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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们两姐弟与沈家人不常见面,但那份血缘的牵绊却是断不了的,更何况老人家如今缠绵病榻时日无多,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见上一面。
“所以,咱们就想着……”沈二舅舅看了沈大舅舅一言,那话就像卡在了喉咙间,有些难以启齿,“就想着……若是你们外祖父临终之前能够见上你们一面,心中也能安慰了。”
“二舅舅何必这么说?”
季重莲面色沉静,但是却难掩眸中的伤痛,她看了一眼裴衍,他只回以她一个肯定支持的眼神,显然什么事情由她决定就好,他必定无条件地跟从。
季重莲的目光再转向季崇宇时,这小子眸中已是闪过一丝晶莹,却是死咬着牙没有说话。
季崇宇的性子她自然明白,想到这里,季重莲已是爽朗地开口道:“这次两位舅舅从彭泽回返时,咱们姐弟少不得要一起同行了,这么多年没有去过广陵,也不知道沈家还欢迎咱们吗?”
沈大舅舅与沈二舅舅激动地对视一眼,眸中晶莹浮动,已是忙不迭地点头道:“欢迎,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咱们一家人都巴不得你们姐弟来!”
裴衍站了起来,握住了季重莲的手,唇边促狭一笑,“两位舅舅这样说,是不是就不欢迎我这个外人了?”
“你哪里是外人,”沈大舅舅哭笑不得,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便融洽了起来,沈二舅舅已是笑着接口道:“你这个外孙女婿到来,两老更是求之不得,他们有生之年能够见到重莲嫁了个这么好的夫婿,心中还不定怎么欢喜呢!”
裴衍笑着拱了拱手,“那如此,咱们一家子就要上门叨扰了。”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沈大舅舅抚掌大笑,看得出来他也是生性爽朗之人,沈二舅舅略微含蓄一点,只是抚着唇下的短蓄,笑得一脸欣慰。
季崇宇却是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样的场面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季重莲却是走了过来,笑着捅了捅他的胳膊,低声道:“可是想通了?”
季崇宇脚尖相互踩了踩,只闷闷道:“有姐姐这位严师在,我若再醒悟不过来,这几年书不是白念了,若是杜夫子知晓了,铁定也会写上长篇大论好好地将我数落一番。”
“你知道就好!”
季重莲扬了扬眉,唇角的笑意如轻风抚过碧波,一瞬间便绽开了满池的碧荷。
季崇宇抬眼之间便怔住了,看着季重莲眸中绽放的晶亮光华,只觉得一时之间有如繁星璀璨尽坠眼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裴衍虽然正在与沈家两位舅舅寒暄,可眼角的余光却是扫向了季重莲那处,此刻见着那会心的微笑,他自然心中一暖,面上也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122】章 广陵之行,亲人温馨
季重莲决定的这次广陵之行很是突然,但裴母也没有理由反对,人家是去看往病重的外祖父,谁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上一面,天理伦常孝义使然,这是拦也拦不住的。
其实裴衍知道,季重莲是借着这次的出行来避过家里的糟心事,裴母的态度,郑宛宜其人的存在都是她心里拔不出的刺,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在他在的日子,尽可能地让季重莲开心一些。
丹阳来信,说是季老爷子的病情恐怕就是这段日子了,裴氏不得不带着孩子离开彭泽。
季崇宇也要一同去广陵,所以只能托裴氏带信回去让家里人知晓,县学里也要再请上一段日子的长假了。
看着季重莲一行人离开,郑宛宜依在门槛边,唇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别以为离开裴家就能躲开她,这事没完呢。
去广陵的路途不远,坐船也才五天,季家姐弟原本各自心情都有些憋闷,又加上船只一路摇晃颠簸,更是吐得一塌糊涂,直到下船时,季重莲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了。
沈家两位舅舅连声后悔,早知这般他们就走陆路坐马车而行,虽然行程上要多个几天,却也好过让季家姐弟这般受罪。
裴衍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抱着季重莲上了马车,季崇宇毕竟是男子,又练过几年功夫强身健体,在船上只是吐了几天,如今脚踏实地立马又精神了起来,下了船后便随着沈家两位舅舅骑马而行。
季重莲窝在裴衍的怀里,带来的两个丫环都坐了后一辆马车,此时马车里只有他们俩人,她动了动身子,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天光,微微眯了眼,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还早,你再睡上一会儿,醒了我叫你。”
裴衍温柔地搂着季重莲,看着她消瘦的脸颊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心疼,早知这般当初他就不那么轻易地答应她来广陵了。
“嗯”
季重莲迷糊地点了点头,她是有些虚弱,脑袋有些晕沉沉的不清醒,头一歪又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觉季重莲睡得很沉,直到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后的傍晚。
一睁眼,头顶便是曼妙的绞绡纱轻薄帐幔,是渐变的粉绿色的,还缀着星星点点的银芒,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梦幻感觉,她撑着坐起了身来,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只是鼻间一嗅尽是股药味,她这是怎么了?
举目望去,四周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透着一股厚重与古朴的气息,那些边角都打磨得很细致圆滑,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季重莲的目光由远及近,这才落在了床榻边的人上。
裴衍伏在榻上,他的呼吸声很均匀,想来是进入了沉睡中,季重莲探头望去,只见那张原本俊逸的脸庞已是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青色胡茬,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看着有点滑稽,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裴衍猛然惊醒了过来,看着坐起身的季重莲,他眸中惊喜骤现,忙不迭地握紧了她的小手,急声道:“你这丫头,可终于是醒了。”
“我睡了多久?”
