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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她只静静地道,“宜妃如今龙宠正盛,再不会有人记得蓉妃了。”
林清清亦是安静下来,两人凭窗而坐,各怀心思,窗外云淡风轻,一片晴好。
“嫣儿,我听父亲说,皇上一直在彻查此案,所以始终未定唐家的罪。”
苏嫣幽幽开口,“只可惜,结局都是一样的,这般下场,许是他最想看到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林清清见她话语中似是对当今圣上颇有不满,以为她因着受罚之事,心存怒意,便哄劝了她几番。
直到林老爷同苏夫人议完了事,才差丫头雨溪唤两位小姐出来用膳。
一场宴饮气氛融融,林老爷带回消息,说陛下因着唐相一案,广布罗网,将相关的官员,尽数招致御史台问询,林魏海官至御史右监,恰在御史大夫手下当差。
说苏老爷明日便能安然回府,不必太过担忧。
赵氏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苏嫣亦松了口气儿。
过了晌午,赵氏便要辞别,一家子人仍等着消息。林清清却缠着苏嫣,只说好久不见,要嫣儿在府里多待几日了。
林夫人亦是几番挽留,赵氏见她们二人亲厚,便笑着应了,苏嫣便乖巧道,“我打更之前定是赶回去,林姐姐自然会帮我安排妥帖。”
赵氏这才携了丫头回府,那苏嫣同林清清并排躺在小阁的软榻上,林清清到底是小女儿心性,情思缱绻,如同所有的闺阁小姐,有着对情爱和缘分的美妙憧憬。
林清清对她十分依赖,始终与她五指相扣,苏嫣侧身,看着她秀致的轮廊,吐气如兰,仿佛也回到了无忧的二八年华。
直到日头西斜,林清清才依依不舍地将她辞别,站在林府门前儿,她忽而凝眸,道,“嫣儿,四个月后,便是圣上殿选之期,你可要去?”
是了,她怎地就忘了,段昭凌自登基以来,除却从东宫一同招纳的妃嫔以外,这两年六宫几乎不曾有新鲜血脉注入,太后早已有所提点,可段昭凌总是借故拖延,并不做打算。
如今她才去了不久,便要充盈后宫,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苏嫣立在石阶下,回眸一笑,道,“珠玉奁内,凤凰于飞,为何不去?”
林清清重重地点头,道,“我想亦是,嫣儿你姿容出众,日后定会得皇上宠爱。”
苏嫣只是笑着,并不答话,那半张隐在鲛纱下的脸容,在暮色中,皎皎如月。
车马从林府离开,苏嫣掀了帘子,林清清仍立在原地,冲她挥了手,身形窈窕,颦笑婉约,侯门闺秀,便应当是她那副模样了。
马车是林府的,兰若便在车厢里陪着苏嫣。
时近黄昏,马车驶过灯火如流的闹市,苏嫣许久不曾出宫,便掀了帘子,享受这难得的自由了。
走至西市结尾,兰若忽而唤了车夫停下,说夫人交代了要买一盒宝华斋的胭脂,教她稍等片刻,去去就来。
苏嫣正舍不得这喧闹繁华之景,自然满口应下,想着有鲛纱覆面,倒不算唐突,她亦跟着兰若下车,一同往宝华斋去。
各色胭脂水粉入眼,扑鼻的甜腻香气儿,将夜色衬得愈发酴醾。
店家将那黛色胭脂包好了,兰若便搀着苏嫣回车,西市街青石板路宽广笔直,尽头能一直望向远山。
苏嫣正回头瞧着热闹,却不想打前方一匹青鬃骏马踏蹄而来,卷起阵风习习,兰若先看见了,便忙地去拽她的衣袖。
骏马一溜烟地掠过,将兰若手中的胭脂打散在地。
“怎地如此莽撞,竟在闹市里策马!若将我家小姐撞伤了,可如何是好!”兰若嘴巴利索,直冲着那马背嗔道。
两人正弯腰拾东西,便是一摆玄青色衣角映入眼帘。
苏嫣和兰若同时起身,顺着衣摆朝上望去,但见眼前公子秀目剑眉,两鬓斜飞,身着天青色细纱锦袍,腰间悬了把宝剑,剑柄流苏长悬。方才那匹青鬃马正摆着尾巴,安静地立在身后,那锦衣公子弯起嘴角一笑,带了几分不羁,便道,“若是将你家小姐撞伤了,那我自是负责到底了。”
不知怎地,兰若一见了这位公子,全然没了方才的嘴利,只回头望着苏嫣,想是要说些甚么,苏嫣便踱步上前,与他直目而对,“这位公子,不论撞了何人,你如此行路便是有错在先,现下你自是要赔这胭脂钱的。”
谁知那人竟是笑意更深,端的是个俊俏公子。苏嫣被他盯地莫名其妙,便将面纱往上扯了扯,兰若这才道,“小姐,你怎地不认得…”
“你几时要的胭脂,我不曾送你的?”锦衣公子弯腰拾起,递给她道,“嗯?嫣儿。”
苏嫣一窒,这人怎地知她闺名,便蹙眉望像兰若,兰若这才将话儿说全了,道,“小姐,你怎地不认得了?他是宁公子啊!”
