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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虽都戴有面幕,旁人无法察看脸上的表情,可是皇甫端的一双眼何等厉害,一看便知他们是在用传音交谈,却故作不知。仰脸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敝堡主的早课想已完毕。”
正自谈论之际,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匆匆走了进来,附在皇甫端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皇甫端立起身来道:“适才小厮前来传报,敝堡主已在大厅接见几位来客,并请二位少侠过去谈话了。”
随着皇甫端匆匆进入议事大厅,果见厅内有十几位来客在座,一位貌像清癯,身披古铜色大衫的老者,端坐在主位之上,料是千手神君东方玉明了。
皇甫端领着二人,直趋老者之前,代为引见道:“这位就是杜君平少侠,那一位是他的同伴……”
阮玲忙道:“在下阮玲。”
东方玉明哈哈笑道:“老夫欣闻杜大侠已有嗣传其衣钵,心中十分快慰,是以急于一见。”
随即起身为厅中来客一一引见,来人中有峒崆铁剑书诸向荣,黑白双煞项英、项杰、祁连山主褚一飞,大力殃神彭虎,雪岭居士韩三公等十余人,都是黑白两道知名人物,阮玲却是暗暗心惊。
天地盟行坛之内,居然有许多黑道中的凶煞,自然事不寻常。
东万玉明回归本座,徐徐地道:“杜大侠过世虽多年,但死因至今不明,江湖上许多友好,甚至不知他有没有后人,这次风闻少侠出道江湖,无不为故人庆幸,不过却也感到有些意外……”
干咳了二声,复又道:“在座诸君,大多与令尊有过数面之雅,少侠能不能把身世向他们交代一番呢?”
杜君平目光向全厅一扫,缓缓地道:“堡主如果认为有说的必要,在下可以就所知的奉告,不过在下知道的极为有限。”
东方玉明接道:“江湖上朋友,都对令尊之事,极其关切,少侠理应向大家说明。”
杜君平看了阮玲一眼道:“在下预先声明,我知道的极为有限,不知诸位希望知道的是哪些事?”
崆峒铁剑书诸抢先开言道:“世兄可知杜大侠是如何死去的?”
杜君平黯然摇头道:“在下不仅不知先父是如何死的,甚至连自己的身世,也是不久以前才知道的。”
铁剑书诸向荣又道:“令尊埋骨之处总该知道吧?”
杜君平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先父葬身何地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真是愧为人子。“铁剑书诸冷笑道:“这样说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千手神君迅即插言道:“少侠想是在令尊遇害之前,便已被人抢出,但不知此人是谁?”
杜君平道:“在下自幼是在一处农家生长,有位公孙大叔常来看顾,想来是他将在下救出。”
白煞项杰插言道:“令尊的剑谱可是公孙乔交给你的?”
杜君平颇感不耐地道:“此事似乎与先父之死无关。”
项杰仰着脸冷笑道:“人心难测,你一问三不知,哪能令人不疑。”
杜君平眼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如同会审一般,心中大感不是滋味,他原是极易冲动之人,不觉怒道:“在下冒名人子,脸上有何光彩,何况对诸位并无所求,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
项杰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乃鬼头令符追捕下的淫犯,竟然冒然杜飞卿之子,换取江湖同道之同情,以图掩饰罪行。哼!除非那些自翊名门正派,沽名钓誉之徒才会上当,大爷早就认出了你的原形,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
杜君平霍地站起身来道:“在下此番来到天地盟,便为洗刷冤屈,是什么人告发的,可以着他出来对质。”
千手神君面色一沉,高声说道:“少侠且请坐下,听老夫一言。”
目光一扫全厅,接道:“老夫姑且假定杜大侠遭人暗算之后,遗物为一位江湖人所得,但此人为天赋所限,无法习成上乘剑术,于是从穷乡僻壤之中,物色了一位根骨极佳之农家子,授以剑术,并在江湖上传言,指认此子便是杜大侠的后人,诸位以为如此推论,可在情理之中吗?”