季重莲探出小手抚上裴衍的脸庞,那短短的胡茬扎在掌心里痒酥酥的,她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心情不错嘛!”
裴衍眸中邪肆一笑,猛地抓住季重莲的小手,张嘴便咬了一口,说是咬,也就是牙齿轻轻印了印,他哪里舍得下重口呢?
季重莲却是配合地“哎哟”了一声,忙不迭地收回了手来,掌心处已是一排细密的牙印,她看着不由甩了甩手,嗔怪道:“你这人是属狗的吗?!”
“我不属狗,属老虎,我现在要吃了你!”
裴衍说着话便已经脱鞋上榻,就这样挤在了季重莲的被子里,将她撵向了角落,又扒开她的衣领口子,一路埋首而下。
“相公我错了,快饶了我吧!”
季重莲连连求饶,可裴衍半点没歇手,又咬又吮极其凶悍,她全身燥热了起来,不由低声抗拒道:“我全身都是药味还有汗臭,你总得让我洗洗吧!”
这一觉睡过来,除了全身是浓重的药味,季重莲还觉得有些湿黏,怕是出了一身膄汗。
裴衍闷闷不乐地抬头,瞪了季重莲一眼,眸中满含幽怨,口气却带着几分斥责,“在船上你便染了风寒却是不说,到广陵就晕了过去,如今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染了风寒吗?”
季重莲略微有些诧异,她是觉得头重脚轻,原本还以为是晕船后遗症,没想到是风寒侵袭入体,可怎么一觉睡起来,她已经觉着好了许多,身上也不再是那般酸软无力了。
“那可不是,沈家人是吓坏了,请大夫给你看了,又开了药,知道你没大碍便退了出去,只是这两天时不时地还遣人来问着,都盼着你早点清醒过来。”
裴衍伸手揪了揪季重莲的鼻头,心头却是松了口气,只要人醒了比什么都好。
“这里……是沈家吗?”
季重莲四处看了看,这样的布置摆设也不可能是客栈,哪个客栈能够如此奢华?
原来她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可那身上的药味……她不禁诧异地转向裴衍,“你怎么给我喂的药?”
“还能怎么喂?”
裴衍无奈了摊了摊手掌,“你总在半梦半醒之间,汤药喂不进去,我只能遣退了所有人,嗯……就照着咱们喝交杯酒时的样子,一口一口给喂进去,不是这样,你又怎么能好起来?!”
“你这人……”
季重莲又好气又好笑地嗔了他一眼,也只有裴衍能将这事说得带出几分委屈,敢情还是她占了大便宜?
不过,若没裴衍的精心照料,自己怕是也醒不过来的。
想到这里,季重莲的眸中便浮现出了一丝暖意,却又听裴衍道:“这里……是你母亲从前的居所,沈家人将你安置在这里,他们的意思你可明白?”
季重莲怔了怔,心中缓缓浮上了一丝酸楚。
沈氏,母亲,这两个渐渐已经被她淡忘的字眼如今却融合在了一起,她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头有些温软,鼻腔里却是一阵酸涩,这样的感觉让她几欲落泪。
从这间屋子里的布置摆设便可以想见当年的沈氏是如何地受宠,那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虽然人都不在了,这屋设却保存得如此之好。
如今,她住进了这里,是不是说明,她在沈家人心目中也是同等的重要?
或许,她只是沈家人对沈氏那份爱意与关怀的延续,亦或只是他们感情的一个替代与转移,可是这又如何呢?
至少这些人的爱护与关心都是出于善意的,这一点便已经足够。
当季重莲病愈后出现在沈家人跟前时,季崇宇早已经成了沈家人的宠儿,见着他被沈家一众女眷围拢在中间的窘迫样,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家两老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庶子早便分家出去单过了,鲜少有往来,而两位舅母余氏与温氏又各自生养了两个儿子,温氏的儿子还是双胞胎,眼下也已经各自成家,就是第四代还没有冒头罢了。
沈老太太生得一张容长脸,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皮肤紧实光泽红润,看着便是精神矍铄,一头花白的银发梳地端庄严谨,簪着富贵牡丹的赤金钿子,她身着一件红棕色的寿纹纻丝褙子,下面露出滚了两寸边角的褚黄色襦裙。
一见季重莲到来,沈老太太目光闪了闪,显然有些激动地坐不住了,余氏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又转头对季重莲笑道:“莲丫头,还不来扶住你外祖母,你生病这几天她老人家可没少念叨你,如今可是好了。”
“是,大舅母。”
季重莲笑着应了一声,大舅母余氏为人豁达,八面玲珑,管着整个沈家的庶务,忙里忙外可说是一把好手。
二舅母温氏与她的姓氏一般,整个人温柔似水,就算如今已经升级做了婆婆,可也没见过她大声说话,脸上总是挂着恬静安然的笑容。
二表嫂跟着二表哥到了任上,剩下的三个表嫂倒是各有千秋。
被这一众女眷包围着问长问短的,想也知道季崇宇是何等的窘迫,眼下大家的注意力好不容易转移到了季重莲的身上,他赶忙退出了内院,往外院男人堆里扎去。
“瞧瞧表弟跑得这般快,敢情是将咱们当作了老虎不成?!”
三表嫂叉腰站了起来,她的性子最泼辣,一身水红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整个人明媚的如同枝头绽开的芙蓉花,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你这母老虎,谁沾谁怕!”
四表嫂在一旁打趣道,她眉眼狭长而妩媚,红唇略薄,一看便是个精明厉害的人。
二表嫂只在一旁安静地笑着,她的性子与温氏倒是像。
季重莲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沈家人斗嘴掐架也是无比亲切,这样的场景在季家可是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