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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不是故意,反正第二次倒太子战役已经吹响了号角,这一次,郑靖业角色转变,由倒太子变成了保太子。事态的发展,实是令人唏嘘不已。郑靖业的压力一点也不大,干翻太子他在行,逆向思维一下,郑靖业很快抓住了节点。而且,皇帝要保着萧令先,那么事情就不会很糟糕。
他当天宴散就见了一回太子,提示太子跟皇帝打好关系,同时对自家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的统统表示出关爱。
萧令先也不是个笨蛋,一边派人给秦越家发了不少安慰奖,一边以徐莹的名义给郑琰发了许多笔墨纸砚,还琢磨着要反击一二。站在萧令先的立场上,他的师母被人给鄙视了,当众为难了,他必须有所表示。唆使御史上本参人,这是最基本的手段。
然后大家都装成没事人地回家了。
第二天,没等萧令先安排的人上本,林氏的丈夫,礼部侍郎韩期恒先上本了,对于蔡氏让诰命于庶母的事情发表了评论。这篇论文很长,主要是从“尊卑有序”的角度进行了阐释,这是一件讲究秩序的社会,没有秩序社会就会乱套,既然如此,那么,任何扰乱秩序的行为都是要被唾弃的。
蔡氏让给丈夫生母的诰命与嫡母的诰命是同级的,这就造成了侍婢与嫡妻平级,这是一个“恶例”,使婢妾与主母相抗礼。而秦越这样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居然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表示他是一个不懂礼法的人,一个不守法的人是不能当太子太师的,请求予以撤换。
如果不撤换秦越,在他的坏影响下,太子以后会不会妻妾不分、宠妾灭妻?甚而至于在嫡庶的问题上犯糊涂?那可是国家的根本啊!这样让诰命的举动,如果是自愿,只能说是妇人无知。如果不是自愿,那就是秦越个人有问题,这还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行为。
这么说,理论上讲完全没错。
礼法之争,永远是轰轰烈烈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卷起袖子投入到了这么一片火热的战场中来。至于太子唆使御史上表弹劾顾氏家里瞒报奴婢人数和田亩的事情,根本就是被扔到了一边没人管!
韩期恒的奏折有理有力有节,让人无从驳起。郑靖业一方从“法理不外人情”着手,着重论述了“子坐而母立,亦非礼也”。
世家不干了:“妾通买卖。奴婢伤人,同于牛马伤人。婢妾如何得与嫡妻同?”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世家都是占据优势的,萧令先一方的辩驳是苍白无力的。不管郑靖业有多么狡猾,他都不能鼓励这样的做法,这是扰乱秩序的。
秦越再有坏水儿,现在也想死了,他快恨死这群没事找事的王八蛋了!他不是个不懂礼法的人,他没怨过嫡母,只是心疼生母,如果有怨恨,也是冲他爹去了:你丫没本事,还乱搞女人干嘛?现在他心疼的生母死了还要被挂墙头,他那个懂事的老婆又被人嘲讽,他还开不了口,一时心灰意冷,直想辞官不干。
但是耳听得嘲讽的声浪一声接着一声,秦越死死地坚挺着,他不能退步,退了就如了这些王八蛋的意了。
郑靖业看情势不对,目视皇帝,皇帝收到,咳嗽一声:“都不要吵了!丞相,你怎么看?”
郑靖业道:“昔年蔡氏上书请让诰命,今日反对的诸君何在?二十年过去了,再旧事重提,朝廷大臣果然机敏!”你们反射弧也太长了吧?“此议虽由蔡氏而起,堂上诸公实也有过!律法不阻相让诰命,是律法有错,臣请议律。”
蒋进贤慢吞吞地道:“则眼前之事就此不管?这是为政的态度吗?”
郑靖业道:“律定,则眼前之事断法有据。法虽不溯及既往,然后世判断有据,这才是谋国之举。”
皇帝一拍桌子:“就这样!众卿议律!”
