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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我眼睛都睁不开。慌乱之中,摔了一跤,额头狠狠地磕在石头上。我疼得咬牙,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刘浣冲过来,迅速把我抱进棚里,赛里木走过来查看我的伤口。
“你这女娃子,怎不小心一点?”她口里责备,手上却拿了一瓶药递给刘浣,“给她擦擦。个头这么小,还能坚持这么久,不容易。”
刘浣把药倒在我的额头上,我疼得直缩脖子,直哼气。她说,“你忍着点。可别好好的一张脸,留下什么疤来。”
雨一直下到半夜。
我们这几天都住在离库尔干不远的一座简陋的小屋里面。别的人都睡了,我和刘浣因为相邻,就小声地聊天。
“小堂,偷偷告诉你,再过不久,我可能就要走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
刘浣凑近我,低声说,“其实,我不是普通的百姓。我的父亲,是镇守在呼图城的刘岩将军。我出生在几千里外的赤京。这一次,我姨父要把父亲调回京里,我得跟着回去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刘浣拍我的肩膀,“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跟我父亲在政见上不合,所以我就赌气到炎凉城来了。我看惯了边境的烽火硝烟,看惯了他们只懂自己利益的争斗,觉得炎凉是一片乐土。而守护西域的并不是安西都护府,不是我那只知道对姨父言听计从的父亲,而是陇西王李悠。他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只希望在我走之前,能见他一面,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我按了按她的手背,她就躺下去睡觉了。
我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披衣走出小屋。我光着脚,走远了一些。下过雨的路面有点潮湿,但很凉爽。
人生的际遇是多么奇妙。我和刘岩大有你死我活的趋势,却跟他的女儿相当投缘。我叹了口气,抬头看天空中的月亮。白天里的那一下摔得真结实,额头到现在还疼,可别像刘浣说得那样留下疤才好。转念一想,留下疤也好,叫某个人内疚,叫他对我不问不闻。
然后,我暗骂了一声混蛋。转身。
月夜,清风,几枝山花俏。
有一个人静静地立在我的面前。
他的衣袖,他的头发,随风而动,一时多少风流。
他的面容英俊,羞了满园的桃红□。只是,那表情好像不太好?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大半夜在这里梦见他。
“老眼昏花,老眼昏花。”我一边念着,一边往回走,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然后那个几度在我梦中响起的声音对我吼,“李画堂!”
我愣住,侧头盯着他。那眉毛,那鼻子,那眼睛,是李悠没错。
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打了一个激灵,后背阵阵发凉,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还想跑?”他把我拎到身边,就像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谁允许你一见我就跑了?谁允许你到库尔干来干活了!你实在太乱来了!”
我捂住耳朵,可怜兮兮地说,“你别骂我呀,我很认真,没有乱来的。”
他终于缓和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暖暖,我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猛扑进他的怀里,用力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悠……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起先吻他,后来狠狠地咬他,打他。
他用力地抱我,任我打,任我咬。
“一个月了吗?”我傻傻地问。
“还没有。但是有人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你知道?”
“问了外公。”他笑,好看得一塌糊涂,跟梦里的一模一样,“小东说,你的闺怨快把我的陇西王府淹掉了。”
我吐舌头。他执起我的手,我疼得吸了几口气,他皱眉头,眼睛盯着我的额头。
“王妃,我的陇西王府养不起你么?”
“我要是不来这里,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四处招蜂引蝶呢!”我故意转移话题。李悠在平时总是彬彬有礼的。但是一旦蛮横起来,非常吓人。
“招蜂引蝶?”某人的汉语水平果然……
“听说你会来库尔干,多少年少无知的姑娘巴巴地跑来干苦力。还有人为了见你一面,不惜犯罪。王爷,我跟你说,炎凉城的犯罪根源就是你!”
他笑,“我为了赶回来,差点把安安累到吐血。你又算不算犯罪的根源?”他伸手点我的鼻尖。
我满心的欢喜,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只觉得这些天的辛苦好像都散去了。只要能见到他,再让我在库尔干干一个月,不,半年,我也心甘情愿。
“暖暖,想我了?”
“没有,一点都不想!”
“真的?”他越发收紧手臂,我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上,“可我很想你。”
我的心顿时化做了一江春水。甜言蜜语,只说给爱的人听。
“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一天也不要。”我挂在他的脖子上,抬头吻他。
他回应我,炙热的,激烈的,嘴里应着模糊的承诺。我在他的怀里颤抖,身体本能地有了反应,连忙轻轻推开他。顾左右而言他,“好了吗?身上的毒。”
“全好了。”他拉着我,“暖暖,跟我回去。”
我慌了,“不行不行!还不能回去!”
