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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淓见皇上说要回去便道:“皇上返回京师是正理,皇上在朝当政,宵小才没有可乘之机。”
“皇叔之言有理,朕出来两个月,也不知积了多少事情等朕去做。昨日京里还寄来急报,说是红毛番子要来觐见,也不知什么事!”
朱常淓道:“那不过是些化外之民,皇上不见也可以。皇上乃我泱泱大明天子,岂是他们说见就见的。皇上不可惯纵了他们这些夷人!”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以自己为天朝自居,荷兰在这个时代可是海上的霸权国家,就连后来称雄的大不列颠也还要仰其鼻息。要不是中国离它远,还不知怎的。不过转念一想,历史上就是两百年后,还不是一样的想法,中国在这方面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我轻笑道:
“这些人一直盘桓在大明南疆,总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来见朕,他们占着台湾,要不是朝廷抽不了身,不然便要拿回来。”
朱常淓继续要说,我摆摆了手,
“不说这件事了,朕还有事情交给皇叔去办。”
“皇上有差事便吩咐一声,臣一定办得妥帖,皇上尽管放心。”
“我记得前朝张文忠公是江陵人,原本朕想去看看的,现在就由皇叔代朕去拜祭下,张显下他当年为国为民清除时弊的功勋。这费用就由朕出,稍后跟内侍去拿。”
朱常淓没有想到皇上让他去办这么一件事,皇上拜祭臣子,这在整个大明朝也没有的事情。皇上在张居正死后几十年还给予如此天大的荣耀,这是要给天下人看的。也使皇上自己的新政师出有名,张居正的改制效果那是不可否认的,天启朝时就给他翻了案。有个榜样在前边,‘祖制’的影响可就到了最低。朱常淓想到皇上心思之细,哪敢小瞧这个刚弱冠的侄子。
“皇上,张文忠为国为民一生,最后劳累而死。臣也是佩服得紧。拜祭的费用由臣来出,也表表臣的敬意。”
“好吧,趁着清明时节把这件事办了。朕打算两天后回程,你们就不必送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常炎林道:“若是皇上赶着回京,臣以为皇上可以顺着长江到南京,然后从京杭运河坐船回京,这样比走旱路快很多。武昌有水师大船供皇上使用,也不用转舟移驾。皇上以为如何?”
坐船回去?绕个大圈甚是麻烦,我想着还是就从旱路回去。
“恩,常爱卿的好意朕心领了,朕带着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北方人,做不惯船。朕还是走旱路回去,一回生二回熟,按着来时的路径总是可以回到京师的。先不说这事了,湖广你们下了不少的功夫,朕很高兴,如今能在底下作出个样子来的大臣太少啊,你们做好准备,朕说不定哪天让你们挪挪窝,替朕再治理好多几个行省。你们两个文韬武略,让你们做个巡抚是委屈了,但现在不好做太多的举动。过了这几年,朕便调你们进京,咱们君臣也好朝夕相处。”
常炎林跟徐子文两人哪敢进京掺合这趟混水。如今京师表面虽然平静,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给下面的人射成刺猬。先前讲的张居正,十年的首辅又如何?还不是给人背后下刀子,差点连自己的后人都保不住。他们见皇上暂时没有调他们进京的意思,心里放下心来。
“皇上厚待臣等,微臣效力那是臣的本分。大明有皇上坐镇京师,各地巡抚齐心为皇上努力办差,中兴我大明是指日可待。”
徐子文看来是比常炎林圆滑很多,不过他们两个是开朝的功勋之后,家人全在京师,我倒不提防他们。老实说,我想把他们弄到八边驻军去,让北方军也整治成第二个关宁军。不过现在我又要减免几个行省的钱粮,委实没有财力来改造北面的边防军。何况现在时机也不合适,还是再等等看吧。
因为没有什么严肃的政事要谈,后边君臣几人聊得很是尽兴。潞王朱常淓因为要准备拜祭的事情,一早就走了,常炎林跟徐子文两人给皇上留着在襄阳府住了一天才回去。
回武昌的路上,常炎林跟徐子文骑着马沿着官道缓缓的走着,几个亲卫护在身后。过了一会,常炎林忍不住问道:
“你说皇上为什么不到武昌便回去了?这不大寻常?”
徐子文转身看了下四周,常炎林等着回答便道:“他们几个是府里的家生奴才,几代人了!现在没有外人你就直说吧。”
“你可知道先前皇上所说的乱贼犯驾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小贼在街头闹事冲撞了皇上?襄阳府里也有我们的人,我昨晚问了下,却是有刺客行刺皇上。”
“刺客?”
“有二十余之多,而且身怀抹有剧毒的利器,皇上身边的侍卫死了五个。要不是一个摆摊算命的人救驾,皇上恐怕……”
“这么严重?可皇上怎么说是小蟊贼?”
“这才是皇上高明之处,曹文诏连夜审问这件事,最后也没有查出什么。据那人讲,刺客们行事极为诡秘,几乎能找得出线索的东西都没有,刀剑是私造的,毒药也辨识不出,而且在圣驾到之前就进了襄阳城。只有人供出,那些刺客中有人说着山东口音。”
“难道是去年山东大乱逃脱的余孽?”
“那些刺客做事周密,断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只能说明那是假的。其实呢,这些人看似没有留下漏洞,其实他们却暴露了一个最大的破绽。你想想看,能够布置这样周密庞大杀局的人会是普通人吗?兵器,剧毒,死士,只有手握权力的人才办得到。”
“你是说是朝中人?”