池脩之回来就跟郑琰通报了朝上了热闹,边说还边揉了揉眉心:“其情可悯。”
作为正室党,郑琰对秦越报以同情,却不太欣赏池脩之的口气:“接下来议律,你是要嫡母与生母同封了?”
“怎么会?”池脩之伸手拉着郑琰一块儿躺下,“尊卑有序,嫡庶有别。我纵同情秦太师,也不能说他做得对。”这才是这个时代的男人的普遍想法。就是秦越,他也是这么想的,跳出他生母的事情,他与世家的观点实是一致的。
郑琰道:“我就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不就是庶不如嫡么?生母比嫡母矮一级不就行了?”
池脩之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吵出这么个结局来的?妻一个诰命让与庶母,换了个低一等的诰命回来?亏了。再说,只低一级吗?至少得三级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唯一的收获
郑琰已经搞不懂这些男人在想什么了,只好默默地跟池脩之躺着,许久才说:“不对啊,本来是针对着东宫的,这么一吵,就吵到律法上了。”
池脩之含糊地道:“管他们呢,吵吧吵吧,吵着吵着太子就站稳脚了。”
郑琰心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
朝上一直在吵吵吵,世家死咬着律法,声称嫡庶不平等的规定是不可以改的,诰命也是不可以乱颁的。没有道理你是庶子,你就有三轴诰命,人家嫡子出身,反而只有两轴,这不公平。庶母不给诰命,嫡妻也不许出让,因为“此乃公器,岂容私相授受”。
这样的争吵戳到了一个人的G点,哦,错了,是暴点。观众朋友们一直很关注的梁横同学不淡定了,他窝在詹事府里很多天了,也向太子进过言,结果……就没有结果了,一直被这么吊着。他有了品级,妻母也可以有品级,这品级只能给嫡母,虽然级别低,还不能叫“诰命”。他是正等着让生母风光的人,又是庶出,切肤之痛无人能比。天天脑补着各种理论,就是为了让庶子小妾好过。郑靖业这些人的辩驳在他听来根本就是隔靴骚痒,没说到点子上去嘛!
朝上乱吵,一直吵了七、八天,梁横坐不住了。他一直努力注意局势,虽上不得朝,也留意打听。翠微宫里的争吵持续了很长时间,足够他打听到个大概了。他也写了个奏本,通过东宫渠道赶紧递进去救场。本来这个本章是根本递不进去的,但是,萧令先毕竟是太子,他走了非正常渠道。
在奏本里,梁横阐述了为妾的不易,说了庶子的难处。不是生母的人都受了恩泽,为何亲生母亲还要被抛在一边?妻子明理,把诰命让给丈夫的生母,为什么还要被怀疑用心?
最后,梁横同学声泪俱下:“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人不敬母,禽兽不如。”很是感动了不少人。
头一个被感动的就是萧令先,他妈就是个小妾,他做了太子也追封不了皇后,遗憾啊!对梁横的感受,那是感同身受!眼泪都感动得流了出来,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爹,头就想上前一步,硬生生被他爹冷酷的眼神给逼了回来!
同样是庶子的皇帝,对于梁横的声泪俱下半点兴趣也没有!
蒋卓很干脆地回答梁横:“婢妾本是家财,身犹属人,以何抚育子女?且本朝律,子女从母,得不入贱籍,赖嫡室之宽容。人与禽兽不同,盖人知礼也。婢妾生子,若不知其父,敬生母无不可。否则,当敬嫡母。尔不知礼,如何入的詹事府?”
婢妾没有人身自由,她们自己都是别人的“东西”,拿什么养孩子呢?别说“跪乳”了,羔羊喝的奶是羊妈的,理论上来说,庶子喝的奶,都算是主人家的。再说庶子,你本来应该是仆役之流的,现在认了你当主子,你还要得寸进尺,你要不要脸啊?——蒋卓就是这个意思。还捎带地怀疑了一下詹事府职员的个人素质。
这一天的吵闹又是无疾而终。唯一的收获就是,梁横恨上蒋卓了。
萧令先比他大哥强的地方就在于他时时抱着他爹的大腿,他会时时跟他爹保持信息的畅通与随时的沟通。
“这件事情上,韩期恒说得对!”皇帝斩钉截铁地告诉萧令先。
萧令先非常不解:“为什么?难道母亲生下了孩子,是一点功劳也没有吗?”