苏嫣凑到她耳畔,用帕子掩了嘴,悄声问,“哪位宁公子?”
“就是老爷的关门弟子,当今的御前一品侍卫,宁文远啊!”兰若更是疑惑,苏嫣一听,便想起苏芷口中的文远哥哥,这才依稀明白了,不由地讪笑了,道,“方才我是同你顽笑的。”
宁文远并不生气,道,“嫣儿你的顽笑,当真可爱的紧了,我正要去苏府探你,咱们先回去再说。”
苏嫣由兰若扶着,莫名地登了车,才坐下,那宁文远便打外头掀了帘子,探身道,“师傅明日便可归家,莫要太过担忧。”
还未等苏嫣回话儿,他便一把又将帘子放下,苏嫣瞧着他雷厉风行的做派,低头暗暗嗤笑,到底是武卫出身,做起事来也是利落敏捷了。
兰若在旁道,“方才小姐装的真像,连我都被唬住了,想来也是,京中宁五郎,谁人不识?宁公子十分得当今圣上赏识,年岁尚浅便封了御前一品侍卫,特敕风使司右卫,是唯一能于内庭佩剑行走之人了。”
说起风使司右卫,现下回忆起来,宁文远此人倒是有所耳闻,许是见过,可却没多多在意。
此种御前护卫,个个皆是高门世家出身的子弟俊杰,文武精通,说来特权颇丰,直听天命。
耳闻不如面见,果然是风流倜傥、气质超群的俊才。
而风使司更是皇家暗卫机构所在,明督京城秩序,暗查官吏大臣,属帝王心腹。
“你倒是知道的详细,竟是出口成篇了。”苏嫣笑着打趣儿,那兰若登时红了脸,道,“ 小姐取笑了,您与宁公子青梅竹马,奴婢是跟着小姐才沾的光儿。”
苏嫣只笑而不答,这样品貌俱佳的贵公子,难怪教女子动心的。
不多时遂到了苏府,宁文远将那车夫遣回林府,便叩门而入。
老管家见是宁文远,竟十分亲近,忙地引着去见夫人。
宁文远进了苏府便敛衣恭谦,很是端正,苏嫣想着,这位公子当真是个妙人。
一家子人正聚在正厅用茶,赵氏见宁文远送苏嫣回来,忙地唤他近前儿叙话。
从赵氏那会心的笑颜,便能知那宁文远于苏家的地位了,想是很得老爷夫人看重,又与苏家大小姐青梅竹马,可谓年少俊才。
苏嫣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虽不讨厌,可断是算不得亲近,毕竟她活了两世,如今瞧着他,仍觉得有些生疏了。
倒是苏芷,见他来了,便神采奕奕,连话儿也多了起来。
过了一会子,苏嫣便以敷药为由,先回房了,宁文远随后亦跟了出去。
苏府掌了灯,小径幽幽,月色下别有一番静谧。
苏嫣才忆起并不认得路,索性顺水推舟,便对他道,“有劳宁公子送我回房了。”
那宁文远嗤笑了一声儿,风度翩翩地踱了几步,道,“嫣儿你今晚当真有趣,可是顽得上了瘾?从小到大,你从未唤过我公子,听起来十二分的别扭。罢了,你还是赶紧改口罢!”