他的表情马上变得严峻起来。
我连忙解释,“悠,我还要在这里干满一个月,我跟阿勒泰老师傅打赌了。”
“阿勒泰?你不是跟我赌气才跑来的?”某人脸色缓和。
“不是不是。李丁说你给的图纸有一门雕花的手艺必须要阿勒泰老师傅才能做好。我就带珍宝房的小齐去拜师。阿勒泰老师傅说,我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他才肯教小齐。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走。不然小齐就拜不成师傅了。”
他看着我,用一种少有的温柔目光。我看多了他的冷淡,他的从容,不小心见到了他的心痛和温柔。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离他最近的人。因为这样想,而满心欢喜着。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既然这样,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你明天到库尔干来看我吧,好不好?”我想起刘浣的话,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库尔干?被赛里木大婶知道你是王妃,这活儿,你就干不下去了。”
“你装作不认识我。”
他无语。
“王爷,驸马,悠?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他看着我,仍然没有答应。好像这是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一次,就一次不行吗?”我伸手拜了拜。
他揪我的耳朵,“好吧。”
不远处,传来了刘浣的喊声,“小堂?小堂,你在哪里?”
我连忙推李悠,“快走快走,不要被人看见了!”李悠被我推着往前几步,无奈地回头看我,叮嘱道,“自己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
我看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连忙回头应道,“小浣,我在这儿呢。”
刘浣应声跑了过来,瞪我,“大半夜的,你怎么乱跑?我以为你干不下去,偷偷溜了呢。那是谁?”
我紧张了起来,“什么那是谁!?”
刘浣碰了碰我的肩,“小堂,你别瞒我了。刚刚,我明明看到一个身影,好像是男人?”
我连忙说,“没有,你看错了!”
“哦,我知道了,那天来看你的小工匠!你们半夜偷偷躲在这里幽会吧?”
“没有,他只是来告诉我,明天忽底可能回来库尔干。”为了堵住刘浣的嘴,我只能随便说。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刘浣忽然抓住我的肩,用力地摇了摇。
“忽底明天可能会来库尔干啦。”
“天哪!”刘浣丢下我,迅速地跑回小屋,把所有人都弄醒,“你们听着,可靠消息,明天忽底会来库尔干!”
于是所有的人都不睡了。
尊敬
第二天,除了我,每一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包括总是板着脸的赛里木大婶。
很早就有人来通报,今天李悠会来库尔干。
我低头去搬石头,不理会她们或大或小的谈论。她们对他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比如他最喜欢吃鱼,最喜欢桃花,比如他喜欢用很浓烈的颜色。
是啊,李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早晚得认清这个现实。
接近晌午的时候,库尔干响起了一片马蹄声。我身边正在工作的女人们,迅速地扔下手里的活,像疯了一样的往我身后冲去。
“忽底,是忽底啊!”喊声震天,我一个人站在石堆上显得特别突兀。
所以我就回过头去偷偷看他。
他总是显眼得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一身毫不拖沓的齐腰收袖上衣,黑裤子,踏着马靴。好像要出去狩猎的皇族。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光芒万丈,包括他领子上的金丝边。
“你们辛苦了。”他跳下马,带着礼节性的口气。
女人们振臂欢呼,马上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赛里木大婶她们把李悠围得水泄不通。我只能看到女人们攒动的背影,都看不到他的人了。随同李悠前来的小东,连忙指挥护卫上前挡着激动的人群。然后,小东无意间抬头,看到我,当场就愣住了。
我朝小东轻轻挥了挥手,干笑两声,继续俯身搬石头。虽然是我要求李悠来看我的,是我主动把他扔在一堆女人里面。但是,此刻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他面前,我永远都像一颗不会发光的小星星啊。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光芒。因为我的光芒,都是他给我的。
李悠和小东向我走过来,停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工作的女人们都被王府的护卫拦在一边,巴巴地望着李悠。
李悠低头看矿石,态度很认真。倒是小东小声说,“天哪,王妃,您怎么在这里?!我还奇怪呢,王爷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巴巴地跑到库尔干来,原来如此!”
李悠淡淡地看他一眼,他连忙伸手捂住嘴。
李悠说,“其实,只要我跟阿勒泰说一声……”
“你别插手!只剩下九天了,我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他叹气,“这么说,我还要一个人睡九天?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提前回来了。”
我撇嘴,“在跟我成亲以前,你还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不一样。有些东西一旦拥有,就不想放手了。”他拾起一块石头,起身看着我,“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暖暖,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再受伤。”他背对着众人,指尖轻滑过我的额头。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
“小东,把信差送来的信交给王妃。我们这就走了。”
他往人堆里走,马上又被疯狂的女人们围住了。我实在是很担心有人趁机摔进他怀里,或者在他脸上偷亲一下什么的。我终于知道了,他没有马上答应来库尔干的原因。照这架势,他会被这些女人吃掉的。
小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偷偷塞给我。我看到信封上属于皇帝的印信,心里咯噔了一下。
“王妃,这是加急。”说完,小东就走了。
李悠离开的时候,我见识了,在赤京风传的,陇西女子疯狂迷恋李悠的传闻绝对不只是传闻而已。因为我目睹了李悠上马之后,有人追在他马后狂奔了好远。最后都被赛里木大婶和李悠的护卫,一个个地揪了回来。
至此,我对李悠的个人魅力,深信不疑。
刘浣过来缠着我,“小堂,我刚才看到忽底就在你身边,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今天天气很好,干活要多用点心。”我开始瞎编。
“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急忙借口肚子不舒服,躲到没有人的地方看信。
父皇的信比上次短了很多,只占了半张纸,“小六,明岚拒婚被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