在坐之人均点头称是,千手神君复又说道:“那农家子极小便被收养,当然不知身世,便认定自己确是杜门的后人,是以心怀坦荡,理直气壮……”
他这一番揣测之言,入情入理,不仅来客都深信不疑,连杜君平自己,也觉满腹狐疑,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阮玲。讵料阮玲神色自若,微微一笑道:“神君料事如神,在下极是佩服,不知神君可曾猜透这位收养农家子的江湖人,他的用心何在?”
千手神君朗声笑道:“有道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杜大侠一代神剑,此子若能得他衣钵,日后定必名震江湖,而此人仗义抚孤,自然也在江湖传为美谈了。”
杜君平此时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颇有无地自容之感,慨然说道:“照此说来,在下身世果已成谜,我若不把此事查明,从此永不在江湖走动。”
一长身,飞向檐头射去。
蓦地,大厅一声沉喝道:“你还想走吗?”
呼的一道劲疾掌风,从斜里直击向他腾起的身躯。
杜君平身在空中,陡的身形一偏,顺手拍出一掌,砰的一声,两股力道接实,只觉心神一震,真气立懈,复又落回地面。
发掌之人,乃是铁剑书诸向荣,跨步趋近杜君平,目露凶光,寒着脸说道:“老夫并非以大欺小,有意和你过不去,只因你这一出江湖,竟然为武林引来无边杀孽,万万留你不得。”
杜君平此时已是满腔怒火,呛啷长剑出鞘,横剑当胸,道:“不论在下是否杜门之后,我在华山足不出户,你们无故发出鬼头令符,欲置我于死地,这是不是斩草除根的狠毒手段?”
铁剑书诸仰面一阵哈哈大笑道:“老夫若不让你把杜飞卿的剑法,尽量施展一番,定然死不瞑目。”
他口气虽是托大,可不敢过份轻视,一翻腕也把仗以成名的铁剑撤出。
此时大厅散坐之人,均已纷纷起立,围了上来。玩玲忖度当前情势,心中焦急异常,杜君平纵令能战胜铁剑书诸,也无法击败厅内的许多高手。
她自幼随着飘香谷主,闯荡江湖,机智绝伦,处此险要之境,仍然镇定如常。偷眼一看,千手神君仍然端坐不动,那位皇甫总管,亦已悄悄由后厅行出,待立在千手神君之侧,目光却望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动,突用传音对他责道:“神风堡主乃武林前辈,用这种手段对付两个年青人,不怕江湖同道耻笑吗?”
皇甫端聆听了她的传音,未回答,只是极具深意的微微一笑。
阮玲冰雪聪明,料定其中定有蹊跷,于是住口不言,举目向前望去,杜君平已然和铁剑书诸动上了手。
杜君平用的竟是杜飞卿独创的“大千剑法”,旁人只觉他运剑动作,笨拙异常,一招一式,缓慢施展,而对敌的铁剑书诸,仅只攻守了三五招,便已觉出情形有异。
只觉对方的剑势,波澜壮阔,浩瀚无边,自己的剑式一经投入,恍如一叶扁舟,航行大海,随时均有被吞噬之危,不由心中大骇。他浸淫剑术数十年,默察情势,立时招式一变,真力贯注剑身,意欲以深厚的内力,破解对方的绵绵剑势。
讵料,攻击力道加大,对方的反应亦随之加大,隐隐似有一股无形柔和之力,将自己发出的力道卸去,剑招不由自主的随着对方运转。
这种情势,在旁观者的跟里,无不惊诧万分。大力殃神彭虎性情最是暴戾急燥,忍不住一声暴喝,呼的一拳从侧面击来。
一股急劲风,撞入杜君平的剑影之中,只见剑光微微颤动了一下,又复绵密如初。
黑白双煞项氏兄弟,互相低语了一番,霍地从腰间将兵刃撤出。项英是一对子母金环,项杰却是一长一短两枝判官笔,高声喝道:“向兄小歇,让我兄弟来接几招。”
大力殃神厉笑道:“慢着,彭某还没领教呢。”
双拳一抢,突向圈内攻去。黑白双煞不言不语,同时一纵身,舞动兵刃,竟从杜君平的背后递出。情势一变而为以四攻一。
