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菜很丰盛,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五颜六色,香气盈人。
只不过这一桌子的菜,竟然全部都是冷盘,一道热菜都没有。
如此奇怪的宴席,想必遇见过的人也并不多,可是燕碧城的神色,依然谈笑自如,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段轻云同样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所以这是在一间奇怪的屋子里进行的一次奇怪的宴席。
并且在等待着一位奇怪的客人。
偏偏两个人都觉得很自然。
“其实要作一名出色的厨师并不难。”段轻云笑着说:“当一个人真的渴望要烹煮出美味食物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样说的话,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困难的。”
“做不好一件事情的原因,常常是因为,一个人的内心里,并没有真的渴望把它做好。”
“其实渴望也常常是超出人的自制范围之外的事情,一个人常常无法决定,他究竟要,究竟会渴望什么。”
“是的。能够欺骗别人的人,有很多,只是能够欺骗自己的人,就很少了。”
“一个人的渴望常常都是有原因的,实际上一个人在同一段时间里真正渴望的,通常只有一件事情。”
“一直以来,我真正的渴望都只有一个,就是自己能为自己随时随地做出自己喜欢的食物。”
“据我所知,出于这个渴望而成为好厨师的人也并不多。”
“的确不多,我是比较特别的一个。”
“也有特别的原因?”
“我从8岁开始,就靠着每天吃生肉维生,所以对于熟的食物,总是珍惜,总是渴望,这种渴望一直持续现在,大概以后还会继续下去。”
“你从来没有对我讲起你过去的事情。”
“那一段经历,甚至我自己都不愿意去回忆。”
“可惜回忆毕竟还是无法摆脱的。”
“所以说出来可能更好一些,尤其是说给一位朋友听。”
“会好一些的,会好很多。”燕碧城笑着:“有些事情只适合自己放在心里,有些事情却应该说出来,只是很多人往往会搞错。”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狼心
“我生在北方,8岁那一年,夜里村子遭了土匪,除了一些男孩子,余者悉数被杀,屋子烧光,鸡犬不留。这些男孩子都被带走,去了关外一处山谷,百里之内,没有人烟。”段轻云的神色木然。
也许因为这个回忆已经折磨他太多次,已经把他的痛苦磨出了茧子。
燕碧城仰头喝了一杯酒,“灭绝人性。”
“到了那里我才知道,像我一样的孩子,竟然有上百个。”
“我相信他们的际遇,完全和你一样。”
“所有这些孩子都在那里列队,轮流着询问年龄,我虽然已经八岁,可是生来家贫,吃不饱饭,所以身材瘦小,看起来也许只有六岁的样子。”
“想必这反倒救了你一命。”
“你没说错,问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告诉那个人,我只有6岁,我只是想说的小一些,也许他们可怜,就肯放我走了,结果他们真的把我拉出来,和另外一些年幼的孩子站在一起。”
燕碧城的眼睛已经在悲痛,“那些年龄大一些的孩子。。。。。。”
“被这群禽兽当着我们的面前,用乱箭射死,尸体就被扔在那里喂狼,几天后我们又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只剩下一些零碎的骨头。”
燕碧城放下酒杯,沉默着。
“后来我才知道,凡是七岁以上的,全部被杀,或许我是命不该绝。”
“你们幸存下来的,一定也活的很痛苦。”
“此后,我们就没有吃过熟的食物,刚刚被宰杀的牛羊,切成块,扔给我们,喝的是冰冷的泉水,唯一热的东西,就是牛血和羊血,所以很快,这一群孩子都已经学会抢着去喝滚热的鲜血,那种情景。。。。。。”
“地狱。”
“我们还被他们强迫着练习武艺,磨练身体,晚上就睡在草地石头上,这些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死去,几十天后,只剩下了十几个。”
“你能活下来,毕竟是一件好事。”
“可能因为我年纪大一点,生命力也强一些。几年之后,我已经长得很结实,可以一个人徒手杀掉一头牛,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当我咬断牛颈上的血管,吸吮着牛血的时候,我的嘴里会泛出怎样的感觉,我的胃里,我的全身,会生出怎样的一种热烫。”
“他们在把你们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野兽。”
“又过了一年,我们被扔到了荒野,每个人有一把匕首,我们被告知要自己找食物,自己活下来,不准生火,不准两个人一路,不准交谈,这样的日子,要过三个月。”
“你们吃的什么?”