郑靖业不得不向萧令先解释:“子之富贵,由父而来,与母何干?”
“可是——”
妇女之友郑靖业耐心地对萧令先道:“太子看过《户婚律》吗?如果赞同了梁横所言,则嫡庶大防溃矣。太子设想,经此一事,如果朝廷认了,嫡母还会容得下庶子吗?嫡妻操持家务,劳心劳力,最后竟与婢妾同,这是为人的道理吗?一旦形成风气,是要家国不宁的。”这是一个系统工程。
“你明白了吗?”皇帝冷硬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他也不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爽就可以不去同意不去做的。
萧令先心里转不过弯儿来,还是顺着他爹的意思:“儿臣听阿爹的。”
皇帝把他给单独留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心里不痛快?不痛快也得忍着,你要掌管的是一个国家,不可以随心所欲。凡是想做事的人,都不可以随心所欲,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因私乱公。对生母有感情是一回事,祸乱法纪又是另外一回事!凡事当从大局着眼,要看得长远。有些事情,你现在做了,没有什么坏结果,但是会遗祸子孙。一家嫡庶不分,乃是小事,如果没人去管,人人学样,天下嫡庶不分,就要出乱子!”
萧令先道:“庶未必不如嫡啊!”
皇帝摆了摆手:“错了!就拿那个梁横来说,他是庶出,他总要为庶出的出头。我以前还觉得这小子有些用处,现在看来,眼光太窄!他已经出仕了,娶妻之后就是一家之主,可他呢?还把自己当个庶子看,你说他有没有出息啊?身份已经变啦,他还自甘下贱,朝廷命官,把自己等于婢妾之流,糊涂、荒唐!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这个庶出,眼光上就差了一大截。站在这个朝堂上,就要纵观天下,不能囿于私怨!”
萧令先听得一阵心虚,皇帝最后说得是这个理儿,萧令先听进去了,只是不能很快消化:“不能开一特例?律法上说得细一点儿如何?”萧令先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梁横的那个细细的条陈。什么嫡母如果宽容怎么样,如果不宽容怎么样一类。
“最好不要有特例,有一就有二,终至人人效仿。律法,不能分得太细,越细,越没办法去执行。本朝断案,除了律,还有例呢!”
萧令先低头想了一想:“如今朝上吵得也太热闹了。”就因为律法不能太细了,所以要吵出一条言简意阂又能表达各方观点的妥协条文来,真是费心口舌。他爹说得有理,不过,他还是觉得梁横有可取之处,梁横的大局观不太好,但是,某些地方,还是能当成快刀来用的。
皇帝失笑:“这不挺好么?你看他们现在还咬着秦越不放吗?”
萧令先哑然。
皇帝幽幽地道:“我只盼他们能吵到我死,他们也就老实了。”
萧令先的眼睛湿润了:“阿爹!”
皇家父子在上演温情剧,郑琰正在灯下跟池脩之拨拉着算筹算家用。
“唉呀呀,怎么这么麻烦呢?”郑琰支起胳膊托着腮。
池脩之手指翻飞,摆弄着算筹,把手上的这一点算完才回答道:“家事可不就是这么琐碎么?”做这些工作他比郑琰还要熟练,他自幼就是管着两边的家庭事务的,不似郑琰,杜氏、赵氏再锻炼她,也没有事无巨细全放手给她去做的道理。
郑琰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她建档的意识比较强,事情多,当靠脑子也怕记岔了。郑琰道:“倒不如先去教坊招几个人过来顶一顶,眼下就是弄出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