颈部伤处扭动身体。
让人不会怀疑,只要大巫师一松手,那条蛇就会从伤处窜入母亲体
十一听丹红说起过,就是被这么条小青蛇窜入体内,青蛇在她体内死去,却留下了淫盅。
十一本少血色的脸,顿时煞白无色。
将牙一咬,挥出手中赤水剑,向欲抱她起身的平阳侯。
虽然他身上伤没能全愈,但以他的身手,这一剑伤不了他。
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让他错过时间进入欲望之门。
他以前不知道欲望之门的时候,不也在合欢林中自由来去?
只要拖得一会儿时间,错开进入欲望之门的时间,他再离开合欢林,就不再是她的责任。
她可以保得母亲,而他也可以安然离开。
主意是打得好,但事总与愿违。
就在这时,三声破风之声响起。
十一和平阳侯都再清楚不过,是爆破箭的声音。
一箭已经极为凶险,三箭同发。
紫云真是要致他于死地。
他身后是爆破箭,身前是赤水剑,他只有往侧里翻滚方能避开。
但这样一来,抵靠在树杆上的十一,绝难避开爆破箭。
可见对方是铁了心的,要么平阳侯死,要么就是十一死。
十一拧紧眉头,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并不怕死,但想着她一死,母亲也难活,心底一片冰凉。
淡淡的白玉兰冷香飘来十一有些恍惚,望向面前纯黑的眼,熟悉的感觉又再次将紧紧包裹。
仿佛记忆中的那个人就是面前的他,刹时间,竟有些眷恋。
真想开口问一问,可惜没有时间。
就在十一认为必死之际,平阳侯突然向他俯身过来。
十一睁大眼,眼睁睁地看见赤水剑刺入他的肩膀。
他不理会刺入身体的赤水剑,将她紧紧抱住往旁边一滚,带着她险险避开飞到爆破箭,同时,他将一块用于遮面的面纱裹向爆破箭,飞快地回脚在爆破箭上一踢,那箭竟没象前两次一样紧接着炸开,而是突然转了方向,向回飞射而去。
不远处传来紫云一声惨叫,玩箭之人反伤在自己箭下。
十一猛然醒神,回眸却对上平阳侯惊怒,痛楚的眼,一时间怔了。
那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她根本没时间移开,并非有意伤他。
但现在解释,一来觉得这时的解释太过虚伪,二来他们虽然滚入树后但大巫师和紫云就在前头林中,万一有所察觉,首先遭殃的是她的母亲。
平阳侯眼里的痛和怒转眼消逝,转而自嘲一笑她本是冷血无情之人,岂能因为她轮回一世,就对她存下奢望?
拇指温柔地摩挲过她微凉的面颊,“你给我的,我定会一一讨还。”
墨石般的眸子恢复以往的温和浅笑。
声音同样温暖宜人,如沐春风,十一却觉得刺骨的寒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以他的胸襟和气度,不该因为这么一剑,就恨恼成这样。
她死都不怕,还怕被他刺上一剑?
他因救她,而中她一剑,十一心里是有愧的。
但他欠她的,何止一剑?
就算将他刺得千窗百孔也不为过。
十一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只要你能活着离开有什么招,你尽管使来,我随时奉陪。”
平阳侯深看了她一眼接着兀然一笑,“我会让你后悔。”蓦地将她松开,飘然离去。
前方传来大巫师的喝声,“他已经中了毒,走不远,快追。”又放声出去,让埋伏在合欢林外的死士围堵平阳侯,“不必硬拼,拖住他,只要等毒性发作他必死无疑。”
这正是十一今天的任务要达成的目的。
但听着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十一的心脏土象是灌满了铅,一沉再沉。
整个脑子,更是乱成了麻。
一边告诉自己,他欠她母女太多,打他杀他都是应该。
但伤他,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意,有的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痛。
十一握着赤水剑的手上一片湿濡,抬剑起来,却见从剑身上淌下的血漆黑如墨,即时怔了,她在黑塔时便用过赤水剑,并没有毒。
她跃起身,欲朝平阳侯逃走的方向赶过去,看看结果。
身后传来母亲的焦急的声音,“十一。”
十一望了望前方,已经不见平阳侯的身影,紧抿了抿唇,终是回转身,向母亲所在方向奔去。
十一诱了平阳侯入合欢林,又将他伤在剑下,与大巫师的协议已经达成。
大巫师弃了月娘,不再为难她们母女,带人追赶平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