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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此话却是何意……?”林曦有些惊讶。
容鹤却先端起香茗,品了一口,这才道:“云家与沈家合作多年,早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云家既然已经上了王爷的船,则沈家必然迟早也得上来。可是,如果王爷忽然把云家赶下船,则不仅云家恼羞成怒,沈家一准也要怒火中烧,若是惹得云沈两家联起手来坚决反对王爷,即便陛下有心维护,也是麻烦极大的事,万一陛下稍有摇摆不定之意,则朝廷里那些墙头草定然落井下石,到那时……王爷危矣!”
他没说说明那些“朝廷里的墙头草”是谁,因为林曦定然明白这话说的乃是那些看皇帝脸色行事的寒门官员。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因为“陛下稍有摇摆不定之意”则必然落井下石,林曦也很清楚。这很简单,一个皇子王爷,只要上不了位,就算封了一字王,也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云家和沈家就不同了,这两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世家,一家有雄兵二十万,不仅武艺高强、兵书熟稔的家将有好几百,麾下燕云骑更是号称天下锋锐;而另一家则是两百年德馨海内,弟门生遍布天下的文臣领袖,在朝堂上更有一大批门人为之奔走造势。得罪一个空头王爷和得罪两个顶级世家孰轻孰重,只要他们长在脖子上的东西不是猪脑,任谁都分得清。
林曦也觉得喉咙发干,却又怕自己身后的贴身护卫以为自己要送客,是以不敢把那茶杯拿起来喝。只好强忍着喉咙里的火热,涩声问道:“如此两相为难,却是如何是好?先生……先生可有良策?”
容鹤看了看林曦,然后闭目思索起来。林曦也不敢打扰,只好心急火燎地等着,好容易看见容鹤睁开眼睛,忙不迭问道:“先生……计将安出?”
容鹤却没有正面回答林曦的问题,反而问道:“不知王爷可曾想过,欲登那大位,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林曦愣了一愣,这倒是他没有正面考虑过的事,只好边想边答道:“想必不外乎礼贤下士、爱民如子、仁义儒……”
“王爷!”容鹤第一次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掉,“这些看似重要,实际上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要登大位,与这些事情即便有关,关系也打不到哪去!”
林曦毫无仪表地张大嘴巴,这可是他从小受到的儒家教育里最在乎的品质,居然没什么关系?他强行耐住惊讶,请教道:“若不是这些,那该是什么?”
容鹤智珠在握地轻笑道:“王爷所说的这些,简而论之,便是‘贤名’二字,可实际上,这贤名啊,就像豪门嫁女时陪嫁的丫头,有了她,姑爷看着高兴,可若是真没有,其实也并不打紧,人家毕竟是娶小姐而不是娶丫头!”
林曦愣是没明白过来,心说这比方打得怎么这么奇怪呢?
容鹤一看,自然明白林曦的心思,微微一笑:“看来王爷还没弄清谁是小姐,谁是丫头了。”
林曦虽然不解,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知道这位容鹤先生的才智有多了得,所以自己既然有疑惑,只怕多半是没有弄懂,于是连忙陈恳地道:“还请先生解惑!”
容鹤点了点头,很满意林曦这样低姿态地表现,道:“其实,与大位有关的事情只有两个。”他看了林曦一眼,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声道:“圣眷和实力!”
林曦有些恍然,刚要继续请教,却不想这次容鹤却是没有吊他的胃口,自己已经继续开口解释了:“圣眷这一点很好解释。无论哪位皇子要登大位,少不得要陛下宠爱……而且,实际上只要陛下宠爱,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储君事关天下,不错!可这天下说到底还是陛下的天下!所以只要陛下喜欢,这个皇位就已经**不离十了!贤名是好,可是王爷,你看看历朝历代,贤名好的王爷多了去了!但是最终身登大宝的……跟贤名有多大关系?有关的,无非投上所好耳!”
这下林曦算是懂了,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容鹤说得兴起,又继续道:“但是,还有一件,是可以影响圣眷的,那就是实力!王爷你想想,前朝太宗李世民虽然也得圣眷,可是那隐太子建成却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圣眷也并不下于他,若要登位,难于登天。可是最后结果如何?玄武门之变一起,还是靠实力说话,到末了高祖也只能封世民为太子……这,便是实力使然。”
林曦皱眉道:“小王眼下执掌这凤舞六卫,岂不正是因此而为之?”
“当然。”容鹤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是王爷应当知道,京军有三十六卫,其中十二卫放在山东且不去说他,就说京畿洛阳和河南一省,就有二十四卫,接近十四万大军。而凤舞六卫才多少人?不过区区三万多人罢了!而且这三万多人既然到了王爷手中,估计若无绝大意外,陛下是不会放进洛阳的。三万多人,又不能进洛阳,对皇位还能有什么影响?”
林曦迷糊了,又说要有实力,又说兵力太少而且不能进洛阳,完全不起作用。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容鹤究竟想告诉他什么了,只好道:“先生能不能一次说清楚了,这样说得小王都弄不清究竟如何是好了。”
容鹤一怔,然后笑道:“行,那鹤就长话短说。王爷,你若要有实力,自己是练不出多少来的,因为陛下在上头看着,陛下不可能容忍王爷你以及太子或者四爷或者其他任何皇子有培养出能够威胁洛阳的实力的情况出现的。所以王爷你能依靠的实力,除了手里的三万凤舞卫一定要抓牢,另外还有两条:一,继续全力拉拢云家,只要云家继续站在王爷这一边,那么陛下是轻易不敢乱来的;二,暗中拉拢京军将领,此事要极端小心,上层将领、下层尉官都不能放过,但是有一点要注意,要分开拉拢,不能让被拉拢的人知道还有哪些人已经投了王爷,除非……除非到了一定要靠他们动手的时候,不然就要一直藏着掖着。”
林曦想了想,道:“拉拢京军,这个小王都明白了。可是云家那边……方才先生不是说父皇不喜么?怎么还要尽力拉拢?”