“恩,能够知道皇上行踪,又有能力蓄养死士,行事如此滴水不漏的,要么是早就开府建牙的一方大员,要么是朝中的根基颇深的大臣。还有就是像你我这样的承袭几百年爵位的皇亲贵戚。只有这三种人才有这实力,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阻断改制。”
徐子文的话把常炎林吓了一跳,难道大明的朝局争斗连皇上也扯了进去,而且是如此的惨烈!他陡然想起皇上连武昌都不愿去便回京,不由背脊一凉。道:
“难道皇上疑心我们做的?”
“很难说啊,皇上遇袭这件事发生在我们的地界上,皇上没有怪罪,而是把罪名给了襄阳知府,还赏赐了我们。这就耐人寻味了。可以说是在笼络我们,也可以说是在做给别人看。这件事情跟你我有没关系,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如今咱们还是躲远一点,大浪淘沙,有多少峰尖上的能留下?”
常炎林听得一愣,不想这里面有这么多弯曲。他想到年轻的皇上,钩心斗角的朝堂,贪污的官员,受苦的百姓,不禁问道:
“唉,你说皇上的改制能成功吗?当初我见到皇上时就觉得他抱负甚大,可惜那时他是个王爷,现今他真做了天子,如此大规模的改制,恐怕……皇上正当年少,最怕意气用事盲目冒进,大明几百年沉积下的弊病岂能一下就扫得清。要是动摇了根基,那可更加糟糕。”
徐子文有些索然的点点头,没有应声。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
“不管如何,要是一成不变,这大明迟早会出乱子。皇上能改制求新也是机会,做臣子的尽好辅佐的职责便是。”
常炎林听到这话,皱眉一展,笑道:“还是你说的透彻,咱们做好臣子本分便是无愧于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走,赶回武昌咱们再合计合计,把那些不听政令的王八羔子给拔了。驾!”说完便挥鞭驰骋起来。
做好臣子本分便是无愧于心,徐子文念着这句话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他看着跑远的常炎林,不禁微微一笑,也驱马赶上。几人迎着朝阳,往武昌方向奔去,马蹄过处,卷起阵阵尘土。
第七十四章 噩耗
遭到刺杀后,出巡的兴致给破坏得干净。我更想的是回到京城,好好把身边的人整理安排下。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布的局,但这份心机委实让人胆寒,仿佛身边有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送自己圣驾归西。想想真有些无力感,这几年的改制损害了大部分官员的利益,他们在我面前都唯唯诺诺,背后怎样却不是我所知。取消锦衣卫看来也是个弊病。现在官员中只有我提拔上来的才比较可靠,原先那些都很难讲。
此番从襄阳启驾北归,宋献策也在旁边跟着,他行走江湖,肚里倒是装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常常逗得大伙狂笑不止,就是秀儿也在幕帐后笑得花枝乱颤。这日讲完笑话,我揉了揉笑痛的肚子道:“你不是说自己满腹学识怎么就会插科打诨,给朕露两手,不要让朝中大臣看轻了。”
宋献策原本想着自己也是个读书人,更愿意做位智囊而不是皇帝身边作为笑料的伶人。他整了整衣袖道:“微臣早年也中过秀才,四书五经烂熟于肚,虽然不才也可应对如流。还请皇上出题。”
我看了下旁边的李长庚道:“就由吏部尚书先来吧。天下官员都要经他审评。”李长庚欠了欠身道:“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就勉力为之。”他思索一下便对着宋献策说:“今日也不说五经,就以诗谜对联考较一番。本官先出上联,你对下联便是。”
“在下知晓了,请大人出对。”此时宋献策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行学生礼。
“昨夜春风才入户。”
宋献策也不思索,张口就答:“今朝杨柳半垂堤。”
李长庚点了点头,知道此人有些真实才学便要看看到底学得如何:“小楼一夜听春雨。”
宋献策见李大人出的是陆游的诗,知道他要试试自己的深浅,如今皇上在旁看着,断不能丢这个脸。宋献策想了片刻答道:“孤桐三尺泻秋泉。”
“好,以陆放翁之诗相对,难得!本官再出一联‘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李长庚原先还只是试探,见他答得干脆,不觉间有了股文人相争的意气,有心要刁难落落他的脸面。宋献策一时也没有想到应对的对子,沉吟了半会都没有出声,忽见皇上看着自己,心中一动有了下联:“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合鸣 。”
我在上边见他们来回放对倒也有趣,不过听着宋献策最后一句,怎么觉得有些歪念。李长庚则起身道:“皇上,这宋献策才思敏捷,臣不需再考了。”
我心里对他的表现甚是满意,有急才也有学识,可惜科考连个举人都考不上,真是埋没了人才。正当我要说话勉励他的时候,幕帐后的秀儿道:“皇上,秀儿幼时看杂书,曾见有一联,不知宋先生可对得上!”
宋献策这几日跟在皇上身边,早知秀儿跟皇上的关系!他躬身离座道:“请秀儿姑娘赐教!”
秀儿缓缓的念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我一听,知道是个极难的对子。这第一个‘解’是解决的‘解’,第二个却是姓氏‘解’,第三个连着是‘解元’之称。就是我这粗通文墨的人也知晓这可不是说对就对得上的。果然只见宋献策一动不动苦苦思索,就连旁边的李长庚也在沉思这对子。
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宋献策拔着胡子苦思。心想秀儿真是顽皮,出了个这么对子的来刁难人。这宋献策的胡子非给拔光不可!想到秀儿,我不禁心里一热,顺着幕帐看去,却只见她在那偷笑。等我喝完茶,也不知他们要想到什么时候,正想出言开解,只听到:“皇上,微臣想到了一句,可勉强对得上。‘七弦好音,乐乐乐府之怀。’”宋献策在拔了数根胡须后终于想到了相应的对子。
“呵呵,不错,能够在这么短时间想到也为难你