“狼。”段轻云的面色苍白着,“要活下来,就要杀狼,吃狼肉,喝狼血。狼的习性,喜欢成群游动,所以要想办法,要设陷阱,要尾随,要刺探,我们要以狼为食,狼要以我们为食。”段轻云端起酒杯,在手里转动着,”所以这是一件其实相当简单的事情,谁能杀掉对方,谁就可以活着,因此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狼群反扑,我亲眼看到一个孩子中了狼的埋伏,被几头狼撕成了碎片,我根本无力去救他,我也见到一个孩子忽然杀掉了另外一个孩子,以后的十几天里就依靠生吃这个孩子的尸体活着,他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他一边吃的时候,还会一边流泪,呕吐,接着继续吃。那一年我十二岁,其他的孩子只有十岁或者十一岁,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如此年幼的孩子,会有着多么顽强的生命力,为了活下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燕碧城在悲凉,并且无话可说。
也许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什么。
“一个孩子忍不住生了一堆火,所有其他的孩子都偷偷藏在周围,躲在远处看着那一堆火光。可是很快就来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位黑衣大汉,抬手就制住了这个孩子的穴道,扔在火里,于是所有的孩子都看到这个孩子在火堆里如何地嘶喊挣扎,又是怎样被赶来的几头狼吃掉。之后,就没有人再生火了。”
“很多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悲惨的事情,这么多卑劣的人。”
“在那三个月里,我杀掉了两头掉队的老狼,把狼肉和内脏切成小块,晒成肉干,才活下来。”
“所以我才能有一个又正直,又温和的朋友。”燕碧城举起酒杯。
“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能慢慢适应正常人的生活。”段轻云看着酒杯轻叹着,“所以我对于熟的食物才如此的渴望。”
“你也开始喜欢烹饪美食。”燕碧城说:“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段轻云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喝下一杯酒,在燕碧城再为他倒满之后,才缓慢的说:“一天夜里,那三个月的最后一夜。。。。。。”
。。。。。。夜里漆黑寒冷,一个孩子正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在睡着,身上裹着臭气熏天的生狼皮。
“轻云,轻云。。。。。。”
孩子猛然挣开眼,看到了一对闪亮的瞳子。
他的手已经在瞬间握住了腰下的匕首,他的眼睛迸射出比狼眸更可怕的光芒。
他的手却又慢慢放开,他的嘴缓缓张开,用笨拙,含糊的语声说:“大。。。。。。哥?”
他的哥哥迅速钻进了狼皮里,在他耳边急速的说:“不要吵,周围有人把手,你听我说。”
他立刻点了点头。
“我来了几天,一直没有机会,明天你们就会被带回去。”
他又点了点头,张开手臂,把他的哥哥紧抱住,他的眼泪已经在流淌。
他的哥哥也紧紧抱住他,“要逃走,今晚是唯一的机会,哥哥要带你出去,你怕不怕?”
他摇头,很轻,很苯的说:“不怕。”
“好弟弟,我们要再等一等,到了下半夜,看守最松懈,我们就可以逃了,去路我都搞清了,你不用担心。”
他再一次用力点头。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在狼皮的臭气,和漆黑中,安静等待着。
天色微明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奔跑。
风声呼啸在耳边,急促的喘息也一直在响起。
还有如雷的心跳。
四处一望无际,到处都只能看到丑陋的荒岩,夹杂着干枯的矮草。
秃鹰在半空盘旋。
“再走两个时辰,我们就能找到食物,我预先埋好的,再走三天,我们就能走出这片戈壁。”
“没事。”他的声音已经流利了很多,他的眼睛像他的匕首一样锋利:“我杀狼,我们喝狼血,只要能遇到。”
“这几年委曲你了,小弟。”哥哥说:“以后大哥照顾你,不让你吃苦,我们两人再也不分开。”
“好,哥,好的。”
他们一路奔跑,一直没有停,他们仿佛也根本不觉得累。
不论是极度的恐惧,还是强烈的希望,都可以激发出一个人令人惊奇的潜能。
到了晚上,他们吃过干粮已经安歇,将睡未睡的时候,听到了马蹄声。
大哥急忙站起来远望。
他看到了好多条火把的光亮。
“追来了。”他说:“怎么办?”
“我们快不过马,唯一的办法是藏起来,希望他们会追过头,我们立刻动身,绕远路出去,不会有事的。”
“那边有条石缝,我们快过去。”
“他们过来还要一会儿,这条路还是上坡,我们要先把踪迹清理干净。”
他点头,两个孩子飞快的忙起来,在他们钻进石缝里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他们的脸就一起苍白起来,因为他们也一起听见了狗的咆哮。
声响离他们的藏身之处越来越近,甚至火把的光亮,已经照射过来。
“是不是我们追过了头?”一个声音说:“一个小畜生,一天的时间也很难跑出这么远。”
“你低估了一个孩子的能力。”另外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就响起在石缝前面。
两个孩子的身躯一起震动,他们没有发觉一个人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如此接近的地方。
“他一定就在这附近。”这个声音在四周急速游动着,“我不会错,这小子有点本事,逃到现在还没现形。”
声音已经忽然回到石缝前,“去那边看看。”接着有一个轻微的叹息。
脚步声和光亮在远离,伴着狗的呼哧声,渐渐模糊。
他慢慢探出头去,立刻看到了一个人的侧面,在昏暗里,这个人的脸上戴着一块闪亮的面具,正随着远处火把的光亮在游移。
他几乎惊叫出来,急忙缩回身体,只是这个人的脸,已经转了过来,眼睛隐在面具后面,就象两口无底的深井。
“你出来。”这个人的声音年轻,并且平淡,“你自己走出来,我这次饶你不死。”
他把身体紧紧贴在哥哥的背后,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却感觉他的肩头被重重的按住,又听见哥哥在用笨拙含糊的声音说,“别杀我。”
“幸好你当时没有一时冲动也钻出去。”燕碧城说:“否则你的哥哥也必死无疑。”
“我没有出去,并不是因为我想到了这一点。”段轻云说,“我只是因为太害怕,我的全身,都在发抖,我的腿,根本无法站立移动,我甚至已经尿了裤子。”
“你只是一个孩子,又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情,任何人是你,都会很怕的。”
“可是他没有害怕,他代替我走出去了,他只比我大两岁。”
“他也怕的,他只是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只是在尽力保护你。”燕碧城叹息着,“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那个人也的确守信,只点住了他的穴道,就放在马背上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