杜君平身在群雄围攻之下,把心一横,掌中长剑猛一加劲,把攻来的招式一齐接了下来。
他此刻已然体念出这套剑法的神奇处。只要剑式展开,四方攻来的拳风劲掌,无论多么强劲,均能化解于无形,是以他遭受四大高手的夹击,仍能从容应付。
阮玲于大力殃神、黑白双煞同时出手之际,心头大急,反手撤剑出鞘,但当她目光投向斗场之际,自行又把身形收住。
她幼受名家薰陶,见识超人,由杜君平从容运剑的神态中,可以判定他至少还可以支持二三百招以上,惟恐引出更多人的围攻,是以停步不前。
千手神君眼看群雄纷纷出手,竟似没有他的事一般,坐着不言不动。
祁连山主褚一飞,为人沉鸷,城府极深,目睹杜君平在四大名家夹击之下,虽是守多于攻,但并无惊惶失措,难于应付之感,心中暗暗忖度:“此子如若再假以时日,成就定不在杜飞卿之下。”
同时飞快又起另一个念头,暗道:杜飞卿的剑法果是神奇,如能设法将此人制住,带回山去,逼他交出剑谱,那时天下第一神剑,非我莫属。思念及此,霍地从座上立起,高声喝道:“诸位请暂住手,听我一言。”
铁剑书诸等四人联手攻击一个少年,竟急切无法得手,正自羞怒交集,耳闻祁连山主喊叫,不觉一怔。
杜君平迅即住剑收式往后一撤,阮玲快步行近他的身旁低声道:“你快运息一会,我来应付他们。”
祁连山主微微笑道:“并非兄弟多嘴,你我均是江湖上人,能不结怨,总以避免为宜,这等后生小辈,杀之于事无补,何苦与他计较。”
雪岭居土韩三公早已听出他言下之意,突然插言道:“我等俱属客人,如何处置,理应由千手神君作主。”
千手神君徐徐接道:“他是否杜飞卿之子,都与你我无关,但他乃是‘鬼头令符’追缉下的淫犯,即已来到神风堡,若不把他留下来,以后拿什么向盟主交代?”
韩三公接道:“是啊,在座诸兄均属天地盟的一份子,如若轻易让他走,岂不显得我辈太以无能?”
大力殃神彭虎怒气勃勃,暴吼道:“凡属鬼头令符的罪犯,武林人均可格杀勿论,他终是祸患。”
祁连山主哈哈笑道:“彭兄少安勿躁,他既已进了神风堡,料他飞不上天去,这事交给兄弟办理如何?”
千手神君接道:“褚山主所言极是,兄弟的意思,以仍交给天地盟处置较妥。如若杀了他,老夫脸上也不好看。”
杜君平怒极,扬声笑道:“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要在下留下没有那么容易呢。”
祁连山主忙上前劝道:“杜世兄不可如此,神君对你绝无恶意,天地盟亦并非全不讲理的魔帮,事情总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何苦走极端呢?”
杜君平正待答言,突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微的传音道:“你尽管安心留在神风堡,若再起冲突,老汉纵有维护之心,恐亦无能为力了。”心里不觉一动,随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纵然无法抗挡你们的围攻,但若我束手就擒,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祁连山主微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既已亲去天地盟总坛,对世兄所受冤屈,自然可以解释清楚,你尽可放心前去。”
杜君平想了想道:“在下原就有意面见盟主,我要问问他,杜门与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祁连山主见他已渐入彀,心中大喜,当下故作感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