容鹤呵呵笑道:“陛下不喜,只是因为怕王爷为夺嫡而完完全全跟云家绑在了一起,从而将皇家的利益损害罢了。只要解决掉陛下这一点顾虑,顺便让陛下相信王爷只是利用云家,陛下又怎会不喜?只怕还要对王爷大为赞赏呢!”
林曦大喜:“那小王却要如何做,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容鹤笑起来,走近林曦,附耳几句,然后笑道:“只需如此,圣眷,实力,王爷二者皆得也!”
林曦连忙起身,恭恭敬敬朝容鹤鞠了个躬,肃然道:“曦他日若果有成,皆先生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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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坐看长空飘乱雪 第42章 只肯向日倾
扬州府府尊蒋福山蒋大人今日十分郁闷,派队兵去圈个地,居然就碰上了那位南下扬州练兵的云世子。碰见云世子本身自然不算什么坏事,可是这位身份显赫的云世子居然在扬州地界遭到歹徒袭击,这可就是他蒋府尊的大麻烦了!
蒋府尊虽然是扬州这么大个名府的府尊,可是毕竟寒门出身,又没能踏入京师中枢,这万昌皇帝心里头的弯弯拐拐,他哪里知道的清楚?只觉得云铮这个堂堂八大国公家的世子爷居然在自己的辖区内被贼人伤了,这简直就像有人当着皇帝和满朝大员的面扇了自己一耳光一样,太响亮了!那吏部考评连续给了自己五年的“甲”字,此刻简直成了讽刺!
想想看,那些个蟊贼居然胆大包天伤到云国公世子头上来了,这扬州治安之差,还需要多说么?蒋福山似乎已经看到吏部的“丁”字考评砸到自己头上,然后接到一纸调令,去冷家治下的贵州山疙瘩里“高就”去了。
他心里实在憋屈,你说那云少帅好好的,没事往扬州来干嘛?你那鹰扬卫不是还在路上么?再说了,你来就来,倒是带上你那队燕云骑啊,那一个千人队的燕云骑带着,哪个打起灯笼上茅房(找死的蟊贼会这么不开眼的跟你过不去?这下倒好,你自个伤了不说,还连累我老蒋跟着倒霉,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啊!
不过,他也没郁闷多久,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眼下又是在自己的治下受伤,甭管心里头怎么个腻歪法,都得先去伺候着,指不定还能减免一下世子大人的怒火。要知道,万一因为云世子的怒火,又引起了在江宁坐镇的云钦差的怒火,自己根本都不用等吏部的调令了。云岱那代表天子威严的黄金钺砍自己一个从四品知府的脑袋,那可是只需要向吏部通报一声就完事的,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蒋福山带着三分忐忑而来,结果却让他大喜过望:云铮虽然受了伤,不过却丝毫没有怪罪他蒋府尊的意思,反而连连表示是自己大意,实在是连累了蒋大人,并且一再强调这件事不要上报朝廷,他云铮也一定代为隐瞒。为了安蒋福山的心,云铮还特意暗示,此事乃是因为云家与那伙蟊贼之间早有仇怨,所以那些蟊贼才会找这样一个机会打算暗害自己,实在没有他蒋大人什么过错。所以呢,在云岱那里,云铮也会为他美言几句。
听得云铮如此一说,蒋福山总算松了一口气。在这扬州繁华之地做知府多么安逸,要是被云铮这么一事连累了,不仅仕途基本算完,连命都说不定会不会搭进去,所以得到云铮的保证,蒋福山当时就热泪盈眶,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多好的人啊!不仅一点没有仗势欺人,而且还如此关心别人的处境,而他自己受的伤却提都不提,这位云世子要不是年纪实在小了点,简直就是一慈祥长者的风范了!
所以蒋福山当即表示,一定要云铮安养于此,他蒋某人亲自出马,将周边能够请到的名医、神医通通请来为世子阁下治伤。
云铮一听这话,大吃一惊,他可还要赶紧去办事呢,哪有闲工夫在这“安养”!敢情这位蒋大人以为自己是等不及鹰扬卫的大军而先来扬州安置诸事的。当下琢磨,去苏州这个事,不宜大肆宣扬,看来只能借叔叔的虎皮用用了。
“蒋大人客气了,不过铮此来不过路过扬州而已,实则是欲往江宁拜见吾叔,现下不过一点小伤,并不碍事,所以大人美意铮也只能心领了。”云铮笑着客气道。
蒋福山微微一愣,难怪这云世子在淮安只落了一天就南下了,原来是要去拜见自个叔叔,这倒也理所应当,只不过……他这一去,是否真的会帮我老蒋说好话呢?万一他此刻只是客气一下而我却当真就这么让他走了,他会不会在云岱面前说我老蒋的不是?不行,还是不行,至少得留他一天,好好地尽一尽地主之谊才算稳妥。
“云世子方才南下,便马不停蹄去看望叔父,真是家风严谨,孝心可嘉,不过……眼下世子受伤在身,怎么也得先用了药、养养伤再做打算不是?若钦差大人知道您不顾自个的身子带伤赶路,岂不也要担忧痛心?就算世子时间紧急,也该稍做休息,等今晚用了药,明日再走也不妨事啊,世子以为卑府所言可还有几分道理?”
云铮“呃”了一声,想人家都说成这样了,自己倒也的确不好太不给面子,这人毕竟是扬州知府,自己又即将在扬州练兵,这一练下来也不知道要多久,只怕还真有再次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眼下可不要弄得人家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