要将这么个少年唤作哥哥,苏嫣心里仍是挣扎了一番,终是喊了句文远哥哥。
宁文远显然十分受用,一路分花拂柳,颇有些洒脱不羁之意。
待问道如何受伤时,苏嫣只是草草带过,不愿细说,宁文远却停住,扶了她的肩,郑重道,“幸得你并未身处六宫,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嫣儿听话,日后再不要去了。”
苏嫣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禁锢,将目光移到别处,道,“奔波了一日,有些乏了,文远哥哥送我回房罢。”
宁文远自然听得她话中之意,微蹙起眉,侧脸冷厉,负手前去,不再多言。
绕了几处花圃,便在假山后头,现出一方拱形石门,宁文远这才停下脚步,俯身将她望着,两人皆是一语不发。
直到苏嫣禁不住他那直勾勾的目光,只低头将帕子折来折去,他才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掏出一方圆木匣子,上下两层,散着幽兰之香。
他垂着眸子,将木匣递到她身前儿,道“昨晚在太医院讨来的,治伤有奇效,每日于晨昏两次匀在伤口处,不消半月就能好的。”
让他这般习武人之,说出这些个琐碎的话儿,倒真真是难为他了,苏嫣瞧着他一板一眼的模样,才觉察出他可爱之面儿了。
虽是已得了赵婕妤配的莲玉膏,可宁文远这一番心意,若是负了,亦不忍心,便收下了。只握在手里,就能感觉那触感柔滑,纹理分明,是西山的禾桐木所制。
若得禾桐木做柯,盛放那水粉胭脂,便可日久保鲜儿,此物只在宫中妃嫔和官家贵族间流传,寻常百姓断是得不到的。
“那我便收着,谢你一番心意了。”
宁文远接话,“我的心意你若是要一一谢过,怕是几天也谢不完的了。”
两人正辩在一处,却听苏芷那娇滴滴的声音,打身后传来,“文远哥哥,多日不见,你只想着长姐,可是给芷儿也带了新鲜顽意儿?”
苏芷不知何时竟尾随他们而来,在花丛间站了,粉衣娇俏。
这苏家一双姊妹,都生的十分好看,却又是两种全然不同的美貌。
苏嫣体态风流,眉眼含情,一颦一笑皆是妩媚之姿。而苏芷却是圆眼樱唇,明艳可爱,倒是比她多了几分亲切之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附赠风流美少年一枚,潜水的妹纸们粗来冒泡啦
☆、旧时王谢
“想来文远哥哥有话同小妹要说,我便先行回房去了。”苏嫣忙地借故离去,不愿多做纠缠,宁文远似是有话未完,奈何教那苏家小妹缠住了,脱不开身,只得眼睁睁瞧着那纤细的身影儿消失在那拱门后头。
苏嫣的卧房四面通窗,挂了色泽匀净的蚕丝锦窗帘,轻薄而细腻,房内书架琴台皆是齐全,卧室内只一张淡黄色的花榻,悬了同色的暖帐,对面儿墙上是一副海棠春睡图,虽不十分华丽,倒是淡雅清幽,想来是大夫人嫡出的女儿,境况断不会差的。
果然,第二日傍晚,苏复安然归家,总算是阖府团聚。
他瞧着不过四十岁上下,精干利落,却是个忠厚稳妥之人。
他将苏嫣唤来,询问了伤势,少不得教训一番,赵氏在一旁不住地说,“嫣儿此次回来,愈发懂事了。”
苏复只说罢了,累了两日,需得好生休息一晚。
晚宴吃的匆忙,赵氏见苏老爷兴致不高,便不再多话儿。
待家宴散了,苏嫣便端了热茶亲自往书房里去了。
见苏复正伏案阅卷,苏嫣遂轻手掩了门,将茶盅搁在案台边上,立在一旁细细磨墨。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辰,苏复才缓缓抬起头,呷了口茶水,道,“你可知错了?”
苏嫣面露愧色,深深行了大礼,道,“女儿此次莽撞,显些酿成大祸,请父亲责罚。”
苏复几声叹息,终是将她扶起来,拉到案旁坐了,道,“你受了这样大的罪,父亲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